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很暖。
谢尔·图里身形晃动,险些栽倒在地。
主位的布托,迅速想到了亚美尼亚被击溃,即将出现的后果。
他心里的惊悸随着念头的起落,愈发强烈。
此时此刻,联军的三位统帅,一个在震惊,另一个也在震惊。
最后剩下那个被黑棍敲头,还没缓过来。
反而是送信的亲兵想得最少,率先跪地:“王都送来的讯息让我们立即回援,否则我亚美尼亚将有灭国之祸。”
谢尔·图里打了个哆嗦,忽然起身,道:
“我亚美尼亚遭逢大难,形势危急,我须立即调兵回援。”
王宫被破,国主生死不知,这时候起兵回援是最重要的事情,片刻都不能耽搁。
布托嘴唇蠕动了下,但什么都没说。
谢尔·图里往帐外走去:“传令我亚美尼亚各部,回撤归国,若国主不幸,我等便与汉军死战!”
帐幕内,布托缓缓坐倒。
亚美尼亚被袭,对整个战局的第一个影响,已经来了。
大战将至,其中一方撤军归国。
这对联军的士气,实际战斗力,都有巨大的影响。
“我们收缩防线,固守吧。”
布托看向洛尔:“那汉军统帅用兵如神……他先打亚美尼亚,你可曾想到?”
洛尔下意识摇头:“我……没有。”
“你若继续出击,说不定会中了对方算计。”
此刻的布托,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就是恐惧,对那个年轻的汉人统帅的恐惧。
这是他往昔从没有过的情绪。
洛尔仍沉浸在棒子的威力当中,微微点头,算是认同了布托的提议。
“我们需尽快弄清楚汉军的主攻方向,大军被拖在这里还有没有必要?”说话的是阿芙缇。
她的金色长发迎着窗外的阳光,熠熠生辉。
刚听到消息时她也很震惊,但想了想便坦然接受,能抽自己鞭子的人果然不一般。
洛尔的眼珠微微转动,落在地图上,看向图上诺德亚里城汉军的大营,又看向亚美尼亚:“他是如何行军去攻亚美尼亚的……”
又道:“战斗才刚开始,就算亚美尼亚撤军也没关系。
我两方相合,兵力仍远胜汉军。非不可战,非不可胜。”
最后这句,是亚历山大留下的一句兵家谚语,用来激励当年的部众作战。
布托沉声道:“对方先打亚美尼亚,后续必有其他手段配合……”
此时外边战马嘶鸣,人员奔走,是亚美尼亚人在快速集结。
他们甚至来不及等全军四万人到齐了再走,因为怕来不及。
谢尔·图里先带领城内的一万五千军启程。
后续散布在帕提亚境内各处防线的兵马,会陆续跟上。
同一时间的帕提亚国都,泰西封。
国主米特里达梯比前线大军,还早了一步收到亚美尼亚被袭的消息。
他也展开一张地图,坐在那,一动不动。
当他抬起头,身畔的侍从骇然发现,米特里达梯二世衣襟染血。
他咳血了。
亚美尼亚被破,将带来一系列严重后果。
对帕提亚来说,局势正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回天乏力。
“陛下。”
一名大臣从殿外进来,奏报道:“亚美尼亚撤军了。”
米特里达梯摆了摆手:“告诉布托,全力防守吧,不要再想着反攻夺回失去的土地了。”
这条命令一出,几乎意味着帕提亚放弃了全面反攻的计划。
当天下午,亚美尼亚军就撤出阿帕麦亚城,往西北方向全速行进归国。
帕提亚以西,塞琉古国。
国都,安条克。
一间官驿内,留着络腮胡的张骞,神色振奋,两眼放光。
他刚经历过一场刺杀,被绣衣护持,受了些轻伤,随即被霍去病通过同心莲叶告知,亚美尼亚被击溃,联军不攻自破。
这条消息,让张骞大喜过望。
塞琉王室对当前的局势一直持观望态度。
他们和帕提亚有旧怨,对其当初分拆塞琉的国境,满心痛恨,不愿参与联军。
但另一方面又知道汉军西征,打下帕提亚,自己就要面对汉军,所以犹豫不决。
张骞前来出使,两次求见塞琉国主,都没得到回应。
对方只派了个大臣来,态度还颇为不善,讥讽东方的军队是侵略者。
但此刻,一夜间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张骞大笑出声。
出现这种变化,他反而不急着去见塞琉国主了,等吧,等消息传过来,塞琉国主必遣人来相邀。
风水轮转,真香。
张骞想起霍去病在他出使前说过的话:“弱国无邦交,而强国的邦交则是一种理念的输出,最大限度地发挥自身权力、提出要求,让别人遵从。”
霍去病让他在塞琉等着,不必急于行动,他会出兵为其出使提供最强有力的支持。
果然,这支持……太特么得劲了。
接下来形势会怎么变化,张骞满心期待。
随后数日,消息快速传播。
亚美尼亚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人突袭国都,打入王宫,周边各国震惊无比。
此刻的亚美尼亚,仿佛风暴的中心。
其国境内,汉军确实在到处兴兵,全面撕扯击溃亚美尼亚的防线。
虽然控制了亚美尼亚国主,但是该如何发挥效果是下一步的事,并不影响眼下的作战计划。
将亚美尼亚的武装解除,再无余力支援帕提亚,是一开始就制定的作战目标。
霍去病并不认为控制了其国主就万事大吉,将其兵马武备全部打崩,才是实打实的彻底掌控局面,不可能再有反复。
所以不仅要打亚美尼亚,还要往死里打。
与此同时,随着亚美尼亚调兵回援,帕提亚的防线,也被迫做出调整。
要知道从亚美尼亚的国境边缘往南,不足千里就是帕提亚国都泰西封。
亚美尼亚失守,意味着帕提亚随时可能遭遇袭击亚美尼亚的那支汉军南下的威胁。
所以帕提亚要以国都为核心,调整布防。
此外,还有一支汉军,从里海往南的方向也对帕提亚展开攻势。
那是姚招,嚣旗胜统领的汉军,从里海杀了下来。
汉军主力则在张次公带领下,从诺德亚里往西推进,在联军驻扎的阿帕麦亚城三十里外驻扎建营,露出全面攻城的态势。
联军遂龟缩不出,未敢出战。
汉军后方,浑邪王统领八千部众,亦是徐徐前推,准备全线进攻帕提亚。
布托和洛尔固守的阿帕麦亚以及百石城防线,甚至被汉军绕过,直接深入帕提亚境内,展开攻势。
此刻汉正大军压境,随时可以彼此应援,所以敢深入而不怕布托二人忽然出城,切断退路。
阿帕麦亚城,上午。
洛尔步履铿锵的来找布托。
他还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全线收缩,徒然看着汉军在城外耀武扬威,居然敢越过他们驻守的防线,深入帕提亚。
被人如此轻视,让洛尔怒不可遏。
“布托统帅,汉军摆明了在步步紧逼,一步步的试探。
我们必须积极反攻,不然会越来越被动,彻底被汉军压制,再没有士气可言。”
洛尔走入殿内,对布托说。
他已经从之前的闷棍中,恢复过来。
受创的是亚美尼亚,又不是他马其顿。
那汉军将领能翻手云雨,左右战场。他洛尔也未必就差了,胜负总要碰过才知道,绝没有龟缩不出的道理。
殿内,布托眉头紧皱,道:“你过来看。”
洛尔靠到近处,看见布托在行军图上做了不少标注。
其中有四处位置勾画出红色的记号:“这四处位置,是汉军攻击帕提亚的出兵方位?”
“没错。”
布托道:“我刚接到消息,谢尔·图里已带人回到亚美尼亚。
而汉军进入亚美尼亚的兵马,到现在仍未撤出。
亚美尼亚参与联军以后,本土留守的部众不过两万人,要分散在全境布防,被汉军四处奔袭,防线已经全部被破坏撕开。”
“汉军完成了在亚美尼亚的作战目的,仍然不走,很可能有就地占城,驻扎在亚美尼亚的打算。
后续他们或会从亚美尼亚南下,威胁我帕提亚。
我怀疑汉军主帅霍去病亲自统兵攻入亚美尼亚后,本人已抽身回到汉军大营的诺德亚里城,就在我们对面。”
“所以伱选择固守,是判断汉军后续仍会从这里主攻西进?”洛尔道。
布托点头:“汉军士气大涨,我们选择在这种时候与其大战,绝非良机。
一旦阿帕麦亚城失守,汉军的兵锋将直指泰西封。”
“剩下的位置呢?”洛尔指着地图。
“这两处,一处是里海以南,汉军在这里也开辟了一处战场,对我们保持威胁。近几日,汉军走北线绕开我们的防区,往里海以南的区域增兵,似乎有以里海南下为主攻方向的趋势。
还有就是百石城,汉军也恢复了攻势。”
洛尔眼神微眯:
“你刚才说阿帕麦亚城才是对方主攻方向,为何又认为里海往南也可能是主攻路线?”
布托:“正因为不确定,才不能轻易出兵和汉军接战……”
洛尔深吸了口气:“让我来吧,我马其顿战阵在平原作战的威力,你应该很清楚。这周围的地形,非常适合列阵交锋,我定可率军击溃这些东方的侵略者!”
“你准备怎么打?”
“出城迎敌,只要汉军敢来,我会率部全力与其厮杀,一战溃之。”
洛尔恶狠狠道:“你可以留在城内防守,即可接应我军,也能趁机观察汉军虚实。”
次日清晨,阿帕麦亚城东门大开,马其顿兵列队而出。
布托在城头,眼看着洛尔骑在一匹棕褐色的高头大马上,率先出城。
而他身后,马其顿兵披甲执锐,战矛前指。
先是步兵方阵,之后是轻骑,重骑,源源而出。
当马其顿方阵在城外列队。
洛尔亲自统兵,做好了战斗准备。
骄阳初升。
依照惯例,近段时间汉军都会在上午来叫阵。
突然间,地面开始震动,远处的视线尽头,汉军来了。
城头,布托远远看见汉军阵列前方,一匹壮硕之极的马上,一个银甲红袍的身影出现,顿时生出强烈的心悸感。
他的判断没错,汉军统帅冠军侯,在打完亚美尼亚后,已回到大本营,亲自指挥作战,杀了过来。
汉军要全力攻我阿帕麦亚……布托暗忖。
他来了……城头处,阿芙缇也在眺望那个马上的身影。
对面,霍去病扬起马鞭,指向前方城池,对左右张次公,浑邪王等人道:“攻破阿帕麦亚,帕提亚离亡国就不远了。
击鼓,先破城,再破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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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