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是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当李团长对张辅帅介绍完我是“阎大帅的人”之后,矛头居然就转到我这里了。
“咱说闫大帅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辅帅直截了当道。
我真的不知要如何解释,我三年前在北京“失踪”前,连闫大帅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呢……
“远水救不了近火,”我只好硬着头皮掰了,“况且我已经在这边不短时间了,闫大帅那边我也没有什么消息。”
“扯淡!”他骂道,“这鬼子的雀儿都拉屎拉到老子头顶上了!鬼子吃掉我们,下一步就是阎老西!”
虽然被骂得很不爽,但无可否认,这位辅帅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少帅那边的飞机呢?”他终于转回到李团长那边了。
李团长居然冒出了豆大的冷汗来——这都入秋好久了。
“都……都……”他吞吞吐吐。
“都废了吧?”辅帅冷哼了一声道。
李团长默然。
“咱就晓得,咱们东北军那些飞机,听着唬人,就没一架能飞的!”
辅帅把手里的鞭子狠狠扔在地上怒道。
“电令黄显声,把公安队的全部拉起来!老子要跟鬼子拼了!”
他转身对身后的副官吼道。
声音震得原本摇摇欲坠的房顶上的尘灰簌簌下落。
“叔,”跟在我身后的小栓子咽了口唾沫终于开口问道,“您……您到底是啥蔓儿?”
“我就是北京城里一开店做生意的。”我答道。
这其实并不是假话。
栓子晃晃脑袋,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我也懒得去解释了。
反正我觉着,这根本无法解释。
“叔咱们上哪儿去?”
栓子终于问了一个还算不那么难回答的问题。
“先回去找老山东吧。”我说道。
老山东手一拱,毕恭毕敬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多有得罪,望兄弟莫怪。”
这是得按“江湖规矩”办了。
“得罪得罪,兄弟我实在也是无德无能。”我也拱手道。
“这鬼子势大,不知孙兄跟辅帅有何高见?”他开门见山道。
“跟他娘的小鬼子拼个你死我活!”
老山东身后的柱子开口了。
“你拼个痛快,那这锦州的乡亲们呢?”我摇摇头道。
“那依孙兄的意思,这口气得咽下去了?”老山东冷冷道。
“咽不下去,小鬼子是要咱们灭种。”我说道。
老山东的几个伙计面面相觑,都不禁露出惊异之色。连一旁的栓子也都疑惑地看着我。
“图财总不至于害命吧?”柱子喃喃道。
“小鬼子是馋咱们这大好河山了,所以要占了去。”老山东缓缓道。
“大帅那么多的兵将……”栓子似乎还是有点不死心。
“挡不住,就算是阎大帅吴大帅冯大帅的兵加起来都不成。”
“那咋整?”栓子看着老山东道。
“进山,老办法,咱就不信小鬼子能困死咱们。”老山东道。
我心念一动。
听老山东的意思,他们好像当过“胡子”?
“进山是个好办法,可终究是让小鬼子追在后头。”我插嘴道。
“阁下意思是?”老山东看着我道。
“联络各山头的人马,组织义勇军……合起来一处,打鬼子!”我说道。
我是没想到,我当时这么一句话,竟然就是日后东北大地上此起彼伏的“义勇军”的肇端之一。
此后,日寇通过各种方法不断蚕食,明眼人都看出,日本人不会这么容易满足。国民政府曾经试图提出“锦州中立”等方案,东北军上层也努力想平息,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12月17日,关东军兵分两路进攻昌图、法库及辽中、牛庄、田庄台等地。日军两路大军沿着北宁、大通、营沟三线同时西进,揭开了直接出兵进攻锦州的序幕。
12月21日,日军全线进攻,虽然部分东北军进行抵抗,但日军依靠炮火优势向中国守军发起猛攻,田庄台、盘山等重要据点相继失守。12月31日,日军占领沟帮子,失去屏障的锦州,暴露在日军面前。
12月28日,东北边防军参谋长荣臻在北平面见张学良后返回锦州,下令各军撤退。1932年1月1日,日军动用3个师团约四万人向锦州发起总攻。1月3日,锦州在中国守军全部撤离后,遭日军占领,锦州全线沦陷。
日本兵在城头各处升起了“膏药旗”,咿哩哇啦地高声欢呼,旁若无人。
街上的百姓看着鱼贯而入的日军,惊疑不定;而日本兵一时也顾不上百姓,忙着占领各处交通要地。两方之间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平静。
我躲在人堆后,冷冷地看着面前络绎不绝的日本兵。
我身旁的栓子拽着拳头,牙关紧闭——他头上还戴着那顶帽子,上面的血迹早已干透,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黑色来。
看到这样子,我很庆幸我事先把他的手枪收起来简直是个英明决定。——这小子一个沉不住气,惊动了鬼子兵,恐怕不单我们,这城里的其他百姓都得遭殃。
“大帅的兵呢??”良久他在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跑了。”我摇摇头道。
“嗨!”突然,前面冒出几个鬼子兵,对百姓呼喝起来。
鬼子说的啥,百姓们自然是听不懂的,只有面面相觑。
鬼子也不打话,把手里的一面面小日本旗往人们手里塞。
“他娘的什么玩意儿!”
一个年轻人把旗子往地上一扔,啐了一口骂道。
“八嘎!”
鬼子兵围了过来,用刺刀抵在那人胸口,哇啦哇啦说着什么。
那人稍微有点害怕,道:
“说的啥!老子……”
“噗!”
众人定神一看,鬼子的刺刀已然插进了那人的胸口!
围观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然后就有人想要上前,结果被鬼子的刺刀抵住。
那个人慢慢从鬼子兵刺刀上褪出,仰面滑倒,大口大口吐着血,举起手徒劳地好像要抓住什么,终于就没有了声息。
鬼子兵踢了那人的尸身一脚,捡起那面膏药旗,转头随手塞在另一个手上。
那个人一哆嗦,身子像筛糠似的,但终于不敢扔掉。
几个鬼子兵哈哈大笑,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