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监狱,上午八点。
蹲了几年监房的靓坤,从吱呀声打开的大铁门里面走了出来。
抬头望着监狱外面不一样的天空,阿坤抖抖身上发着霉味的橘色条纹西装,露出一个很嫌弃的表情。
他扯开存放私人物品的粘口胶袋,在里面掏一块早就不动的大金劳,动作很生疏,戴在手腕上。
然后,他又将皮包取了出来,塞在屁股的后兜,最后将袋里的过期香烟、消气火机,一股丢入旁边的垃圾桶。
马路对面,占米、苦力强、陈耀庆、太子等人默默看着。
等到靓坤做完这些,众人这才露出笑容,齐齐向着他走来。
“喂喂喂,来根华子。”靓坤对着占米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比了一个V型手势。
占米直接拍给他一包新的:“别拆,等回去迈过火盆,洗了柚子水,然后再点啊。”
“我靠,几年没见,占米哥,你怎么变得这么鸡婆了?”靓坤震惊看着占米。
苦力强扯扯身上不太合身的外套:“哎,你不要不信啊!
当年陈超和王宝同日出狱,前者在监狱门口摆排场,铺红毯,点雪茄,外加豪车炸街,过没多久就扑街糗掉了;
而后者出来穿黑衣,坐小巴,混成今日的贪狼帮帮主!
后来江湖上的大佬,但凡谁点子背关进去,出来那天,一个二个,都是低调做事了。
你没发现,今日为了接你,我们都是坐公交车来的?”
拦住双手抱拳,对着自己躬身致谢的靓坤。
苦力强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看!为了配合你去霉运,讨个好彩头。
我特意揾简Sir,借来他当年同王宝一起出狱这套米色夹克呢!”
靓坤听到这里,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难怪在场没看到一个洪兴马仔。
原来面前这四人,全是孤身过来迎接自己的。
而且,他们身上的装扮,还同当年五福星从赤柱出来那时候一模一样呢。
见到陈耀庆取出一套黑色的紧身服,靓坤连连摇头:“这个不行,这个肯定不行!
特么穿上这套玩意,以后我还怎么出来混啊?”
陈耀庆叼着一根华子,举起紧身衣就想往靓坤的脑袋上套去:“坤哥,这套远古文物,可是贪狼帮镇帮之宝啊!
如果不是峰哥亲自打电话,鹧鸪菜还不肯借呢!
来来来,趁着现在没人路过,快点换上,沾点福气,大吉利事,重出江湖。”
靓坤哪肯穿这玩意,他一番搏命挣扎,态度十分坚决,一定要辜负掉兄弟们为自己讨彩头的好意。
“大佬,我蹲了几年监仓,现在睇只母猪都靓过貂蝉啊。
你们真当我是兄弟,快点带我去一条龙,好过搞这些乜鬼彩头啊。”用力顶顶跨,靓坤对着几人露出一个你们懂得的表情。
……
洗大头、剪头发、刮胡须、食火锅、蒸桑拿、洗小头。
三个小时过去,靓坤神清气爽走出房间。
他对着肥蛇基比了一个大拇指:“基哥,难怪你生意这么好,手下的小妹素质可以啊。”
“嘿嘿。坤哥,你老人家渴久了而已。
等过多两日,请你过来白玩,你都懒得过来啦。”肥蛇基用手指摸着下巴,对着靓坤,露出一个很油腻的笑容。
靓坤拍了拍基哥肩膀,对着他笑骂两句,一边拆着华子,一边推开对方身后的办公室门。
屋里几人看到二人进来,齐齐放下手上的报纸或者杂志。
占米用茶夹,将一杯工夫茶夹到靓坤面前:“来,先饮杯茶,然后,要谈正事了。”
靓坤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微笑看着太子:“别那么紧张……
我想抢你这个位,之前在里面,我就请人给峰哥带话啦。
喏,占米就在这里,你不信问一问他,我可有过这种想法?”
“阿坤没有说谎,从他进去到出来,他没有表露想继续当洪兴龙头的想法。”占米及时接话,
可还没等太子松口气,他又继续说道:“不过……峰哥对你这几年的作为很不满。
所以,就算阿坤不出来争,你这个洪兴龙头,也算是当到头了。
下次洪兴社团开会,自己揾个借口,退下来吧。”
此言一出,不仅太子面色难看,肥蛇基、以及刚刚赶来的傻强,也是眼露震惊。
“我……我,这几年,没能压制东星的发展,让峰哥失望了。”太子握着双拳,看着占米问道:“下次社团交数,我就宣布退位,可是,谁来当龙头呢?”
“是我。”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大家寻声看去,发现来的人,居然游离洪兴多年,一直在南洋经营血牙的宾尼虎——韩宾!
“哈哈,韩宾,好久没见啊。”靓坤上前给韩宾一个熊抱,用力拍了拍对方结实的后背,低声问道:“调你回来港岛当洪兴的龙头,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峰哥安排,我听令做事就得了。”韩宾也是拍了拍靓坤的后背:“本来想去石壁接你,可是临走之前,血牙有事处理,导致我赶不上飞机。”
“唉,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在基哥这里见面也行嘛。”靓坤毫不在乎笑了一句,转身坐回椅子:“韩宾当龙头,我看没问题。
对了,占米,峰哥他有没说,怎么安排我呢?”
“港岛电影业,目前处于大热的状态。
如果你愿意,峰哥想让你整合大华影线,将军澳片场,以及那几家电影公司……”占米一边说着,一边从文件包里,取出一叠资料递给靓坤。
靓坤伸手接过,迅速翻了几下。
看着报表上,那一个个散发出钞票油墨香的数字,靓坤连连点头:“我一向跟着峰哥步伐走的。他的安排,我没意见,就这样啦。”
前龙头有安排,后龙头等接位。
太子这个即将卸任的龙头,突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眼看占米顾着同韩宾和靓坤说话,太子几次张口欲言,可到了会散,他还是没将带了嘴边的询问说出来。
与此同时,东星坨地。
司徒浩南看着吴志伟几人说道:“早上,石壁监狱,靓坤被占米他们几个接走了。
据说,当时太子也在场。
就目前的情况,洪兴新旧两位龙头,还没有发生冲突。
阿伟,你这两日,找一个时间,代表我们东星上门拜访靓坤,探探他的口风,观察他有没想法取回龙头的宝座。“
”好,我明日约靓坤出来食饭。”吴志伟点头应下,可在内心中,却对司徒浩南这个想法很不以为然。
丁系内部,不管黑的,还是白的,一个人有没资格上位,关键在于丁云峰对他的看法!
靓坤想不想争,得看丁先生支不支持他上去,而不是看前者有没野心把太子给顶下去。
给笑面虎安排命令,司徒浩南又将目光转到乌鸦身上:“最近两批货,究竟怎么搞的?
为什么路过艮海,就被老家的同志截下去呢?”
“南哥,我不知道啊!
发货、押送、接船,都不是我的人。
现在出了事,你来问我,我哪知道?”乌鸦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看着司徒浩南回道。
司徒浩南观察在场几人面色和眼神,发现没办法判断谁当了内鬼。
“既然,你说自己不知道,那我姑且相信你这个说辞。
你们别怪我没有提醒……
就我们东星走粉的规模,老家那边,不会考虑接收我们到。
想过纸醉金迷的生活,你们就不要三心两意,而是老老实实,帮社团撑起这门生意……”
司徒浩南的话还没说完,乌鸦就忍不住拍了桌子:“南哥,你这话,我听得很不开心啊。
有资格知道运货这条线,还有雷耀扬和沙蜢呢!
说不定,内鬼就是他们俩人,你想发飙,为什么一直朝着我来发呢?”
“我就事论事,没有针对谁,乌鸦,不要动不动就拍桌子。
货,连续两次被老家拦截下来,现在导致社团,损失上亿的港币。
我身为龙头,肯定要查出一个结果,否则的话,我怎么和下面的人交代?”司徒浩南缓缓开口,与动不动就拍桌子的乌鸦,形成鲜明的对比。
吴志伟知道乌鸦吵架,没可能赢得了司徒浩南,果断上前打起圆场。
乌鸦骂骂咧咧,被吴志伟推出议事厅。
司徒浩南的面色也不太好看,他将骆驼逼去荷兰,这几年,一直用心在经营社团。
不过在乌鸦这个刺头的心中,却一直想对他取而代之。
至于沙蜢和雷耀扬,这两个,早就转行跟在王家和辉煌后面做工程了。
白粉那东西,人家早就不放在眼里了,怎么可能跑去通知对面,拦截东星的货物?这做法,岂不是逼着自己清理门户?
乌鸦不知道,自己不屑辩解的做法,反而引起司徒浩南的起疑。
他愤愤走出东星坨地,开了一部敞篷宝马轿车,带着手下那帮马仔扬长而去。
一个月后。
洪兴开了社团大会,太子做了简单的发言,宣布自己为了经营拳馆,从现在开始,卸任龙头一职。
兴叔几人早就收到风,大家嘴巴上挽留几句,然后各自将票,投到很久没出席会议的韩宾身上。
韩宾以绝对优势的票数,当上了洪兴的龙头。
换了龙头,按照道上惯例,肯定是大摆筵席了。
笑面虎吴志伟这段时间约靓坤出来见面,一直被阿坤拒绝,收到消息宾尼虎上位,他不请自来,直接跑到有骨气打听消息。
东星来人,很快就有人报到龙头韩宾耳中。
板着脸端起一杯酒,韩宾带着华南虎和基哥,直接走到吴志伟面前。
“你们东星的生意,这两年越做越大啊,周围的地区,已对你们有意见了。”冷笑看着吴志伟,韩宾缓缓说道:“今日过门是客,志伟哥,我奉劝你们一声,别再将粉走去对岸!
否则的话,不是扣船封货了。”
吴志伟满头大汗,端起酒杯,挤出一抹笑容:“宾哥,您管的,怎么比港岛警队还广?
正所谓,阻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东星上下几万张嘴巴,最少一半靠着走粉谋生。
不给下面的人活路走,那帮做小的,可不懂得什么叫做轻重!
万一,他们做点事,伤害你我双方的感情。
到时候,你我这些当大哥的,就很为难了。”
“为难?那行,你就当我在为难你们东星吧。
你告诉司徒浩南,话就是我这些话,他不服气,想怎么斗都行!”韩宾在南洋说一声杀人如麻也不过分,他哪会惯着笑面虎的感受。
面对气势远超太子的韩宾,吴志伟艰难咽下杯里的酒水,然后搵了一个借口,半途离开韩宾上任的庆宴。
没多久,司徒浩南就从吴志伟嘴里,听到韩宾对整个东星的威胁。
直接砸掉面前的摆件,擒龙虎果断下令,从现在开始,东星对洪兴的人,不用留手了。
这个命令出来,整个港岛江湖都被吓懵了。
怎么搞的?
东星要向洪兴宣战了!!!
而这个时候,草草结束宴会的韩宾,已经来到丁云峰所在的浅水湾。
他将自己如何通过吴志伟放风,如何命令恐龙偷偷带人回来,做好应对突发情况的措施,一五一十向丁云峰做了简单的汇报。
听完韩宾所讲,丁云峰满意点了点头:“很好,你来之前,我刚好接到老家的电话。
那几个随船落网的东星马仔,已经交代了,这两年,沿海数省的粉,最少八成来自东星。”
“峰哥,我已经做好准备,只要东星敢冒头,我就出手按死他们。”韩宾面无表情,说话之间,完全不将东星五虎放在眼里。
事实证明!
司徒浩南嘴炮过后,也不敢如何报复洪兴。
唯一出手,还是乌鸦带人去砸了洪兴在庙街的地盘。
反而,自从韩宾上位之后,东星不管在自己地盘还是在洪兴周围地盘,一旦走粉被洪兴的人抓住,那就是一顿胖揍。
连续两个月,加上海路被老家卡死。
东星手上的货,越卖越少,很快就要面临没货可卖的情况。
“岂有此理!韩宾这是逼我Killyou他吗?”司徒浩南看着惨不忍睹的账本,气得要学乌鸦掀桌子。
坐在他旁白的吴志伟,对着蠢蠢欲动的乌鸦打了一个眼色,低声劝道:“南哥,不如,我们也学和连胜或者洪兴转型吧……”
“转型?怎么转,往哪转?
除了走粉,你会做其他行业吗?
社团上下几万张嘴巴,突然转型,你信不信,你前脚宣布,后脚根就被马仔放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