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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9章 前尘往事
    照片里的谢洄年整个人都很温润,在头顶阳光和玻璃海水中的照射下,像个毫无负担、眉眼和煦的少年人那样,嘴角虽然没有笑,但是眼里很安宁。

    相机镜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人类在许多事情里会撒谎,会言不由衷,会面目狰狞地说出一些狠话,但镜头偶然的记录,却偏偏能照下人类最真实、最毫无遮掩的一瞬间。

    陆早早笑了笑,然后把那些带有谢洄年身影的照片都删除掉。

    如果是过去的话,或许会怀揣着很激动的心情把这些照片全部保存然后备份好,单独建立一个相册,赋予它们一个特殊意义的名字。

    但陆早早现在已经不会,过去困扰她最多的就是那场日落和那枚被扔进垃圾桶的戒指,陆早早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偶尔也会梦到这两个场景,那种镌刻在她骨血里的记忆伴随着难堪和难过两种情绪,时不时地刺激她一下——然后让她的执念越来越深。

    有些时候,让人们产生执念的往往不是多深刻的感情,而是在爱的过程中受伤的一两件事情而已。

    如今也算完成了,再无法忘怀的遗憾也可以烟消云散了——人生遗憾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这些东西其实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跟生死比起来,一起都显得那么渺茫微小。

    天边有一道很清浅的月亮,像信纸上模糊的一滴泪。

    谢洄年有些心烦意躁,晚饭之后,在他外公的积极注视下,连续喝了两杯苦得瘆人的药,胸腔和口舌里几乎都在不断地泛着一层浓密的苦味,又不愿意用糖来压制住。

    洗完澡刷了牙,这股苦味还是没有散干净,像是顺着喉管径直蔓延流窜到四肢百骸。

    他几乎要有抽完一整包烟的冲动,然而眼下手头并没有烟,上次买的那包烟在学校抽完一根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于是做好作罢。

    回忆起上一次烟瘾大犯,好像遥远的是上辈子的事情,不对,其实这样说也有失公平,因为那就是上辈子的事情。

    谢洄年很早之前其实没什么烟瘾,甚至可以说他对烟酒等一切象征人际关系往来的东西都深恶痛绝,因为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一切都游刃有余,不费吹灰之力,不需要靠这两样最低劣的东西来舒缓解乏。

    他染上烟瘾,经常把自己变得酩酊大醉是二十二岁那年。

    那一年没发生什么震撼的大事,谢家依旧门庭显赫,想要攀交搭上这条大船的人络绎不绝。他从商学院顺利毕业,完成了一个上亿的融资,跟贺风创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公司,势头很猛,风头无量。

    那年他还在冰岛看见了极光,其实那天能看见极光的概率不算大,但谢洄年依旧驱车前往,最后还是得以看见,据说在极光下许的所有愿望都能实现,可是天地这样广阔,苍穹如此浩大,如何听见渺小的人类心声?

    世界照常运转,谢洄年的生活也如此,他像上帝的宠儿,有着优渥的家世、俊朗的外貌、聪慧的大脑,从小到大,受尽鲜花掌声,最不缺的就是各类人的喜爱。

    他的人生平坦顺利到不可思议,但又让人觉得理应如此。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又都有人在出生,新旧交替,不断更迭,这是整个人类社会包括庞大的自然界一以贯之的准则,没什么特殊,自然也就没什么了不起的。

    谢洄年向来也对生死这件事看得很淡。

    但夜里翻来覆去的情况无情地扼杀了他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谢洄年开始频繁失眠,到最后褪黑素和安眠药也很难起到什么效果,在一群朋友的劝说甚至是强迫下,他终于无可无不可地去看了心理医生。

    其实那时候的他和现在的他有一点一样,那就是很明确地知道,心理医生的诊断和治疗也不会起到什么关键的作用,他需要的不是外界的干预和救助,而是一个荒唐的奇迹——

    就算要他付出死亡和伤病的代价。

    果不其然,凭借对谢洄年对自己的了解,心理医生的治疗果然没有起太大作用,但他还是很积极地每周按照约定时间去问诊,做量表,回答问题,接受精密仪器的干预,吃药。

    直到那份表格给出了一个相对正常健康的数据,他被家人和朋友宣布正式从医院“释放”。

    谢洄年的失眠情况逐渐好转,后来几乎是沾床就睡,他又恢复到了那种令人艳羡、人人称颂的天之骄子的生活,清白金贵,深陷名利场多年,也还是一身矜贵冷傲的样子——

    除了患有极重的烟瘾和时不时醉一场以外,一切又回到了正轨上。

    二十四岁那年,谢洄年开始频繁进出寺庙,人类绝望之时,无论多么虔诚的唯物主义者,深深信仰科学,最后都会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神佛之力上,恳求上苍垂怜,发生一个奇迹。

    也是那年,他开始做公益,越来越忙,忙到几乎脚不沾地,休息时间是从工作里面压榨出来的。

    二十八岁的时候,临近而立之年,谢洄年依旧很忙,这个年纪拥有了这种权力地位,已经没什么需要奋力拼搏了的,谢洄年在一切场合都应付自如,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精确到每个字的语气和发音,如此完美,挑不出一丝错——他什么都不求,别人在他这里自然也什么都得不到。

    活得像是一个拥有最精密程序的机器人,但是机器不断运转,也会有被损耗报废的那一天。

    二十八那年的生日,谢洄年再一次陷入重大失眠,凌晨四点还丝毫没有一丝睡意,可是第二天六点半就有一个跨国会议,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出一身汗,谢洄年到浴缸里泡了个澡,掏出几粒安眠药吞下。

    在浴缸中望着窗外幽深的天际发愣,还是没有睡意,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干脆倒出一把塞进嘴里,用凉水全部咽下后,将整个人沉进浴缸里。

    鼻腔被水浸满,谢洄年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或许死亡其实是一种解脱。

    迷迷糊糊之中,谢洄年像是看见了外面一轮明媚初升的太阳——然后,他重新回到了出生的这一天。

    (拜托点开一下有话说,宝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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