镜无月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快出来啊苏幕,叶柠她——”
手中的扇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那些锁链被扯断了,一个快到根本看不清身形的影子疾风般的掠过去猛地将殿门撞开。
“她怎么了?”
然而, 不等她回答,他就已经看见了。
叶柠被镜无月抱在怀里,她目光涣散,左胸上方不到一寸的位置被洞穿了, 那样精准的位置,那样快的剑, 带着毫不迟疑的决心。
“对不起……她的剑本来是指着我的, 我以为她要和我动手,就往后躲了几步,结果、结果就在这个档口, 她……”镜无月眼圈红了,双手死死的按着她胸前不断喷涌液体的血洞, “我没来得及拦住她。”
苏幕根本没有听清镜无月说的话。
思绪一片空白, 似乎很多东西一下子被清空了,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撕裂, 他看着她的方向, 眼神也空了。
叶柠涣散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似乎想说些什么。
他一步上前推开镜无月, 她一下子跌落在他怀里, 苏幕双手死死圈着她, 似乎要将她揉碎,“你宁愿为了他们死也不愿为了自己活是吗?”沉默了一下,他忽而冷嘲一笑,厉声问她,“那我做的这些又算什么?”
叶柠的意识还没有消散,只是这样双目无神的怔怔看着他。
镜无月刚一松手,那些喷涌的血便溅在了他的脸上,衣领上,脖颈上。
他浑身是她的血。
“为什么?”他毫不在意身上的狼狈,颤抖的托着她的脸,看着她尚未合上的眼,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冷,“你下不了手的,我替你做了,我心甘情愿的做着你的刀,到头来你就这样对我?
“叶柠,这是为什么?”
叶柠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但仍旧在努力看着他,“替我?哈……你凭什么……替我?又凭什么……替我做选择?”
她呼吸已经略显吃力了,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他们因我死了……你觉得我还会……这样坦然的活着吗?”她的手抚上他的脸,“我把欠你的这条命还给你……顺其自然……不好吗……”
“别杀了……”
苏幕自嘲冷笑,语气里透着令人压抑的心寒,“呵……原来我做的一直都是多余的事情,我就不该管你,是吗?”
叶柠的眼前彻底没有了光亮,她再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抚在他脸上的手也无力的垂落,“欠你的……都还给你……”
指尖的温暖仿佛还停留在颊边,苏幕的眼神忽然变了,厉声吐出四个字,“想都别想。”
在镜无月惊讶的眼神中,他的唇压了过去,撬开正慢慢失去心跳的人的唇齿,用力的啃咬,深吻——血顺着他们的唇角滴落到她的衣衫上。
同时,有白色的光亮从他的唇间溢出来。
“苏幕……你疯了吗?”镜无月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时,不由掩嘴惊呼,“圣元珠只能修复死者的肉身,你就算渡给她她也活不了,反而连你也要搭进去,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然而,没有人应她。
有人从合欢殿里冲了出来。
白慕楚一出殿门看见的便是叶柠浑身是血的躺在苏幕的怀里,那个男人到现在还在轻薄她。
“都是因为你——苏幕,我今天要杀了你。”
长剑刺过去时,苏幕没有躲,也没有还手。
幸而镜无月出手拦了一下,她回头去看苏幕时,发现他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青,泛白,将落的花瓣一样逐渐枯萎。
然后他抱着怀里的人,颓然跌进了黑暗里。
“天……”镜无月犯愁的皱起眉,同时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她只能带走一个啊。
白慕楚剑招凌厉,步步杀机,分神之下,她竟然不得不退后几步。
然而他却没有再往前,而是跪在地上将叶柠抱起来,把头埋在她的发间,她没有看清他在干什么,但他双肩微颤,似乎是哭了。
叶柠的身体已经冷了,白慕楚就那样一直抱着她。
镜无月不得不带着苏幕先一步飞回了无回城。
……
宫中经历了这几遭变故,早已乱的没个体统。
越陵王的人前后搜了几次宫,才将那些前朝旧党的残余清了个干净,搜到合欢殿时,倒也没有过多为难十二神启。
虽然他们来完全是为了给那个昏君护驾的。
但昏君已死,加上十二神启对于凡世的影响力半点也不输给帝王,越陵王便也没再说什么,甚至还命人在宫中为叶柠准备了灵位。
一夜之间,宫廷里便不知道有多少鲜活的生命流逝了。
就连这一代的国师青云隐也死在了越陵王的剑下。
合欢殿里,那些喜气的大红色帘幕全部换成了白色,皇帝早就死了,但越陵王来看过尸体后,却命人直接用火烧了。
“不烧的话,它晚上还会再爬起来,返魂蛊的厉害,我见识过。”
一句话,众人便毫不迟疑的在殿外架起柴火,皇帝的遗体就这样被送进了数丈高的火焰中。
合欢殿靠里走就是叶柠的灵位。
她的尸体已经被入殓了,但还没有封棺。
白慕楚此刻就站在棺前看着她。
宫女在早间就给叶柠换上了新的衣服,棺中放着她喜欢的小物件,她表情安详,像睡着了一样,心口似乎已经不流血了,新衣服上一点血迹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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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言轻颓然的在灵前坐着,良久,问一旁摆置香烛的兰初,“蓝老头,咱们是不是很没用?居然要一个孩子牺牲自己保全我们……”
兰初没有说话。
正在上香的蓝雨停下了动作,看了一眼身前的牌位,喃喃,“那个关于诞神的秘密……会让我们自相残杀吗?”
话锋转的冷硬,也让人心底一寒。
其实这是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但没有人挑破它,他们假装彼此之间还是一天前的样子。
但却有一道看不见的隔阂横在每个人的心上,那是防备,是怀疑——就连父与子之间,似乎也不敢那么交心了。
……
四周一片黑暗。
没有光,也没有一丝生气,掌心的言灵咒印像烈火在煅烧一样,睁眼便看到床榻上横着好几具干枯的女人尸体,苏幕慢慢起身面露嫌恶的将她们踢落床下。
他赤脚下床,披上长衣,径直往外走。
镜无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喊住他,“苏幕,没了圣元珠帮你固元,就算你吸取了别人的元灵,那些元灵也会很快流失,我用七根金针锁了你的灵脉,让它们尽量流失的慢一些。”她嘱咐,“但你以后每天都要取灵了,以前是一个月一次,现在……你还是把圣元珠拿回来吧。”
“拿回来做什么?”苏幕苍白的脸上好似夹杂了一抹冷笑,“只要元神未散,我就能把她拉回来。你以为她想死那么容易吗?”
“真是疯了!可别说我没有警告你。”被他的表情震住,镜无月明显缓了一下,才面色肃然道:“你用的毕竟是别人的肉身,金针只是权宜之计,不拿回圣元珠,你就等着看自己慢慢腐烂在黑暗里吧。”
苏幕驾着云轿远去,没有回头。
镜无月叹气,他就从来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
宫里传来的消息,今日叶柠的棺木会被运往沐守郡,她将被埋在自己的故乡。
镜无月大概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叶柠并不是皇室中人,但依旧享受了死后乘坐雾冥车的礼遇。
雾冥车在夜晚启程,出发前往沐守郡,车上放置着她的棺木,除此之外为确保死者安宁,只能有三个人同行。
一个赶车人,两名护送死者的高手。
这两个护送者便是了白慕楚和蓝雨。
……
高高的夜空上,云雾缭绕,月光洒在雾冥车中央的棺木上,蓝雨小心看护着,便看到了月光下携卷着夜云飞驰而来一架轿撵。
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白慕楚呆呆看着棺木,还来不及反应,便感觉头顶一道阴影罩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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