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努力挪开视线，不去睇尊尼汪那张据说在旺角拘留室摔到的猪头脸。

    “尊尼哥，我小高在道上都是略有薄名啦。

    大家打交道这么久了，我几时不靠谱过？

    您放心啦，十足没问题的，如果不信，可以去赤柱探监，当面问一问韩大哥嘛。”

    小高口中的韩大哥，就是韩坤，大圈帮名义上最老资格的大佬！

    按理来讲，大圈帮都是各自为政，不像本地社团这样有家族传承，或者轮庄制，一个被判无期的过期大哥，理应被人忘到爪哇岛去。

    韩坤之前的境况，差不多应了上面这段话。

    不过，自从赤柱变成丁系重要据点之一，作为能够与丁云峰搭上话，同时还与和联胜、洪兴、东星等等社团有来往的过气大佬韩坤，江湖地位居然也是水涨船高！

    甚至连张子豪这位大富豪，不时都要提着烟酒过来探望他。

    目的很简单，只是企图在他兄弟落难之余，如果被关来赤柱，可以通过韩坤，向仇锦江和钟楚雄等人打声招呼。

    至于更加上级的丁先生，众人从不奢望能够通过韩坤搭得上线。

    哪怕韩坤遇人就吹，他同峰哥有几熟，峰哥每次过来赤柱见到他都会递烟……

    尊尼汪用冰袋捂住被打肿的头脸，眯着的眼缝，闪烁着渗人的凶光：“好！既然你有胆量打出韩大佬这张牌，我就信你一次。

    你去给那几个大圈带句话，家伙，我不收他们的钱，只要他们答应帮我做掉一个人就行了！”

    “这样啊……”小高闻言一怔，抬头正好看到尊尼汪被打得不成人型的脸：“尊尼哥，我……”

    掏出一沓港币拍在小高面前，尊尼汪冷声说道：“2万，带一句话，够不够？”

    “够，够了，太够了。”小高知道带这句话风险不小，但是急需用钱的他，根本拒绝不了，何况也没办法拒绝，因为周围尊尼汪的马仔，已经面色不善围过来。

    看到小高收起钞票跑出去，尊尼汪一个马仔，有些不爽问道：“大佬，点解要给他钱啊？要做事，我们这么多兄弟……”

    “收声啦！

    做事做事……

    你们这帮无胆量的，但凡有一个靠得住，我还会被人扁做猪头？”尊尼汪气得将手上的冰袋砸了过去，周围七八个马仔纷纷埋头不敢说话。

    出来混的，领多少钱，做多少事！

    这次你是被条子拉去警署的，难道让我们抄家伙去救你啊！

    小高离开尊尼汪的地方，独自开车来到九龙城寨，搵到那四个请他拉线帮忙买枪的大圈帮。

    “几位老板，现在事情就是这样了！

    我就是一个带话的，你们做不做，麻烦给我一个准信，我好返去回复人家。

    放心，这种事，你们可以拒绝的！

    大不了，家伙我帮你们再拉另外一条线。

    我小高出来混，靠什么？靠门路广，靠人脉多啊！”小高将大哥大夹在腋下，一边点烟，一边吹水，明明将事情搞出变故，依旧都是他很巴闭的模样。

    领头那个秃顶留着络腮胡的男子，他与另外三个同伙走开几步，嘀嘀咕咕商量了几句，走到小高面前：“不用麻烦了，帮忙杀人这件事情，我们答应下来了。

    不过，我们也有2个条件。

    第一，你得帮我们销赃，抽水要比其他拆家少收5个点；

    第二，杀人这件事，必须放在我们自己的事情做完之后。

    可以的话，就这样说定，不行的话，你现在出门，当没有见过我们。”

    “喂，老板，我是卖消息和拉线的，销赃不在我业务范围内啊。”小高苦恼看着对方。

    秃顶络腮胡一言不发，直接推开小高旁边的屋门。

    听着楼外嘈杂的人声，小高转身关上木门：“行行行，就这样吧！

    玛德，又要找人转手，又要减少抽水，这次搞不好真得倒贴了……”

    与大圈帮谈妥，小高马不停蹄，赶回尊尼汪这边，尊尼汪很干脆，敲定在下周一，早上10钟，云来大茶楼的二楼交货。

    小高心里十分清楚，尊尼汪这次破例给大圈帮提供家伙，他要对方帮忙做掉的人，100%就是将他拷去警署的李鹰。

    为此！

    善于在黑白两道左右逢源的他，第一时间想到，就是怎么把自己从这件事情里面摘除出去。

    利用大圈杀差佬？

    想想街机泰的下场啦！

    十指轮流敲着方向盘，小高猛打方向盘，把车子停在路边一个电话亭里面。

    下车掏出一个硬币塞进电话，小高拨通一个很不愿意打出的号码。

    1个钟头后。

    大屿山码头，袁浩云小跑到小高身边，后者手持一支钓杆，脚边的胶桶里，游着两条巴掌大的小鱼。

    “呵呵，今天真够稀奇的，你居然约我出来见面？”

    “袁Sir，别这样讲啦！

    我身为一个热心市民，从来都不抗拒成为警方的线人。

    毕竟，督爷他经常在电视里呼吁大家警民合作嘛。

    问题是，你们给的线人费，实在太少啦，如果我不搵多几个黑道势力赚外快，我怎么养家糊口啊？”小高拉起鱼竿，看到脱钩，干脆打开两只折叠马扎，请袁浩云坐下讲话。

    “少？少到不够你充电话费吗？

    这个月，我Call了你十几次了，你连一次电话都没回我啊？

    亏你还记得自己是个线人，玛德，你有空学学人家边缘人啦，看看他是怎么做线人的……”

    “学他怎么糗掉的吗？”小高玩味看着袁浩云。

    袁Sir闻言一滞，他连忙埋头点烟，掩饰脸上尴尬的表情：“什么叫做糗掉？

    上次那件钻石案，他足足领了50万的花红，现在躲在暹罗，每天过得不知多舒爽呢！”

    “哈哈，我不求有50万花红可以领，我只想这条情报报出来后，你能答应保护我，别让我被人追杀就行了。

    我妈痴呆了，离不开我的照顾，我没办法学边缘人那样背井离乡出去跑路的。”小高掏出一张纸条，递到袁浩云面前。

    眼神复杂看着这个多面线人，袁浩云一边张开纸条，一边说道：“我回去搵人打听一下，看有没办法，帮伯母安排一个专业的疗养院……”

    话说一半，袁浩云震惊看着小高：“那个王八蛋想买凶杀警？他是不是痴线啊？”

    “痴线不一定，癫就有可能！

    他是近几年来，道上最大的军火商啊。

    这次被你们两个督察打到不能出门见人，如果换做我，我都要报复，找回一点脸面啦！”小高收好渔具，将胶桶里面的小鱼倒回大海放生。

    “玛德，谢了，今天这条情报很重要，如果确定了，我会帮你申请多一点奖金的。”

    “行了行了，那千八百块钱的奖金对我来说可有也可无。

    真想帮我，疗养院那个事，袁Sir你多上点心就好了。”小高提着东西，低头从袁浩云身边走过。

    袁浩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会的，我认识很多大人物的，这次肯定帮伯母安排好的，信我啦。”

    小高头也没回，他背对袁浩云挥了挥手，跳上停在码头的渡船。

    袁浩云没有食言，他先飞车赶回警署，把尊尼汪想利用大圈帮对李鹰不利一事，一五一十报告给林雷蒙和镖叔。

    之前肥狗一案，虽说港岛警队内部默认他被阿泰买凶杀死，但是由于李海添搵到阿泰的时候，他已经被人做掉并且烧成焦炭，甚至，连跟着阿泰的亲近马仔，刀片华和四眼肥仔，同样都是失了踪，如此种种，导致肥狗一案成为悬案！

    一个中级警员，被人不明不白做掉，相当整个港岛警队被一帮江湖人甩了一个大耳光。

    事后蔡元祺亲自与华警五绝逐一谈好，但凡以后出现杀警案，不管大家是咩派系，一概都要放下成见，合力破案。

    故而，一接到袁浩云带来的情报，雷蒙和镖叔坐不下了。

    二人将原本属于陈家驹麾下的大嘴和太保，暂时调到李鹰麾下，既是听用，也是保护。

    而袁浩云在旺角警署开会出来，立即跑来浅水湾丁家大宅。

    不管小高这次爆料，有没利用警队帮自己分摊压力的意图。

    袁浩云都是承他的情，他准备搵占米看一看，有没办法为小高那个的痴呆老妈，安排一个上档次的疗养院。

    “袁Sir，线人就是卖情报的，如果消息准确，你给他报多一点线人费不就行了。”占米听完袁浩云的请求，当场就婉拒了。

    从私人感情出发，如果要搵疗养院的是袁浩云家人，他马上就给办了！

    可为了一个连朋友都谈不上的线人，占米觉得真没必要去浪费资源和时间。

    “占米哥，帮帮忙啦。

    小高将这条料报出来，真是将自己的脑袋别在腰带上了。

    下周一，署长要我们去云来大茶楼埋伏抓人。

    他身为大圈帮和尊尼汪两边的中间人，这单交易黄了，他的嫌疑最大。

    我不帮他安排好老母，他就不能像边缘人那样出去避风头……”

    扛不住袁浩云的哀求，占米捏捏鼻梁：“唉，我相信，你应承人家的时候，肯定不知，港岛这边有能力接纳痴呆老人的疗养院的级别有几高！算了算了，我上楼帮你问问峰哥吧。”

    “多谢多谢，峰哥如果问起，你照实说就行了，当我承你一个人情！”

    二楼书房，丁云峰从占米口中，听完事情的始末，干脆下楼来见袁浩云。

    “峰哥。”

    “坐，不要客气。”丁云峰坐下丢了一支华子给袁浩云：“疗养院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今天你来提这个事，让我发现，我们很多兄弟的父母，应该都是有了春秋的。

    这样吧，占米，你尽快买2个医院下来，小的改造成为老年疗养院，大的专门提供给我们自己人看病。”

    “峰哥，要不少钱的……”

    “唉，钱就是赚来花的，何况还是花在自己兄弟或者兄弟们的家人身上。

    我看就这样定了，以后大家看病只收成本价！

    医务人员日常的薪水和两家医院的运营费用。

    我个人出50%，辉煌地产负责30%，大华影线负责10%，其他各个产业或者个人，分摊剩下的10%。”丁云峰不等占米讲完，直接拍了板。

    看到自己这次过来，居然促成峰哥买下两家益到自己人的私家医院。

    袁浩云在感动之余，他也是深表歉意。

    一笔连占米都说不少的钱，峰哥这次的破费，肯定是用亿做单位了。

    “阿云，李鹰他头次挑大梁，你要多帮帮他。

    尊尼汪没人性，对付他，你们要小心。我可不想医院买下来，第一台手术就是给自家兄弟做的。”丁云峰戏谑看着袁浩云。

    袁浩云抓了抓脑袋：“峰哥，我才不会给你收我住院费的机会呢。

    尊尼汪这个扑街，居然敢用大圈帮动差佬，他这是犯了大忌，这次糗定了，谁都留不住。”

    丁云峰深知，在《辣手神探》的片头。

    袁浩云带人伏击正在交易的大圈帮和尊尼汪马仔，三方人马，在云来茶楼打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此战，不仅有很多无辜市民负伤殒命，甚至连袁浩云搭档阿龙都是牺牲了。

    事后，袁浩云还落下心病，每次需要专心瞄准，他就会手颤发抖，直到遇到江浪，终于在大决战克服这个心理障碍。

    “小心为上，这次你们的敌人，都是带枪的亡命之徒，保护自己还要兼顾市民。

    需要帮忙的时候，你记得言语一声，你知，不管明的暗的，我都有人的。”丁云峰提醒了一句，然后端茶送客。

    袁浩云微笑冲他点了点头，起身辞别占米，快步走出别墅。

    占米跟了丁云峰这么久，他第一时间就听出，峰哥的话里，包含提醒袁浩云的意思。

    送走袁浩云，他回来坐到丁云峰的对面：“峰哥，你是不是在担心袁浩云他们这次的行动？”

    “根据小高给的情报，下周一，十点钟，尊尼汪的人同大圈帮的交易，选在云来茶楼。

    你应该知道，那地方的人有多少？一旦驳起火来，可能就是一场流血的大事件。”丁云峰敲敲烟灰，说出自己的担忧。

    占米本想说，不如提前叫茶楼清场配合警队行动，可他想到，这个茶楼的东家，也是华人商圈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种事，一旦说穿，搞不好对方干脆把茶楼休业一天，那样一来，肯定弄巧成拙了。

    就在占米苦思办法的时候，丁云峰开口了：“阿军，你等下去找杰哥，向他借几个人，然后下个礼拜一，你带队过去现场给李鹰和袁浩云他们压阵！

    占米，你这边给雷蒙打个招呼。

    告诉他们，我已经派阿军过去帮忙，可别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

    王建军眼神一亮：“不用其他人，峰哥，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你自己把握吧，记住，万一那天需要开火，你顾点在场的港岛市民，我会让洪兴派人帮手，看能不能赶走一点客人。”丁云峰想了想，不仅答应下来，还决定给多一道保险。

    时间过得很快。

    眨眼就到周一！

    云来大茶楼，一个个提笼架鸟的茶客，优哉游哉走进大门，迎来送往，穿着长衫的咨客，殷勤招待着自己的熟客。

    袁浩云提着一只在场最为劣质的鸟笼，里面有一只最便宜的鹦鹉，他所到之处，茶楼里面诸多养鸟的行家，犹如看到瘟神那样，飞快盖上笼布。

    这张破嗓子，可别污了我们宝贝的喉儿。

    提前过来的阿龙，起身对着他挥了挥手，袁浩云拎着笼子走过来，啪得一声摆在桌上。

    “拜托装也装得像点，哪有人像你这样摆笼子的？”阿龙很无语，忍不住说了搭档一句。

    袁浩云拉着衣领，低声问道：“各单位注意，卖家跟在我的身后，差不多要走来茶楼了。”

    “收到。”

    一阵应和声过后，袁浩云挪动鸟笼，借用一面镶嵌在鸟笼的镜片，偷偷观望坐在他背后两桌的三个大圈帮。

    而这个时候，守在茶楼附近的傻强，眼见尊尼汪的人走进茶楼大门，他大手一挥，带着七八个洪兴仔快步跟了进去。

    “哎，几位大佬，不知有咩吩咐，我家老细是……”

    “我特么管你东家是谁？想在这条街上做生意，就得向我们洪兴交保护费！”傻强带来的人里，有个争取出位的马仔，直接指着茶楼的掌柜开喷。

    有能力在云来茶楼这种地方做掌柜，这个男子平日接触和招呼的人，可谓非富即贵！

    他自栩放下身段，主动接待这几个古惑仔，已经算是忍着委屈了。

    现在话还没说完，居然被人指着鼻子要钱，他脸上的笑容，立即收了起来。

    “几位如果手头不趁手，请先进来坐下饮杯茶！

    坐够了，要走，我们会有一封仪礼奉上，至于收保护费，那就请你们龙头找我们东家说去。”

    今天傻强过来，任务就是闹事！

    靓坤说了，峰哥和茶楼的东家认识，如果对方事后知道详情，肯定还得摆酒向他们致谢呢！

    反正，今天就是使劲闹，把里面越多的客人闹走越好！

    “我特么看你是给脸不要脸啊？”一把抓住掌柜衣领，傻强用力将他推倒在地，扭头看着一帮马仔：“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人家既然不肯给钱，那这生意，我看就别做了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