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太监迟疑片刻后道:
“具体到底是什么事小的也不知道。”
“不过,奴婢出发前正好赶上皇上得了风寒,听说病得不轻,太孙殿下和皇后全都去了。”
“当天下午,奴婢便收到了前往东瀛的旨令。”
太监把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朱棣不可能听不懂。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临走前皇上确实还在昏迷当中。
这事不管放在谁身上,肯定都会以为这是皇上出事了,要不然平白无故怎么可能会召回所有藩王。
“你说什么!”
“父皇病重,大孙监国!!”
朱棣惊讶道。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如若发现有半句假话,本王肯定饶不了你!!”
朱棣脸色大变,起身质问传令太监。
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轻信任何人所言。
传令太监被吓得够呛,当即便跪倒在地:
“奴婢不敢欺骗燕王,奴婢所说的都是大实话!”
“不管是奴婢,就连宫里的小宦官都知道此事!”
朱棣神情淡然,准备抽刀的手缓缓放下。
“你要知道,本王在宫中是有耳目的,你骗本王是要想后果的!”
“本王若是想杀你,即便是太孙殿下也拦不住!”
朱棣从来不相信这些宫中的狗官。
他疏离政治中心已久,很多事都拿不到一手消息。
这样说,也是为了试探几位太监。
见朱棣不为所动,身后的几个小太监也跟着跪下道:
“王爷,李公公说的句句属实,奴婢可以作证!”
“还有我,奴婢也可以作证!!”
朱棣沉默片刻,终于是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
“本王只是和公公们开个玩笑罢了,无心之举,还请公公们不要介意。”
“起身,快起身。”
传旨太监颤颤巍巍的起身赔着笑道:
“王爷有幸和奴婢开玩笑,奴婢怎可能会放在心上。”
“谢王爷和奴婢开玩笑。”
朱棣点头道:
“你们先下去吧,钱不用放心,你们几个人一个也不少了。”
“谢王爷!”
太监退下之后,朱棣当即便和徐妙云商量起了对策。
“不知王爷怎么看此事?”
徐妙云小心翼翼的问道。
朱棣叹气道:
“完全没有头绪。”
“先前我和大侄子关系要好,但如今因为各种莫须有猜忌,关系已渐渐生疏。”
“大侄子心思缜密,肯定在东瀛安排了很多暗线,我们在这的一举一动大侄子那边肯定都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只是,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个局。”
“父王危在旦夕,甚至很有可能已经驾崩,如今我赶往京师,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父王驾崩之后,不知我这大侄子会不会对我们这些当叔叔的手下留情。”
“之前我敢肯定不会,但现在我越来越看不清了。”
“我那大侄子这些年变得实在是太多,连我都有些看不透。”
“上次回京时,从他身上我竟看出了父王的一丝影子。”
“我们四王联合,其实也不是没有胜算。”
“带上私兵,我们的兵力共有十万。”
“其他三王和燕城的情况大差不差,加起来足足可达四十五万。”
“即便是大侄子想要出兵讨伐,也需要考虑能不能击溃东瀛。”
“等大侄子一筹莫展之际,我等便再向大明称臣,这样便可保留东瀛的藩地。”
徐妙云闻言道:
“王爷你的计划确实很好,但万一皇上没有驾崩呢?”
“如若皇上依然健在,一道旨令下来,王爷你是从还是不从?”
“只怕不仅要从,还要亲自前往京师请罪,到时候定会被贬为庶人。”
朱棣不是没想到这点,要不然也不会试探几位太监。
消息实在太过模糊,只知父皇病重,并不知是否驾崩。
大侄啊,大侄。
你实在是太聪明了。
这一招太过高明,连朱棣都无法断定消息是真是假。
若父皇已经驾崩,那自己也仅仅只是保留了藩地。
若父王没有驾崩,那自己的野心将会全部暴露,不仅保留不了藩地还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反之亦是如此,就看朱棣作何选择了。
沉默片刻,朱棣沉声道:
“父皇若是真驾崩,肯定不会让我们几个藩王回京师吊唁。”
“一是怕影响到皇位的继承,二是怕大侄子对我们几个动手。”
徐妙云皱眉道:
“王爷,这……”
“这好像是死局。”
“不管如何,王爷都要面对一定的风险。”
朱棣点头道:
“这些年,大侄子的办事手法越来越高明了。”
徐妙云提醒道:
“要不我们再去问问那几个太监,或许是他们知情不报呢?”
“王爷只要上刑,我相信这几个太监会说实话的。”
朱棣摇头道:
“妙云,你还是太年轻。”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几个太监也根本不知道宫里所发生的事呢?”
“我们也无法确定从他们嘴里套出来的到底是真消息还是假消息。”
“若是太孙用手法迷惑了这些太监,让他们以为自己知道的就是真的,那我们是应该信还是不信呢?”
徐妙云有些震撼:
“王爷你的意思是说,传旨的几个人根本不知道手里的消息是真还是假。”
“真真假假,假亦是真,真亦是假。”
“太孙的心思竟如此恐怖。”
朱棣猛地抽出佩剑,呢喃道:
“不惜破釜沉舟,成败在此一举。”
徐妙云脸色铁青:
“王爷的意思是,反了?”
朱棣久久不语。
他没有勇气说出“反了”这两个字。
不是惧怕朱雄英,而是惧怕朱元璋。
有贼心,没贼胆。
过了半晌,朱棣收起佩刀:
“传令其他三王,共同商议此事!”
“即便是真要反,也必须是我们三个联合起来。”
徐妙云皱眉道:
“王爷,即便是太孙真想针对我们,最差的结果也只是没收我们的藩地,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还是可以保住的。”
朱棣摆手道:
“不必再说了。”
“快传信吧。”
徐妙云轻叹口气,起身向门外走去。
她这一生只求安稳,但朱棣从不是安稳的人。
夫人之为君也,如之何其不得志于其夫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