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被放置在一个小小佛龛里，案上配置了香炉、蜡扦，香烛是电子的，就是那种插电就会闪红光的，桌上还放了贡品，也是假的，真的估计早烂的不成样了。

    一看就是我妈的杰作，中不中，洋不洋的，看着别扭。不过招呼还是得打，我爸好久没见我了，也不知道透过温甜甜的身体能否认得出我，现在有两个女儿在家里，可千万别被吓着。

    拜完我爸，环顾了下客房内的杂物，大部分都是学校搬回来的，一摞摞半人高的旧书旧报纸用麻绳捆扎得严严实实，旁边还有几个编织袋。

    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书籍，中考前的复习册，划满了各色笔记符号。打算往后翻看时，一张纸忽然飘落，是从夹缝里掉出来的。

    居然是愿望清单，我什么时候写过这种东西了？

    1、考上市重点高中

    2、上全国名牌大学，至少也是985或者211

    3、让自己的名字登上报纸或者电视，让更多的人认识陆之然

    4、变成有钱人去环游世界

    5、重新遇见儿时的邻居，对我一见钟情，而我假装不知道

    6、能永远陪着妈妈

    还真的是目标远大，其中几条够得上白日做梦了。陆之然居然在上高中以前偷偷写过这些，想想就忍不住嘴角上扬，平时那么低调，愿望倒是很狂野嘛。我怎么会这么可爱。

    “你在这儿做什么？”门口探进来的可爱脑袋正是陆之然，当看到我手里的白纸，眼睛倏然睁大，跑进来劈手就要夺。

    我很大方还给她，没有半点窥探人家小秘密的自觉。

    “这些是我……”

    陆之然还想解释，被我随手打断

    “正常的啦，不要那么紧张，谁还没写过几个愿望，我以前也写过一堆呢，当然也只敢梦里想想的那种。”

    陆之然微微诧异，“为什么只敢梦里想想，写愿望不就是为了实现？”

    “怎么说呢？”我挠挠头，感觉话题有点难切入，“要么出去说吧，在这我张不开嘴。”

    我爸看着呢，在他面前我可不敢胡乱吹牛。

    陆之然也知道不合适，于是轻轻带上门出去，又去我妈房间外看了看确定人睡下后，我俩才回了房间。

    索性熄了灯躺床上，这样聊天比较有氛围感，在黑暗中和另一个自己对话，想想都挺奇妙。

    “你平时躺下就能睡着吗？”

    陆之然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好听，像隐藏在夜幕下的山雀，直抓人耳朵。

    “怎么可能。除非白天很累，否则不到凌晨都睡不着。”

    “我也是。有时候关了灯闭上眼睛还是很清醒。”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不安。

    我想起儿时的睡觉习惯，在床头摸索一阵，果然触到一个开关，按下，一盏橘色的小夜灯在头顶亮起。

    “这样会不会好点？等睡着了再关吧。”

    朦胧的灯光中，勉强能看到身旁人影的侧脸轮廓，陆之然比刚才安心了很多，我听到她无比惊喜的声音：“我睡不着的时候也喜欢开一盏夜灯，真的有助眠效果。”

    “可能因为全黑的情况下感官会更加灵敏，你想啊，什么都看不见是不是反而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所以，人家常说夜晚更容易emo，其实就是放大了孤独感，逼得自己不得不去回忆伤心的事。”

    “好像是这样。不过什么是‘一眸’？”

    “emo就是容易抑郁的意思。”

    “你总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词。对了，你还没回答之前的问题呢？你的愿望又是什么？”她今晚就像个好奇宝宝，也可能是在黑暗中重新拥有安全感，反而容易放开自我。

    “我的愿望很难实现，直到三十岁都没有实现。”

    “太没有信心了吧，你怎么会知道到三十岁都没有实现呢？”

    我诚实地先告知了结果，信不信就看你自己吧。

    “我想每天从200平的大床上醒来，拥有一整个衣帽间的漂亮衣服和名牌包包，保持模特般完美好身材，开着限量款的跑车，去和柏原崇一样帅气的男朋友约会。”

    虽然是在自己面前，但说出这些话还是很羞耻。我都听到陆之然在昏暗中极力压制的笑声了，不出意外，可能还捂着肚子抖个不停。

    “笑吧笑吧，说不定以后就是你的愿望。”

    “哈哈哈，那我连想都不敢想。和你的一对比，我觉得我的愿望还是挺朴实无华的。”

    小妮子，敢笑话我。我直接上手一顿挠痒痒攻击，逗得她直不起身子。

    “好了好了，我错了。别闹了”她受不了只得投降。

    “那你的愿望呢，有多大概率能实现？”我不是为了打击她，而是真的好奇她写下那些愿望时的真实想法。

    她沉默了半晌，在我以为她不想回答时还是开了口：“第三第四条我确实是写着玩的，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万一有奇迹呢，未来的事谁也预料不到。至于第五第六是我愿意为之努力的，哪怕结果不能如我所愿。”

    “陆之然。”

    “嗯？”

    “你有没有想过三十岁的时候自己在干嘛？”

    对于话题的突然转换，她有些懵，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三十岁都老了吧，大概早就结婚生子，拥有自己的家庭还有稳定的工作吧。”

    “你知道吗？我其实做过一个很真实的梦。”黑暗中，我的声音有些发颤，“我梦到自己变成三十岁的你，没有考上名校，没有结婚生子，没有变成有钱人没有环游世界，没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为生计而发愁，过着平凡人的生活。我在梦里很想回去告诉现在的你，追求梦想很重要，不然那些愿望真的会变成遗憾。”

    “好奇怪的梦，不是应该梦到三十岁的温甜甜嘛，怎么会变成我。是不是我们越来越有默契了，有的时候我也有种错觉，好像我们本来就该是一个人。”陆之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伴着睡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好了，早点睡吧，再扯下去，我该梦见你了。”

    我伸手关了小桔灯，黑暗再次笼罩，仿佛之前的对话原本就是在梦里。

    晚安，我的1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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