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19我连夜逃往另一个小镇。
一路上,总感觉有人在暗处追逐,我便不停地跑,一刻也不敢停歇。
天蒙蒙亮时,小镇的街头已是人影绰绰。
我暗自纳闷:这个镇子上的人都不睡懒觉的吗?
人群外有人问:“那告示上写的什么?”
“是一个抓捕令!说得是此女子三个月前自王宫逃离,若抓住此女子或向官府提供有效线索便可得赏金五百两。”
“是黄金五百两吗?这区区一个小女子竟值这么多钱?”
“估计她偷偷搬走了君王的一座金山。”
我正暗自庆幸,要抓捕之人与我无半文钱关系。
却听有人嚷道:“她戴着幕离,连样貌都看不清,怎么寻人?莫不是要将所有头戴幕离之人都一一抓了去?”
幕离?几分心虚,几分放松,我抚向头上幕离,正犹豫是否该摘掉它。
忽闻有人大声喊了一嗓子:“她不是我们岐国的绡姑吗?虽然从未见过绡姑的真容,但那身影却是有几分相像。”
立刻有不满的回应:“瞧这话说的,什么叫你们岐国,如今是咱们共同的岐国。”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脏怦怦直跳,还需……继续……逃!
然,我的双腿却软得迈不开步伐。就那样无力地伫立在原地,看着人流涌动,看着一群官兵径直向我走来。
领头之人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把幕离拿下!”
他们的手中拿着另外一幅画像,我偷瞄了一眼,是一个没有戴幕离的女子画像!
我快速地数数,一,二,三……二十,总共二十人。还好!
那人不耐烦地重复着:“把幕离拿下!”
我的手缓缓抬起,暗暗发力……
却见迎面走来一官兵,他径直到领头之人面前低语一番。
我听到了,他们说得是“在柳镇发现该女子轨迹”!
“备马,去柳镇!”
一行人转身向我来的方向跑去。
机灵如我,逃得还真是……及时!
翌日,我逃到了第三个小镇。
我寻了一个饭馆坐下,刚喝下一口粥,便听到旁边的客人闲聊道:“听闻陛下昨日亲自驾临柳镇。”
苏言尘?我愣了一下,凝神细听。
“可是岐国的陛下?”
“如今骊国也属于岐国,自然也是咱们的陛下。据说陛下此行是为了抓人!”
“可是抓捕令上的那位女子?”
“应该是。昨日那阵势实为惊人,我一大早从柳镇回来看到那乌央乌央的官兵,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却不想竟是陛下大驾。早知道是陛下来了,我便要挤在人群之外去远远地望一眼。听闻当今陛下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呢。”
“有官兵层层把守着,想来你是见不到的。那陛下抓到人了没有?”
“据说人已经连夜跑了,但是抓了两个孩童。”那人放低了声音,“好似还严刑逼供了来着。”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全身血液好似要炸开!
我站起身来,对旁边的两人说:“想不想赚黄金五百两?”
那两人惊讶地望着我,好似看一个怪物。
“我便是抓捕令上的那个女子,速把我送往官府,换黄金百两!”
那俩人对视了一眼,“这个女子莫不是个疯子吧?”
我是疯了,我快要疯了!我得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救回那两个可怜的兄妹!
冲到大街上,拦下离我最近的一匹马,扔几两银子落地,“这马我买下了!”
马蹄声敲打着路面,与我急剧的心跳声交相呼应。
一路疾行,赶到饭馆时,已是黄昏。
整条街道十分安静,饭馆门口无一人驻守。我跳下马,一步步走近饭馆。
馆内烛火明灭,一个孤绝的身影背对着门口。
淡雅清新的青色衣衫,半束半披垂于后背的乌发……我记得最后一次见他,他亦是这样的装束。
彼时,有美人缱绻在畔,他是那么的神采奕奕,不知此时的他该是怎样的一副神情,愤怒,怨怼,亦或者平静无波?
冷冽的声音灌入耳中:“你终于肯现身了。”
我喘着粗气,一字一句地说道:“苏言尘,我来了,放了那兄妹!”
“越来越大胆了!竟敢直呼孤的名讳!你这是对君王说话的态度?”
我扑通一声跪地,“求陛下放过那兄妹俩,妾愿承受一切责罚!”
他起身,一步步踱来。
烛火明灭间,他的脸色阴晴难定。
我垂眸,看他的衣角一点点飘近。他身上独有的苍兰香沁入鼻腔,撩得我阵阵心酸。
他明明离我那么近,却好似隔着万水千山。我明明爱得那么深,却偏要表现出汹涌的恨。这人世间的情感真真是难以捉摸、不可理喻!
我伏下身体,紧紧捉住那衣角再次恳求:“恳请陛下看在往日情分上放过他们。”
“情分?”他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哼一声,“事到如今孤与你之间竟还有情分可讲?”
我亦在心里冷笑,不过是揭开了美人的面纱,不过是逃了,不过是……
我抬眸,凄凄然答:“妾无可分辩!妾罪无可恕!”
一只大手伸来,用力掐住我的下颌,“你觉得,以你之罪,孤该如何惩罚?”
“千刀万剐!”
他用舌头抵住腮帮,冷冷一笑,“不足解恨!”
禁闭室里的影影绰绰再一次映入我的脑海,我控制住瑟瑟发抖的身体,哑声道:“妾死不足惜,只求陛下能放过无辜之人!”
他半垂眸眼,默默敛去一丝情绪,“荔非绡,在你心中孤是怎样的人?”
暴虐无道,暴虐无道,暴虐无道!我在心里嘶吼着,你是这天下最暴虐无道之人,难道你竟不知吗?
“妾荔非绡泣血恳请陛下放过无辜之人!”
我将头狠狠地砸向地面,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地面上血迹斑斑、汇流成溪。
“够了!”他用手揪住我的秀发将我的整个身体高高拎起,“你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挑战孤的极限!”
四目相望,我在他眸里看到自己的影像,正在一点点破碎。
“陛下对妾千刀万剐之时可莫要心软啊,妾要一刀一刀清醒地忍受!”
“荔……非……绡!”他咬牙切齿地念出了我的名字。
啪的一声,我被重重丢在地上,眩晕不止。
“省姐姐。”
我的视线余光扫到了两道瘦小的身影。
我艰难撑起身体,望向他们,“小瑚,小珊!”
他们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衫,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迹,他们蹦蹦跳跳地走来,带着孩童的纯真。
真好!我欣慰地笑了。
“怎么这么多血?”小珊惊喊道。
小瑚一脸愤恨地怒吼:“你竟敢伤我省姐姐!”
我正要安抚兄妹俩一番。
却见,小瑚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把短刀,凶猛地冲向苏言尘,“去死吧!”
一道黑影从苏言尘的身后闪过,唰的一声,刀起刀落,电光火石!
小瑚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他怒睁的双目正正落入我的视线。
我睁圆了眼睛,看那血一点点蜿蜒,直到洇满我的整个世界……
天旋地转间,依稀记起小瑚的话语:“即使姐姐真的是那个灵物之主,我也绝对不会杀姐姐,我只会全力保护姐姐。”
原来,我活着便是一种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