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柳澄终于回到了吴郡老家。

    柳家出身吴郡柳氏，比不得王谢那等高门大户，相比之下只能算寒门。

    多亏柳澄官运亨通，得梁帝萧选重任，才有今日。

    如今柳澄退休返乡，自然考虑家族传承。

    他有三子，长子次子在外地当官，但资质平庸，难堪更高一级大任，幼子更是读书难成，只能留守家园。

    整个柳家看了一圈，竟然后继无人，只有长子嫡孙女柳莹莹品貌双全，是以柳澄一直留在身边调教。

    他内心深处，是想把孙女交给靖王的。

    因为众成年皇子都已成亲，但精王妃却在去年因病去世。

    靖王虽然性格执拗，但毕竟手握兵权，以后不管是太子还是誉王登基，都得拉拢靖王。

    但没想到柳澄自己因为日食被弹劾下台，黯然回乡，反倒耽误了孙女的亲事。

    但是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他很快发现了目标。

    所以回到府里之后，柳澄将柳莹莹召到书房。

    “莹莹，这几日你也见了昆山郡王府上下，你对他府中的行军司马谷雨，有个印象？”

    “确是人中龙凤，阆苑美玉。前途不可限量，正如钗在盒中待时飞。”柳莹莹思量了一会答道。

    “可是良配？”柳澄又追问道。

    “爷爷。”柳莹莹脸色一红到：“他不是和霓凰郡主订亲了吗？”

    “只是订亲而已。”柳澄到：“只要操作得力，此事未必没有转圜余地。”

    柳莹营低着头，想了许久，点点头，“祖父说的是！”

    “这就是了。过几日那谷雨会奉命上门，你和你祖母在帷帐后面细细看一回，再做定夺。”

    柳莹莹点点头道：“知道了祖父。”

    柳澄看了柳莹莹的样子，心痛地说道：“我儿，真是苦了你了。祖父生三子五孙，都是不中用的，我们家族要想继续撑下去，这万钧重任，就压在你的肩上了。我的儿啊，苦了你。”

    说着，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来两行泪水来。

    柳莹莹强忍着眼泪，柔声道：“祖父，何必说这丧气话。俗话说塞翁失马，安知非福，那京城旋涡是非大，夺嫡日渐激烈，谁也不知道那块云彩会下雨，祖父及时抽身，反倒是好事。”

    柳澄长叹一声，又道：“说起来你祖母病重经年，至今不见好转，趁着回家，你要好好陪陪她。”

    柳澄之妻当年也是名门淑女，嫁给柳澄后夫妻同心，操持家事，不让柳澄为家事烦心的同时还能再大事上有所帮助，所以夫妻俩感情一直很深。

    水箱这两年不知怎么滴，一直缠绵病榻，多方求医也不见好，只得回乡养病。

    柳澄想着自己退休，未尝不是发妻没在身边的缘故，想到他久病之躯，心里更加难过。

    当晚，柳莹莹在自己房里睡下，不知睡到了何时，只觉得浑浑噩噩之间，整个身子飞升上天，穿行在云端之间，不知飞了多久，终于飞到一处仙境，正中有一个牌坊，上书“太虚幻境”。

    站在云雾之间，柳莹莹四下环视，诚惶诚恐。突然间显出一个白胡子老头，指着柳莹莹厉声斥责：“我已经给你拉好红线，你岂能变心去寻盖世英雄？”

    这个白胡子老头满脸愤慨，围着柳莹莹转动，喋喋不休，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句话。每一个字就像是一根钢针，把柳莹莹的脑子扎得千苍百孔，痛苦不堪。

    到最后，白胡子老头一指柳莹莹脚下，大叫一声：“去罢！去罢！”

    话音刚落，地上就裂出一道口子，裂缝深不见底，两边全是伸出的手臂，在空中乱抓，更有哀嚎和无尽的怨恨，不知多少冤魂痴鬼，在这里煎熬了多少世。柳莹莹落在这裂缝里，一直往下掉，被那些双手拽拉着，不知落了多久，总是到不了底，最后被吓醒了。

    她坐起身来，亵衣被汗水浸湿透了。这时，外屋亮起了烛光，贴身丫鬟紫鹃端着烛台走了进来。

    “大姐儿，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柳莹莹喃喃地说道。

    “啊，大姐儿，你的衣都湿了，浑身是汗。我去打些热水，好洗洗身子。”

    重新睡下，柳莹莹昏昏沉沉的总也睡不安稳，碾转反侧，一直到了鸡鸣天亮。第二天忙碌了一天，到了晚上睡下，昏昏沉沉之间又做了同样的噩梦。到了第三天，精神就越发不好了。

    这可吓住了柳澄，问清楚情况，连忙叫来了府里男丁，让他去找找附近里有名的神婆道士，帮忙祛除鬼怪

    这一日，柳府收到消息，昆山郡王派遣行军司马谷雨来柳府回礼。

    柳莹莹站在正厅左侧门的帷帐后面，刚站立没多久，就见柳三叔领着谷雨走了过来。

    谷雨向柳澄施礼，两人交流片刻，不自觉说起了柳夫人身染重病，缠绵病榻，不由得皱眉道：“柳相，夫人患得可是肝疾？”

    “正是。”

    “可有何症状？”谷雨随即解释道：“柳相也知道末将略痛吴文，也曾和异人总论务工，是以对于治疗五脏六腑，经络体脉方面略有涉猎，若是柳相不嫌末将鄙薄，愿毛遂自荐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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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澄大喜，知道这种内功深湛的大高手最懂经脉肺腑，说不定能治好。

    “头晕、持续低热，消瘦、四肢无力、浮肿和贫气血皆亏。”谷雨重念了一遍柳澄说的病情，抬头问道：“夫人此前可是酷爱食生鱼片？”

    “不错，金陵有道名菜叫做脍秋鳜，她最爱吃，吃了几年了。”柳澄脸色一变，问道：“将军，这病和脍秋鳜有关系吗？”

    “自然有，我们常说喝水吃饭要陈热食，概因自然界的这些鱼，血肉里有一种虫子，极细微，肉眼难辨。入口后从肠胃入血中，历游全身，然后盘踞肝脏之内。久而久之，肝脏坏损，便成大祸。”

    “谷将军，”柳莹莹忍不住隔着帷帐问道，“你即知道病因，可有良方？”

    “良方没有。”谷雨摇头。

    在柳澄和柳莹莹失望之时，他又道：“不过我所修炼内功，最擅长精微操控，若是柳相和世姐相信我，我以内力治病。”

    所谓病急乱投医。

    柳夫人都病了一年多了，宫里的太医、江湖上的神医都请来看过，都没有办法。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说有办法，那还等什么？

    柳澄立刻做出安排，很快谷雨来到柳夫人的房间，为她把脉片刻，然后道：“末将以内功化解夫人体内之疾，或许有些效果。”

    柳澄大喜：“需要我们做什么？”

    “给我点一炷香，大家站在门口，不要进来打扰我就是。”

    众人点头应了。

    谷雨对柳夫人道：“夫人全身放松，不论有何痛痒异状，千万不可运气抵御。”

    柳夫人笑道：“我就算自己不是自己。”

    谷雨点头道：“夫人智慧！”

    当即闭目垂眉，入定运功，当那线香点了一寸来长，忽地跃起，使出各种眼花缭乱的武功招式，以手指为功力，急点柳夫人周身大穴。

    其实以谷雨“医武相融”的本事，片刻之间就能治好。

    但他要给人一种我奋尽全部功力才能治好的样子，才能获得柳家感激。

    花了夜魔一个时辰，谷雨终于收了功，全身大汗淋漓，几乎站不动身子。

    反观柳夫人，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大喜道：“我感觉自己已经全好了。”

    此话一出，柳澄和柳莹莹看向谷雨的眼神，充满了热切和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