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这一下出手极其突兀,迅捷。
谁也没料到他见到夏侯颇就选择动手,没半点缓冲和多余的交谈。
夏侯颇脸上也掠过瞬间的惊异。
随即,他的眉心有一枚印记闪逝,似乎要催发某种力量。
但这时霍去病借十万兵锋加身,推动走为上,速度之快,匪夷所思。他的手仿佛穿透了空间壁,跳出在距离之上。
夏侯颇眉心浮现印记时,霍去病的手已触及压在他眉心处。
那印记在霍去病的压力下,以一个极慢的速度炸开,像一团火焰,将夏侯颇的额头,包裹其中。
夏侯颇脸上露出意味难明的表情。
一切都像是被放慢了。
霍去病点在他眉心的指端,让那印记从炸裂状态,倒流般收缩,重聚成一枚完整的印记。
霍去病收回手指,印记也随之从夏侯颇眉心被摄取出来。
其爆发的火焰,在印记被取出来的刹那熄灭。
夏侯颇仰面倒地,双目紧闭。
从旁观的角度看,他像是被霍去病一指刺中眉心,被杀身死。
“你杀了他!”平阳公主厉声道。
她目中尽是惊骇,愤怒,难以置信。
双方接触那一刻的变化太快了,以曹狡的修行都未看清过程。在平阳公主看来,确实像是霍去病出手杀了夏侯颇。
她万没想到霍去病胆大至此!
“你可知他是开国功勋之后,本宫的夫婿。即便有错,也应交给陛下论处,哪轮得到你……霍去病……伱好大胆子!”平阳公主全身都在颤栗,还有种毛骨悚然的惊恐,往后退了一步。
霍去病敢当着她的面行凶……
“他没死。”
没死?
曹狡等人迅速上前检查,夏侯颇果然还有呼吸,但非常弱。
曹狡念头急转,夏侯颇和霍去病交手,继而昏厥,过程似乎太轻松了,夏侯颇缺乏应有的抵抗。
而他要真死了,这事情霍去病怕是很难说清楚。
加持兵势,一击击杀开国功臣之后,平阳公主的夫婿,就是皇帝再宠信霍去病,也不会容他如此恣意行事。
曹狡思绪闪烁,疑窦丛生。
霍去病正低头打量手里的火焰印记。
那印记被他收取的刹那熄灭,此时又重新燃起一层淡绿色火焰。
霍去病一翻手,将印记收了起来。
平阳公主也靠前探了下夏侯颇的鼻息,确定他还活着。
“来人。”
平阳公主厉叱道:“抬上侯爷,我们入宫面圣。此事,我绝不善罢。”
曹狡看了眼霍去病。
霍去病略一摇头,意思是让平阳公主带人走。
遂有府内的仆从涌进来,抬走了昏厥的汝阴侯。
“霍侯,这事情……汝阴侯那眉心印记……是他自己陷入了昏睡?”曹狡有些理不清头绪。
……
天色大亮,云层厚重。
未央宫正殿,下朝后的皇帝往书房走去,他身后跟着一身戎装的霍去病。
皇帝的脸色略严肃:“你是不是又惹祸了?”
“陛下为何要加个‘又’?”霍去病跟在稍后位置,再后方还有董仲舒,张汤等人。
“你惹得祸少了?每次都让朕帮你善后。你惹祸不要紧,要有自己处理的能力,不要闹到朕这里来。”
潜台词是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别来烦朕。
“晨时,朕刚起身,平阳就入宫,朕上朝她才离开。而朕在朝会上还收到内侍的传告,宗室的宿老宗亲,亲**阳,汝阴侯一脉的人都被惊动,陆续入宫,朕让他们先在书房里等待……”
说话间,已来到书房外。
皇帝当先进入书房。
霍去病,张汤,董仲舒,李蔡,老丞相公孙弘等人也随行而入。
书房里气氛肃穆,已坐满了人。
宗室的宿老,刘彻长一辈的几个宗亲,大多脸色阴郁,在书房里等候。
其中还包括皇帝的同父兄长,赵王刘彭祖,适逢其从封地被召入长安面圣。
刘彭祖其人面白无须,家里烂事比谁都多,性格奸妄多变。在位期间,封国内从无一名国相能任职两年,可见其多疑。
他是听说出了事,来看热闹的。
其余几名宗亲则都是平阳公主找来,与她这一脉平素过从亲密的长辈亲族。
书房的地面上,抬过来一张矮榻。
榻上就是昏迷不醒的汝阴侯夏侯颇。
平阳公主坐在一旁,眸子红肿,脸上有未干的泪痕。
皇帝一言不发,走到主位落座。
霍去病甫一进来,宗室之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脸上。
众臣也都依次落座。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是宗室坐在皇帝左手侧,大臣不分文武,全都坐在皇帝右手侧,泾渭分明。
待众人落座,平阳公主才抹了抹脸颊,一字一缓道:
“陛下,诸位宗亲,霍去病昨日天色未明,擅自闯入我府上,重创我夫夏侯颇。本宫只想问问,是不是功勋武将,就能压在我等宗室头上,压在本宫头上,深夜登门辱我,甚至想行凶杀人!”
“今日若不给我个答复,不严惩行凶者,本宫决不答应。”
皇帝扫了眼霍去病,又看看平阳公主:“如何算严惩?”
“若夏侯能醒过来,当重惩霍去病,剥其侯位,削其将职。若夏侯没能醒过来,我要他抵命!”平阳公主沉声道。
“诸位宗亲怎么看?”皇帝又问。
宗室的几位族老,宗亲,赵王刘彭祖都在打量霍去病,眼神各异。
皇帝话落,先开口的是族老刘岳,高祖皇帝之女鲁元公主这一脉的后人,一人具有张、刘两姓,分别随父母两边。
刘岳人如其名,生的体型高壮,白须白发,气势极盛:“自高祖开国,还没有臣子敢闯宗亲公主的府邸。
冠军侯近年屡破匈奴,好大的战功,好大的威风。”
霍去病料到平阳公主叫来的人,不会有什么好话,没什么情绪波动。
随后说话的是宗室宿老刘珝,六十出头,细目长眉,下颚有些内凹,目光死盯着霍去病:“你倒是立过些军功,但如此跋扈的臣子,我亦是第一次见。
不知你立下的功勋,比当年淮阴侯如何?
你的威风用到宗室头上,谁给你的胆子?”
他提到淮阴侯,是在提醒霍去病,以韩信的功勋是个什么结果,让霍去病自己掂量。
刘珝话罢将目光转向皇帝:“陛下,身为臣子,最忌的便是恃宠生娇。
此事,我站在平阳这边,定要严惩。”
刘珝身畔,另一宗室身形富态,五十出头,轻咳了一声道:
“我倒是不赞成太过严惩。我只怕少了他冠军侯,四夷便不服我大汉,少了他,我大汉便没有良将,无人能统兵征战。
若非如此,他焉敢登门行凶,将平阳的夫婿打伤?
冠军侯战功卓著,我等宗室自是该让他三分。
这口气只能忍了,毕竟连陛下也要仰仗他打仗。”
这人正话反说,阴阳怪气,是宗室的分支脉系,名刘焱。
得到消息赶来的宗室,都是平阳公主多有往来的族亲。
除了以上几人,还有些宗室成员,听到消息,在赶来未央宫的路上。
平阳公主的意思很明显。
她要拉着宗室背书,将事情上升到权臣武将,羞辱宗室的层面上。
未央宫外,一辆车驾内,有一宗室老者手拄拐杖,正从车上被人搀下来,往宫内走去,边走边沉声道:“有外臣敢压在我宗室头上,夜闯平阳的府邸。
好气焰,他怕是忘了,和我刘氏宗亲比起来,谁是主,谁是臣。”
这老者是宗室仅存的三个,皇帝刘彻大父(爷爷)辈的宗亲分支,名刘奢,时年已八十出头。
他是听到消息,自行过来的,扶拐而行,步履迟缓。
有外臣敢压在宗室头上,在刘氏宗亲看来,是大不敬的重罪。不单单是欺辱平阳公主,而是外臣踩在他们宗室头顶,作威作福。
这事情在刘奢眼里,仅次于忤逆。
所以收到平阳公主遣人送的消息,部分宗室闻讯而来,目的不但是打压霍去病,而是事关宗室,决不能让外臣在欺辱宗室后,安然无恙。
皇帝已提前下令,来的宗室皆可迎至书房。
刘奢被内侍带到书房外,在门口拄拐听了片刻才冷笑一声,迈步走进去。
他是宗室资格最老的宗亲,甫一进入书房,众人都往他看过来。
刘奢挺了挺腰杆,也不入座,直接站在书房中间,戳指看向霍去病,道:
“你是陛下所养,如今不思报效陛下,反过来登门羞辱宗室?!”
刘奢喘了口气,又道:“我之前听闻隆虑之事,陛下就因为你,严惩了隆虑。可见陛下对你厚爱,你不仅不感恩,倒是愈发张狂,这次又闯平阳府,还重创其夫婿汝阴侯夏侯颇。
你也不问问,夏侯家是开国元勋,军中将领至今仍有当年受其福泽之人。
你所行所为,羞辱宗室,无异于逆臣。”
刘奢话落对刘彻执礼,道:“陛下,霍去病登门羞辱平阳,殴打汝阴侯致其昏厥,此风断不可扬。若长此下去,将君不君臣不臣,人人都能压在我等宗亲头上。怕是江山社稷都要受影响,人心思动。
我请诛这霍去病,决不能念其有些许战功,就放纵其行事。
此实非小事,陛下若不忍心杀他,最轻也要剥其位,贬其身,否则不足以平宗室之怨。”
“你这么大年纪,哪来如此重的怨气。”霍去病道。
刘奢怒目道:“陛下你看,此子当着你的面,仍猖狂至此,可见平素是有多骄横。
他仰仗自己立过些功勋,恶行恶相,陛下若不重罚,我等俱皆不服。”
呼!
刘奢忽然挥动拐杖,戳向霍去病的脸。
皇帝出手将拐杖虚拂到一边,皱眉道:“刘奢你先到一旁落座!”
刘奢冷哼一声,到平阳公主身畔矮身坐下。
没过多久,宗室闻讯而来的人逐渐增多,都聚在宗亲那一边。
霍去病打伤汝阴侯是小,侵犯的却是宗亲。
在他们眼里,这是家臣欺主。
要知道宗亲是一个庞大的利益群体,某些事皇帝都无法一言以蔽之,需宗亲合议。他们聚在一起,是在表明立场,不单单针对事情本身,而是在站队施压,形成了臣和主的队列。
平阳公主,刘奢等人皆是目光微冷,隔席盯着霍去病,嘴角带着稍许讥讽和愤怒。
赵王刘彭祖,刘珝,刘焱等宿老宗亲,亦都瞩目旁观。
皇帝问霍去病道:“昨晚之事的过程,原因。你从实说来,不许有隐瞒!”
霍去病好整以暇道:“昨晚我得知汝阴侯在封地修炼邪术,带人去抓他,就这么简单。
臣一动手,汝阴侯就想自杀,臣出手救了他一命。”
“信口雌黄,巧言令色。你明明将其重创,此刻仍在昏厥,到你嘴里变成救他了?”刘奢冷喝道。
霍去病轻哂:“你怎知我打伤了他,你亲眼看见了?”
刘奢胸口剧烈起伏:“我没看见,但平阳亲口所说,难道有假?”
他指着霍去病,扭头道:“陛下,今日必要对其严惩,我等世不与此奸妄之臣共存。”
皇帝道:“冠军侯说救了汝阴侯一命,有何凭证?”
霍去病摊开手,掌心仍是那枚从夏侯颇眉心摘取下来,燃烧中的火焰印记。
Ps:女人的交锋在后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