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提斯策马如飞,带领一万八千名帕提亚旧部,三日间疾行千里,直奔南部的山区。
帕提亚的国境有些像横躺的葫芦形,东西狭长,但南北宽度相对要窄一些。
乌提斯全力行军,除了必要的休息,不敢有片刻耽搁,才及时赶到了南部的艾赫山口。
落日余晖。
眼见艾赫山口在望,乌提斯略显阴鸷的眼神,稍稍缓和下来。
副将见他放缓了速度,忍不住问道:“统帅为何这般急于赶到艾赫山口,再跑下去,怕是连我都要抗不住了。”
“统帅的称呼以后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都不要再叫了。
统帅只能有一个,就是汉军之王霍去病。”
乌提斯道:“你没看懂我们此番南下用兵的关键。
我们之前奉命清剿进入南部山区的溃兵,当时并未用尽全力。
霍帅这次派我领兵南下,我才突然意识到,若延误了战机,后果会很严重。”
副将庞德是个猛汉,体型壮硕,不解道:“我不太懂将军的意思?”
乌提斯叹了口气:“之前我以为逃入南部山区的溃兵,毕竟是我帕提亚旧部,所以没有全力追杀。
但霍帅当着我的面,询问埃及的事。
然后让我统兵南下协助汉军,我才反应过来,埃及不仅要从南部杀上来,且我们帕提亚躲进南部山区的那些溃兵,找不到活路,甘心被埃及利用。
他们想和埃及人在南线汇合,然后在我帕提亚境内撕开一道口子。”
“你想想,如果埃及军队和我们帕提亚的溃部,分别从坎特平原,索娅长廊两地杀入新月沃土,会是什么局面?
不仅我帕提亚境内要闹出一场大乱子,且埃及杀上来的兵马北上,将对汉军正在和罗马对峙的主力,形成直接冲击。”
副将庞德终于明白过来,倒抽一口凉气:
“埃及人这么大胆子,若他们真从索娅长廊上来,怕是对整个战局都会造成影响。”
“至不济也能从背后切断汉军对塞琉和马其顿的支援,将这两国一起喂给罗马人吃掉。
汉军和罗马对峙的主力,怕是也要损失惨重。”
乌提斯:“没错,而这一切,和我们之前没有对南部山区的溃兵赶尽杀绝,有直接关系。
到时霍帅一并算账,你猜猜我们会是什么下场?”
庞德脸色微白,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乌提斯点头道:“所以霍帅让我来南部战场,意思再明显不过。
若我们能及时赶到,且打得好,则之前的事他可以不追究,不然我麾下重组这支帕提亚军,也就没有必要再留着了。”
庞德脸色更白:“原来我们能否及时赶到,关乎战局的胜负!”
乌提斯摇头:“伱错了,霍帅既然早就看出局势如此,让我们来协助汉军,说明汉军已提前来了。
埃及军队和溃兵自诩隐秘,但有些事不需要证据,甚至不需要消息支持,霍帅单凭判断能力,也能看破他们的意图。
所以纵使我们不来,战局也不会有危险,但我们会很危险。”
庞德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那我们……”
“溃兵非要和埃及人串联,合起来找死。那就杀吧!这次绝不留情,不是溃兵死就是我们亡!”
说话间,前方的艾赫山口,已经有提前赶来的汉军斥候,策骑来迎。
“乌提斯大将!”
对方靠近后说道:“上边传下来的命令,说大将会带人来支援。走吧,我们已经埋伏好了,南部山区的溃兵,很可能会从这里经过。
大将带来的兵马,可以打一次伏击。”
乌提斯在两刻钟后,于艾赫山口的一座高峰上,看见了赵安稽和复陆支。
这两位霍去病麾下的悍将,按级别,勉强和乌提斯的副将平级。
但人家是嫡系,自己是降兵,根本不是一个亲疏程度。
乌提斯不敢怠慢,靠前用平级的礼节见礼道:“接下来要怎么打,我听两位安排。”
赵安稽道:“不用听我们安排,我们王爷说用人不疑。你要是能在战局开始前赶过来,说明你没有二心,可以让你自己领兵。
只要认准目标,全力伏击那些溃兵,王爷既往不咎。
你既然来了,我们两个稍后就走,要去奔袭埃及的军队。”
乌提斯差点伸手抹了把冷汗。
果然是这样,他这次要是稍有怠慢,回去必是人头落地的结果。
乌提斯带来的人马抓紧时间休整,而他和赵安稽,复陆支稍作商议,便定好了各自用兵的方略。
乌提斯想了想道:
“我想问问,这艾赫山口并不是从南部山区出来,往索娅长廊的唯一通道,且地势险要,很适合伏击,对方会看不出?
王爷为何笃定溃兵会从这里经过,去和埃及人会师?”
赵安稽笑了笑,想起霍去病给他安排任务时,在行军图上,其实标注出了数条路线。然后在其中权衡,最终指出两条路,准备让他和复陆支一人一条,笃定对方会在这两处路线中,选一条行军。
但霍去病下命令前,若有所思的瞅了瞅一旁的宋然,问:“这两条路,你感觉敌方会走哪一条?”
霍去病做出的路线判断,是基于他的军事能力。
但询问宋然,那是幸运加九的事,全靠感觉。
宋然扫一眼地图,随手在霍去病选定的两条路线里,指了下艾赫山口。
霍去病哑然失笑,对赵安稽道:“你们也别分两处了,都去艾赫山口吧。”
所以这艾赫山口的选择,固然有霍去病卓跃的军事判断。但更主要的是幸运加九,属于玄学操作,根本没道理可讲。
赵安稽念头起落,回应乌提斯道:“说不清楚,王爷就这么下的命令,我们只管照做。”
泰西封,王宫大殿。
霍去病伸手虚压,面前的空间便缓缓呈现出一幅画面。
这画面就像是虚空变成了透明的,让他能远隔千里的观察某处地方。
而这种能力正是他以兵家半圣的修行,在推动新晋成为上策的隔岸观火。
这门兵策神通达到上策后,产生的作用有些出乎霍去病意料。
观千里如在眼前。
所谓隔岸观火,用来远距离观测,掌控战局,再合适不过,简直是千里眼。
而霍去病瞩目的正是乌提斯,赵安稽,复陆支即将展开的伏击战。
白南妤侧坐在他身后,阖动着媚人的桃花眸,也是神色惊奇,跟着旁观。
夕阳落山。
在帕提亚南部的山区边缘,有一支军队在快速推进。
浑身彪悍气息,留着褐色短须的鲁尔萨斯,原本是帕提亚的将领。
现在,他是逃入南部山区的溃兵首领。
数月来,他被汉军和乌提斯带领的兵马围剿,麾下损失不断增加,装备破损无法补充,溃兵之间相互吞并厮杀,还有缺粮等等困境。
长时间挣扎在生死线上,最终活到现在,让鲁尔萨斯充满了戾气。
他带领的兵马也日渐失去约束,变得无恶不作,动辄杀人。
有时只为争抢一口食物,同伴间也会相互搏命。
当埃及人带着罗马人的承诺,暗中潜入南部山区,提出跟他们合作,并从南部山区的东南角,埃及方向给他们送来食物的时候,鲁尔萨斯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与埃及人合作的提议。
此时,他正按照约定,带队沿南部山区边缘的平原,快速往前方的索娅长廊推进。
夜色降临后,鲁尔萨斯下令队伍暂停。
他眺望着前方的平原。
按计划横穿平原侧翼的谷地,继续前行,就可以去和埃及人合兵,领取粮备,更换马匹和武器装备。
然后双方将分开,鲁尔萨斯负责率领他的人,冲击帕提亚内部,到处打游击,破坏汉军的后防。
埃及人则直线北上,去奇袭汉军侧翼,配合罗马人用兵。
但此刻鲁尔萨斯眺望着前方的平原谷地,总感觉有些不安。
他这段时间过的如丧家之犬,每日都提心吊胆,变得十分多疑,沉吟道:“半月以来,我们先后两次从埃及人手里,获得了食物。
知道我们和埃及有联系的人已经不少,汉军且不说,单是乌提斯,我们以前的统帅,他的用兵能力我们都知道。
我们的队伍里,有不少人是乌提斯的旧部。
若有人叛变,给他传递消息,前方的平原谷地,非常适合伏击,将成为我们的葬身之地。”
他的两个副将也是溃逃后,相互吞并最终得以活下来的溃兵首领。
两人觉得鲁尔萨斯说的有道理:“我们麾下确实有不少乌提斯旧部。”
鲁尔萨斯眺望前方,越看越觉得有问题:“我们改变路线,走另一条路去和埃及人汇合。”
两名副将对视,点头同意。
连鲁尔萨斯自己也是临时调整的路线,则绝无事先泄密的可能。
这是最安全的方式。
三人愉快的做出决定,选择另一条路线更保险。
他们决定多走四十里,去艾赫山口。
三人当即带领大军,趁夜色疾行,往艾赫山口方向推进。
“此计绝妙,临时改变路线,就算队伍里有奸细,也来不及传消息。”
两名副将说。
鲁尔萨斯狞笑道:“等过了今晚,我们领了粮备,武器,重新杀回帕提亚,到时前有罗马,后有埃及,又有我们在内部配合。
汉军便是有通天之能,也要落败,算是报了我们被汉军追逐的仇怨。”
两名副将齐齐点头。
他们被汉军追的丢盔卸甲,在山里吃不饱穿不暖,吃人肉的心思都有,属实是血海深仇!
夜色渐深,队伍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艾赫山口。
前方黑沉沉的山口,地势狭长,两侧山峦高低起伏。
穿过山口,继续往西,就可以和埃及的军队汇合。
山顶上动用兵策隐藏了行迹的乌提斯,看着山下出现的鲁尔萨斯的兵马,目瞪口呆,真来了!
乌提斯有种叹为观止的感慨。
这都能算准!
山下,溃兵中的斥候,在周边简单探查,没发现任何问题。
鲁尔萨斯便是一挥手,这是他亲自选定,且临时决定的路线,怎么可能有问题:“全速通过山口,走!”一马当先的冲进了山口。
身后大军随行。
雷轰般巨大的声响,突然响起。
上方的山体侧壁崩塌,无数巨石滚落。
两端的山口在巨响声中被落石堵住,先进入山口的兵众,顿时被卡在了两侧的山峦中间。
前后无路。
鲁尔萨斯在听到巨响的一瞬,脸上血色褪尽,吓麻了。
不可能啊,怎么可能,我临时调整的路线,自己之前都不确定要走这条路,汉军在这里有埋伏?
他全身都被寒意浸透。
身边的两个将领也是万万没想到。
他们带领的兵马,更是慌作一团。
这种地形下被人埋伏,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上方开始倾倒事先备好的火油。
当一根火把从山上扔下来,落入山口下的窄道。
顷刻间大火熊熊,人间炼狱。
鲁尔萨斯等将领还想沿着山壁翻出去逃生,展开修行往山上冲的时候,山壁顶端出现一个身影。
正是乌提斯。
这位帕提亚过往的统帅,消瘦而阴沉的脸,眼神肃杀。
他的甲胄表面浮现出一缕缕神力纹路和符号,从甲胄里抽出一根神力符号衍生的投矛。
霎时,投矛电闪。
沿山壁冲上来的鲁尔萨斯,被迅快凶猛的矛锋破防,穿胸而过,惨叫声中,钉死挂在了山壁上。
鲜血顺着崖壁流淌而下。
乌提斯麾下部众,如潮水般杀下山崖,对山口外的其他溃兵展开攻势。
大战方兴。
忽然,乌提斯若有所觉,取出一片同心莲叶,霍去病的命令:“加紧用兵,而后往西去,支援复陆支和赵安稽,力歼埃及。”
霍帅知道我的用兵进度……乌提斯心头微动的想,回道:“乌提斯领命,必全力破敌。”话罢亲自带兵冲下山崖。
泰西封。
霍去病看了眼窗外,今晚的战争刚开始,罗马人也已经发起了攻势。
埃及军队则即将遭到赵安稽,复陆支的奔袭。
霍去病面前,隔岸观火的画面交替,看向另一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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