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工作以后我就再没吃过路边摊，更别说高咸高辣还可能地沟油超标的麻辣烫，看陆之然每天乖乖吃妈妈做的饭就知道，我妈怎么会允许她来吃这些。至于温甜甜，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所有喷香扑鼻的垃圾食品都很对她的味蕾，我也实在忍不住，只能对不起她了。

    老肖到的时候我已经点好了想吃的，问她吃什么，她说随便，于是我又复制点了一份。各种肉串、丸子、鸭血、豆芽、豆腐通通安排上，又加了一份拉面。

    端上桌的时候，可把老肖吓了一跳，“这你点的？”

    “嗯，不够再加，反正你请客。”我抽出一次性筷子，掰开相互摩擦将毛刺滚落。

    “呵，还真不客气，就这一顿够吃火锅了。”老肖发着牢骚，面上还是带笑的。

    “说吧，什么好事，看把你乐的。”我心中隐约有个猜想，于是直接道，“难道是转普高中的事儿成了？”

    老肖也不藏着掖着，一股脑说个不停。从她父母去学校闹，到校方出面劝解，再到h城高级中学派人去职高磋商协调，最后连教育局都出面了，这才让她爸妈断了心思，不再阻拦。目前，老肖已经顺利拿到实验班的申请书，准备普职融合的考试。

    我听得一愣一的愣，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替她高兴的同时，仔细回想了下，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

    “上两天咱们喝酒那次，你还很郁闷，怎么会变化这么快？”

    老肖估计也想起醉酒时说过的话，苦笑着摇摇头，“谁知道呢，世事无常呗。那天他们去学校里闹完，回家就跟我闹，还逼我主动去退学，不然就断绝关系。和他们吵了一架跑了出来，原本也打算放弃的，想着再找你喝一顿，之后就回老家，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说这些的时候老肖特别平静，就像在说别人家的事，虽然现在听起来都是事后了，可我看得出她当时特别纠结，也很痛苦。

    她老说要反抗父母，为自己争取，可说到底原生家庭不是你说脱离就能脱离的，他们以爱之名逼迫你，限制你，甚至是威胁，有的人也做不到彻底放弃他们，只会在无休止的退让中失去自我，忘掉初心。即便多年后悔恨也无济于事，那是自己做出的选择，怪得了谁。

    “后来职高的校长、班主任找到我，还带了一个你们学校的老师，说了很多，也问了我家里的情况。第二天家里又来了好多人，我才知道原来事情已经闹得很大，各方压力出动，两个老的知道扛不住，才不得不松口。”

    这面子够大的，效率也很高。我不禁在想，如果没有人牵头，事情应该没这么顺利才对。

    “差点忘了。”老肖忽然想到什么，突然很兴奋地盯着我，“陆之然，你是不是会算命啊？”

    哈？什么跟什么。

    “我记得咱们第一见面，你好像问过我认不认识什么金老师，还说以后一定会帮我，只是时机未到。你是不是这么说过？”

    “额……”

    这话她都记得。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当时不过是随口试探，谁知道俩人还不认识，一时激动说漏了嘴。

    老肖还在那激动，就跟算命结果中了一样，“你猜怎么着，这次帮我的真是一个姓金的老师，好像叫金正，他还问我是不是认识你。你也太他妈灵了，我都惊呆了。”

    原来竟真的是因为我，老肖和金正才能认识。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认识啊，关系铁着呢。那大叔还挺有意思，居然当场拿出数学题试卷让我做，摆明是想测试我的水平。”

    “那结果呢？”

    “你觉得呢？如果连数学这关都过不了，那还费什么劲直接回家种田得了。”老肖嘚瑟没几秒，又垮下脸很是郁闷地补充道：“不过他说，我其他科目基础不过关，要想通过融通实验班的申请，依照目前的成绩远远不行。”

    “那不是没剩多少时间了，我记得考试是在第一学期的期末，还有不到两个月。”

    “嗯，我知道该怎么做。”老肖收敛了笑意，变得严肃，“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呢。老金说了，会帮我补习，但成与不成得靠我自己拼一把。以前我总想着先赚钱，怕断了学费，浪费了很多时间。如今老金帮我申请了助学金，就算家里两个老的不养我，我也能继续撑下去。反正我也和他们说清楚了，学费和生活费不用他们出，只要别再干涉我，以后不管考没考上，我都会照顾家里小的。”

    老肖的话让我很欣慰，也感叹于她的境遇变化。有苦难的部分，也有幸运的部分，我不敢说自己起了多大的作用，但好歹也是拉过她一把的人。

    我猜想，金老师帮老肖的初衷里，有温甜甜的因素，出于初中时没能及时阻止她走入极端的愧疚，将补偿的心思转移到“我”的好友身上，既成全了老肖，也算为温甜甜尽了一份心意。

    老肖以可乐代酒敬我：“太恶心扒拉的话我也不会讲。不过陆之然，我以前不相信缘分，遇到你以后，我觉得这个词也不是非要用在男女搞对象上。能和你做朋友就是一种缘分。来，走一个！”

    这话不恶心，就是有点肉麻。我举杯相碰，真心祝福，“肖，我会在h高等着和你做同学的。”

    分别前，老肖说要回去上课。从今天开始，她都要参加职高为申请普职融合实验班的同学安排的强化学习班，之后的日子估计很难再碰面。

    我倒没关系，总归以后是能做同学的，就是担心黄毛那头会影响她。想让他们断了联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也没那个资格，不过我相信老肖是有分寸的。一个一天到晚不干正经事的混混和一个备战重点高中的学生终归不是一路人。

    下午直到上课铃响，陆之然才回来，脸庞红彤彤的，还在不停喘气，一看就是一路跑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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