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手臂交叠,上边的人还在奋力拉扯着将将坠坠的少年。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十三四岁的少年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然而对于一个都身负重伤,并且灵力耗尽的修士来说真的是不可承受之重。
上边的人快要撑不住了。
少年的意识已经迷糊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能撑到现在也算是意志坚强了。只是在眼下这个状况下就真的是最后了……
忽然,有滚烫的液体重重拍在他的额头上。少年奋力想要睁开眼睛,只觉那滚烫而粘稠的液体顺着脸颊的弧度滑落,氤进眼睛的边缘。
徐青舟微微睁开眼睛,一片血色笼罩,透着这层血色的阴翳望去,整个世界都是一片血红。
他也想不到在滞留于世的最后时光,留给他最后的映像竟是一片血光。
那是血色,是他兄弟的血,对方也快要死了。当然,他自己也快要死了。
哪怕是这样,对方也不曾动过放弃他的念头。
他在时,他在。
不是主仆。从来都不是。
徐青舟内心深处从来都是将顾淮当做兄长的。
到这一刻他才认清楚自己的心。
尽管他一直喊顾淮“少爷”,却从未将自己当做仆人。他其实也想成为顾淮的兄弟,只是一直不敢承认罢了。
可笑是直到现在他才认识到这一点。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这就是最后……
“哥。”徐青舟喃喃道。
正在奋力拽拉的人猛地一惊,瞳孔一缩,艰难地低头寻找着什么。
顾淮地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对上徐青舟染血的眼眸。两人眸光交汇,似是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地距离,所有的一切都安静起来。
“哥。”
这回顾淮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微微瞪大眼睛。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对方这样喊他,在这样的不合时宜的场合里,当真是物是人非。
小的事后,对方就是这样称呼他的。直到现在,他都记得对方小时候酿酿跄跄跟在他后边的场景。
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叫了呢?也是在很多年前……徐青舟当着他父母地面喊了他一回哥哥。之后他被带了回去,顾淮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至此他再也没有听过对方的一声哥,取而代之的是严肃板正地“少爷”。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顾淮很想勉强自己挤出一丝笑容,分给这个已经烧傻的孩子,也想给双方的最后时刻留下一个还算美好的映像。
可他又真的笑不出来,只得颤着声道:“看来我们这对命苦的兄弟真的要双双折损在此了。”
不知为何明明身处如此狼狈的绝境,徐青舟却莫名有些想笑。
这一笑便引得周身肌肉抽紧,拉扯下,压得他右肋的伤口崩裂,剧痛自裂口处蔓延开来,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当心些。不等顾淮提醒完全说出口,他自己也中招了,一抽气,像是激起左肋伤口的痛觉神经一般,密密麻麻的撕裂他的胸膛,也没忍住微微躬了躬腰身。
顾淮苦笑道:“可不是有缘么,我伤了左肋,你是右肋。最后还要这样死一块儿……也不知阎王能否安排咱们下辈子做一对真兄弟。”
“怎么,不好笑么?临死之前都不能叫我乐乐么?”
“……这一点都不好笑。”
“小舟,咱们今日怕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我……真不该带你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您这是在说什么话呢?”
“……是我不对,我不该贪心。如果不是为了拿到那株灵材,也不会被这些人发现了。”
“迟早的事罢了……唉,这时候再追究是谁的责任又有什么用呢?”顾淮苦笑,笑他们俩到现在还在这想这些不要紧的事,眼下分明已经是绝路了。
他脸上似嘲似笑的表情刺痛了徐青舟的心,他低头讷讷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个是我出生的时候,爹爹未我们兄弟几人炼制的平安符。据说能遇难呈祥,化解灾难,渡亡者魂灵。”
“你这是做甚?”顾淮心下莫名有些慌,对方将一团帛状的东西往他手里塞,却抵不过对方的强硬,又怕动作太大会将东西打落,拗不过他就只好先行攥住。
“我……把它交给你。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情,请您把它转交给我爹娘。”
“你在说什么?你定能活。我是不会帮你做这件事的,有什么话你活着回去亲自跟徐叔叔他们说。”
“哥,你看我们现下还能活么?”
顾淮哑然,他自然清楚。身后围着那群人之所以不动手杀他们怕只是不想亲自动手。可他更怕听到徐青舟像是在交代遗言的话。
是他不对,不知天高地厚,不该将这孩子带出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谁也对不住。
若是真能活下来,他又怎么敢去见徐叔徐婶?
“哥,我……”徐青舟还想说些什么,却忽地瞳孔一缩,猛地勾住顾淮的脖子,狠狠地将他往下带。
顾淮一个没注意,两人都在这番动作下失去重心,双双跌落。
……
“徐青舟!”
“阿舟!”夜半惊醒,少年猛地坐起身来,耳际轰鸣,一阵晕眩,喘着粗气倚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
顾淮苦笑,他这算是活下来了?可这又算什么?
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抚了抚心脏处的地方,那儿放了一块平安符……徐青舟的话历历在目。
对方……尤自生死不知。
天煞孤星。
看来他的那位堂兄弟说的没错。他确也是个孤煞命,害惨了所有身边的人。
他举起拳头,狠狠地捶在坚硬的石壁上,好像这样感受到手背切实的疼痛才能稍微舒服些下来。
不能死。
少年咬咬牙,半撑着石壁缓缓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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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问话的人语气有些讶异,却透着止不知的兴奋。
“应当是死了。那片悬崖是片著名的禁地,据说但凡进去的人都有去无回。他们二人被伤及要害,这番不可能成活。”
“这就死了啊。终于……”青年状似癫狂地大笑一通,似是终于得偿所愿一样。
“很好,做得不错。那老家伙在他身上放了保命符又如何,也能不动吹灰之力把他逼死。”
“要怪……就怪他自己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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