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车一上一下地颠簸。
我坐在车上,手死命拉着车上的护栏,生怕被一下颠飞到车外。
车厢里,坐着一队日本兵,为首的鬼子军官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车厢中间,放着一副担架床。床上躺的人,是“佐藤”。
我曾经问过他真名叫什么,他只是说,姓名那些什么的只不过是代号,他现在就是“佐藤”。
那我就姑且以“佐藤”称呼了。
他脸上的绷带已经拆了一些,露出面容,不过脸上可怖的结痂,缠着绷带的时候比起来尚且要“可爱”些了。
从帆布间的缝隙看出去,大车前面是一台小车,随着乡间土路不停颠簸。
这台本来是我的“座驾”,杨六奇留给我的,此刻被征用为引导车,车上坐着随车来的军官,还有作陪的,就是山上,戎装整齐。
“孙子,”满面尘土的我心里暗骂道,“小心到时候给你颠飞……”
“轰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响,瞬间懵了。
“砰砰砰……”
周围响起了枪声!
“突袭!突袭!”
我身边的鬼子军官声嘶力竭地叫着,所有鬼子兵都快速跳了下车。
我趴在“佐藤”身上,脑袋急速转动。
是谁?能够此时发动袭击?
我稍微定下神,听到头顶的子弹“嗖嗖”飞着。
外面反应过来的鬼子兵在还击,我听到似乎还有机关枪的声音?伏击的人有机关枪?
“赶快下去!”
是佐藤在对我说话。
“我下去了你咋办?”我道。
“不用管我,应该死不掉。”他道,“这里的车板挡不住子弹的。”
“挡不住子弹你不成筛子了!?”我叫道。
“反正就当早点回……”
“噗嗤!”
一颗子弹穿透了板壁一下子打我手臂上。
我“哼”了一声躺倒。
“没事吧!”他努力想支起身子。
“死不了……”我道,“你赶紧躺下!”
我想到,似乎有人专瞄着这车打。
我慢慢撑起,用尽力气把车厢里的几个木箱拖到板壁前。
稍微挡一下也是好的。
“赶快下去……”
我听到他在后面道。
然后听到“扑通”一声。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他已经趴在车厢地板上。
我以为他中弹了,连忙想爬过去,就看他举起手做了个“OK”的手势。
行吧,死就死!
我一提气,从挡板后一跃而出,然后迅速滚到车底。
只听见身后有“噗嗤、噗嗤”的声音,几乎是贴着我头皮有子弹在飞,他娘的这枪法也太准了吧!
我不敢多想,连忙躲在车轮后头,身子缩成一团。
“射击!”
有人用日语大声发口令。
只听得“砰砰”的枪声,我听着好像我周围已经没有听到子弹的落点声。
好机会!
我在几个车轮的掩护下,爬向车头处。
车外,我看见我的那台小车,早已经被掀翻,肚皮朝上。地上有一个坑,看起来是什么炸的。
我一跃而起,冲向那个坑,伏下身子。
事后想起,我也没想通自己当时为何要那样不顾性命。
只见车里已经是一片狼藉,驾驶室的司机卡在位子上,头歪向一边,看样子已经不活了。
副驾驶上有个穿着日军军官服的,头耷拉着,手伸在外面。
我扯了一下,早已经硬了。
就在此时,我突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
“救我……”
是用日文说的。
声音从后排座位传过来。
我看了下,后排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我认得,是山下,嘴巴一张一合。
行吧。
我扯住他衣服,用尽全力把他慢慢拖了出来,靠在车上。
“谢……”
大哥,这时候你就别说话了。
我揪着他衣领,抽空把他拖到大车边。
我正想松口气,突然“轰隆”一声巨响!
我在一瞬间被气浪冲倒。
待我定神过来才发现,我的那台车,正在熊熊燃烧。
我第一反应居然是傻了吧唧的想:老子的车啊!
我站在冈本的办公室里,灰头土脸,背上汗涔涔地。
冈本旁边,站着刀疤脸王林。
他躬身用日文向冈本道:
“这次袭击,是附近的土匪,已经被击退。”
闹出这么大动静,鬼子的增援很快就到了,伏击者也很快撤走,毫不拖泥带水。
居然能够有这样的能力,鬼才相信是什么土匪呢!
“郭连长的车,中了地雷,再被人打中了油箱。”
王林这句是用中文说的。
“啊,辛苦了,郭君。”
冈本也用中文说道。
行,只要你不赖我就成。
“佐藤君呢。”冈本问道。
“后援部队已经将他安全送走。”
“哟西……山下君怎样了?”冈本似乎松了口气,接着问道。
“山下太君已经包扎,暂时没有什么大碍。”
“王君,你跟郭君处理一下,拜托了。”冈本最后道。
走出冈本办公室,我紧走几步追上王林。
“真的是土匪?土匪有地雷?”我问道。
“土匪不可以有地雷吗?”王林笑笑,然后转身走了。
诡异,相当诡异!
回到我自己驻地,栓子上来了,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道。
“那个……叔……你……没事吧?”他吞吞吐吐道。
说起来,我手臂上中了一枪,倒是有些隐隐作痛。
“受了点儿伤,把伍医官叫过来吧。”我摇摇头道。
幸好子弹穿透车厢之后动能已经大大降低,虽然我衣服的袖子穿了个洞,但手臂也只不过是擦伤,稍微包扎下就可以了。
就是我看伍医官的神情透着古怪。
“家里都还好吧?”我试着找个话题。
“有劳挂怀,好着呢。”他一边给我绑纱布一边道。
不行了不行了,这简直是尬聊……
“对了,梁队长呢,好像没见到他?”我试着换个话题随口道。
没想到伍医官一听到这个,满脸惊恐,绑绷带的手一紧……
最后是我“呀!”地惨叫一声,在他的连声道歉中结束。
这太他娘的诡异了!
我记得对上一次,是他藏起来一个大屠杀的幸存者。
这回又是啥?
刚才我问起梁柱子……
这小子,肯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