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果然乱起来了——这个卫子孝,心脏得很。”
杨思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死命抓紧了缰绳,免得被颠下马背,瞧着有几分狼狈。
一番折腾,原本整齐的文士儒衫变得皱巴巴的。
他每次大口喘气,冷怂怂的寒风就灌他一嘴。
杨思扭头遥望秋雨县城,只见县城上方的夜空也被渲染成了橘红色,冒着危险妖娆的火光。
“这叫心有灵犀。”
姜芃姬立在马上,脸上挂着浅笑。
杨思呸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什么心有灵犀,我瞧他是没事找事。那一堆人骨,谁知道是谁的?要是我们相信子孝被害,怕是要耽误战机。他倒是好,好歹跟我们通个气……”
说起这个,杨思也是郁闷不已。
看到那一堆人骨,杨思也以为那是卫慈的尸骨,实实在在伤心了一阵。
要不是自家主公迅速分辨出来,说不定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姜芃姬闻言,颜色略淡的唇勾起好瞧的弧度。
“也许这也在他预料之中,他知道我不会被尸骨蒙骗,更加不会耽误战机。”
说完,姜芃姬舞了舞手中的长枪,原本银白色的长枪已经被鲜血浸染,通体猩红,温热的鲜血在寒风吹拂下迅速变冷、凝固成血块,摸着有些黏糊糊的,十分恶心。
她像是没事人一样将长枪放好,遥望县城方向。
“靖容,整合兵马,攻打秋雨县!”
趁你病,要你命!
杨思道,“尊令。”
如今的秋雨县已经乱作一团,火光在风力的推动下蔓延开来,人影憧憧,杀喊震天。
城上的守备也被牵连进去,正在这个时候,有几道黑影趁乱靠近了城门,开了门闩。
合力推动,只听一声酸牙的吱呀声响起,高大的城门应声而开,减少了姜芃姬等人的麻烦。
“属下等人,恭迎主公。”
开门那一伙人,正是随同卫慈入城的护卫。
他们按照卫慈的命令挑拨红莲教“结盟”破裂,趁乱之际,又偷偷摸摸为姜芃姬大军开城。
“子孝呢?”
其中一人道,“先生已经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正等着主公。”
姜芃姬唇角轻扬,眸光映出跳跃的橘红火光,传入耳中,莫名有种耳热的冲动。
套用直播间观众的话——主播笑得有点儿苏。
“干得很好——众将士,随我杀敌!”
持枪拍马,一骑绝尘。
一夜酣战,直至黎明,微光破开夜幕,大地迎来崭新一日。
大火烧了一夜,现在只剩些许火苗还在倔强坚持。
火舌舔舐过后,大地一片焦黑,断壁残垣处还冒着灰白色的烟,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疮痍。
姜芃姬拍了拍小白身上的黑烟,嘟囔道,“好好的小白都要被熏成小黑了。”
说着,她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一旁的兵卒,让他将小白带下去擦一擦。
杨思一夜未眠,眼底已经熬出了青色,眼袋颇重,白皙的面颊被黑烟熏染,瞧着脏兮兮的。
“子孝昨夜便待在这里?这人当真会享受……”
他跟着姜芃姬东奔西走,运动量极大,骑马频繁,大腿内侧的皮肤都磨出好几次水泡了。
这还不算,好不容易有些虚肥的脸蛋,如今又清瘦下来,胡渣布满下巴,瞧着有几分落魄。
卫慈呢?
这小子倒是好,会享受!
这块地方偏僻又清静,根本不受昨夜混战影响。
一想到他昨夜各种狼狈,卫慈还能睡得香甜,杨思心理一下子就不平衡了。
正说着,紧闭的大门应声而开,走出一名身材颀长的蓝衣文士,不正是卫慈?
“主公!靖容!”
卫慈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便在大门附近徘徊,一双脚似要将地面磨出窟窿。
恍惚之间,他听到熟悉的声音,浑身一个激灵,急忙动手开门,果然是姜芃姬和杨思。
卫慈迎上前,杨思双手插着宽大的袖子,头一扭不理人,倒是姜芃姬给了反应。
她抬步迎上前,眼睛转了转,把卫慈上下打量一番。
姜芃姬什么话都不说,弄得卫慈无端紧张。
“主、主公?”
“没事?”她问。
卫慈莫名心虚,他缓了缓心神,端着平静的表情,“慈无事,多谢主公挂怀。”
“无事就好。”姜芃姬经过他的身边,唇瓣翕动,用两人才听到的声量说,“回去找你算账。”
卫慈身体一僵,平静无波的表情隐隐开裂。
杨思不明所以,路过卫慈身边的时候,轻轻哼了一声。
玩什么不好玩假死,骗人感情。
卫慈无奈苦笑。
他相信姜芃姬会猜出他的意图,更会抓住时机一举歼灭红莲教,拿下秋雨县,一统丸州。
哪怕两人没有事先沟通过,但他相信他们有这样的默契。
只是……如今似乎有些弄巧成拙了。
杨思倒还好,不难糊弄,卫慈相信自己可以将这人骗过去。
他家主公却不行,这人太精明……上辈子的经历已经告诉他这一点了。
卫慈光是想想直接面对她的场景,隐隐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尽管吧,卫慈的马甲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但姜芃姬又没有彻底戳穿那一层薄纱,卫慈觉得他还能拯救一下,马甲还未掉,不至于被她掏出所有底细……可昨夜这么一出,他心虚了。
早知如此,他应该先派人和她知会一声。
卫慈如坐针毡,姜芃姬倒是大马金刀地稳坐上首。
简单地开了个会,卫慈担心的事情始终没有发生。
见状,卫慈暗暗松了口气。
杨思和卫慈负责战后的杂事,两人很快就被繁重的工作占据了所有心神,没空想其他事情。
清点俘虏人数的时候,杨思发现一件事情。
“奇怪,红莲教的高层呢?你不是策反了那个二当家?”
抓了四万多俘虏,可谓是大丰收,但他们都是红莲教的教众,很少有地位较高的骨干成员。
卫慈桌案前堆满了文书,执笔的右手僵硬酸疼,他干脆换了左手继续写。
垂着眸,浓密修长的眼睑投下些许阴影。
卫慈淡漠地道,“估摸着,不是被烧死就是被砍死吧,总归是死了。”
杨思一惊,“你这狐狸,你又做了什么?”
卫慈扬唇,他道,“那般虫豸,留着也是浪费口粮,焉能为主公分忧解劳?若是真的将他招安,不过是给己方埋下隐患,日后怕是会反咬一口。如此,还不如趁早除了,一了百了。”
杨思惊得说不出话来。
卫慈作为姜芃姬的使者,将人家招安,彻底利用一番,用完又弄出一桩二当家“意外”被人乱刀砍死的局……
“你这人,心真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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