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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讪
明燦很少在不該犯困的時候犯困, 更別提直接睡過去。
這會兒她人雖然待在外邊,精神卻好似在家裏一般松弛,俨然把池潇的胳膊當成了一只異形抱枕, 整個人沒骨頭似的賴過去。
就是這個抱枕。
怪硬的。
抱緊了有點硌着胸。
因她蠻不講理地把他胳膊摟了過去,池潇原本擱在自己腿上的手,自然也被帶了過去, 搭在了明燦的腿上。
這一瞬間。
池潇的五根手指像是斷觸了的零件, 只在剛碰到她腿的時候僵硬地蜷了一下,之後便一動也不敢動,寬大的手掌松松罩在她腿上, 掌心克制地空懸着。
隔着厚實的冬季長裙, 亦可見女孩兩條腿纖細的輪廓, 比他的手掌窄, 盈盈一握的樣子。
明燦像是找到了最踏實的睡姿, 并了并腿, 終于不再動彈。
若不是她今天穿了裙子, 限制了動作。
池潇覺得。
她甚至想用腿把他的手夾住。
明燦的睡姿就這麽定型。
池潇頸邊是她溫熱的呼吸,手肘壓着她胸口,手掌又貼着她的腿,短短幾分鐘, 他整個人從頭到腳都麻痹了, 像在經受一場漫長的淩遲。
池潇将膝上的筆電挪到腹下,貼着胯,關掉開發軟件, 随便找了部電視劇看。
十分鐘, 二十分鐘,三十分鐘過去。
明燦睜開眼的時候, 腦子裏迷迷糊糊地想,她什麽時候買了這麽一個抱枕?長着硬邦邦的骨頭和肌肉,還燙得灼人。
視野漸漸清晰,映入眼簾的是一臺攤開的筆電,屏幕上正播放着紅色抗戰劇。
電腦抱這麽近,能看得舒服嗎?
明燦打了個哈欠,眸光一轉,看見一只熟悉的、骨節分明的大手正撘在她大腿上,手背青筋盤踞,凸起得很明顯。
瞬間清醒。
明燦騰地坐直了,雙手松開,池潇也在同一時刻把手臂收了回去。
天!吶!
她她她幹了什麽!
明燦心內天崩地裂,面上艱難維持着鎮定,問:“我睡了多久?幹嘛不叫醒我?”
“半個小時。”池潇說,“你昨晚不是沒睡好?叫醒你幹什麽。”
“可是我……你……”明燦張口結舌,卡頓半天才冒出一個字,“行。”
池潇側眸:“行什麽?”
明燦:“我之前占過你的便宜,今天你占回來,咱倆就算扯平了。”
池潇忽地笑起來:“你把我胳膊拽過去,死死抱着不撒手,成我占你便宜了?”
他合上電腦,全身肌肉到現在還緊繃着,手臂上青筋跳動。他握了握拳,皮膚仿佛還殘留她身體的觸感,某個地方肉感十足。
雖然過程極其難耐。
不過。
細算下來。
确實是他比較占便宜。
明燦很清楚自己睡着了有抱東西的習慣,這不是她第一次抱活人,淼淼和她一起睡覺的時候也會被她死死摟進懷裏。
就事論事,這個事故起因在她,實難狡辯。
明燦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在這種地方睡着,三十分鐘人事不省,像在家裏一樣放松。
她悶坐了一會兒,甩鍋不成,便耍起了無賴。
“那你想怎樣?”明燦把自己的胳膊遞過去,“我給你抱回來?”
池潇抓住她手臂,推回去:“不用。”
明燦微笑:“你真是個好人。”
無視她的陰陽怪氣,池潇将電腦收進包裏,站起來,低頭看着她說:“以後和別人在一塊的時候,防備心強一點。”
明燦愣了愣。
她從小到大都像只刺猬,将自己武裝得無堅不摧,這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說她防備心不強。
明燦跟着站了起來,辯解道:“我以前從來不會這樣。”
池潇将電腦包挂到肩上,挑眉:“那是和我一起才這樣?”
明燦莫名噎住,頓了頓,她傲慢地說:“沒錯,因為你太悶了,我和你待在一起就直犯困。”
“行。”他點了點頭,不以為恥,反而勾起唇角,“只在我身邊犯困就行。”
明燦抿着唇,臉頰有點熱,想不出什麽話來回怼他。
難得安靜的樣子,像是默認了他的說辭一般。
淼淼放課後,三人準備離開。
這一層樓除了兒童運動中心,還有家健身房。一節瑜伽課恰好在這時結束,許多年輕男女從健身房湧出。
池潇去洗手間用冷水沖了把臉,想着明燦和淼淼還在外邊等他,他抽了兩張紙随意地擦了擦臉,睫毛和額角還挂着水珠,便匆忙踏出洗手間。
迎面走來三個剛下瑜伽課的年輕女孩,仰頭看見他,目露驚豔。
一米九的大高個,黑衣黑褲挺拔英氣,冷白皮,五官更是得天獨厚的英俊,這樣的帥哥電視裏都難見到,更何況生活中。女孩們難掩激動,其中一個紮馬尾辮、看起來最外向的女生勇敢地攔住池潇搭讪:“帥哥,可以認識一下你嗎?”
這條路不寬,她們仨又迎面走來,池潇避無可避。
明燦和淼淼就在這條路盡頭等他。
池潇眉頭輕蹙,流露出一絲不耐。
被搭讪對于他來說是家常便飯,本來沒什麽可焦躁的,像之前每一次那樣冷淡地拒絕就行了。
但是今天明燦在。
池潇不禁想起那天在雪場初級道上,他看到明燦似乎停下來在等他,即将趕到她身邊的時候,忽然有人跑過來搭讪。
他被迫停留了一下。
明明沒有和那個女生說幾個字,然而,明燦見到他被搭讪,頭也不回地就滑走了。
之後他再也沒趕上她。
池潇知道,明燦之所以轉身就走,不是因為看到他被搭讪而不高興。她對男人沒有占有欲,她只是單純不喜歡出現在這種場合。別的女孩子在搭讪,她就必須離遠點,不能被人誤會她和這個男的有關系,免得那個女孩子不開心,她也惹一身騷。
要是明燦現在看到他被搭讪。
她應該會帶着淼淼躲得遠遠的。
池潇:“抱歉,我趕時間。”
他看都沒看搭讪的妹子一眼,擡腳就走。
“等等。”女孩锲而不舍,小跑兩步趕上他,又攔住,“那能不能先加個微信?”
池潇:“不能。”
女孩眨眨眼:“你是有女朋友嗎?”
池潇不答,女孩松了一口氣,笑道:“那就認識一下嘛,反正都在一個健身房裏健身,以後說不定還能見到。”
這一層只有一家健身房和一家兒童運動中心,女孩默認池潇是健身房的顧客。
他耐心已然告罄,正欲再度擡步離開,不遠處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沒什麽語氣地喊他名字——
“池潇。”
明燦牽着淼淼站在走道盡頭,視線落在他臉上,又掃了眼攔住他的幾個女生。
她破天荒地沒有掉頭就走,表情很糾結,像是極其不适應這樣的場合,沒好氣地催他:“快點呀,淼淼都等累了。”
淼淼仰頭望着媽媽,小聲說:“媽媽,我不累呀?”
明燦垂眸,比了個嘴型:就你話多。
和池潇搭讪的女生也向聲源處望去。
那兒站了個穿得像只香蕉的女生,黃衣服,綠裙子,造型不敢恭維,但容貌生得極标志,杏眸含光,粉面桃腮,明豔映人,光憑這麽一張臉,通身古怪的着裝都變得漂亮順眼起來。
她手裏牽着個五六歲大的小朋友,俊俏得像個小明星,正沖他們這邊揮手。
池潇焦躁的心情一瞬便緩解了。
擋在他面前的姑娘們見狀,自覺地讓開路。
這一刻,池潇反而生出幾分耐心。
明明被人沒好氣地催促,他那張萬年冰川臉卻像是冰雪消融,眼眸淺淡,含着莫名的輕松。
“不好意思。”他帶着歉意嘆了口氣,“家裏人管得嚴。”
姑娘們目送他走向等候他的女生和孩子。
“家裏人?他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孩子都那麽大了嗎?”
“該不會……是帶孩子去隔壁那個兒童運動中心上課的吧?”
“可能真的是,他和那個小孩長得好像。”搭讪主力的女孩子要抓狂了,“天吶,我都幹了什麽?為什麽我問他有沒有女朋友的時候他不回答?這不是有老婆嗎!”
……
池潇回來之後,明燦沒說什麽,三人一道走去電梯間。
直到進入轎廂,氣氛安靜下來,明燦才淡淡問了句:“你剛才和她們說什麽了?”
據她所知,池潇不是會和向他搭讪的異性閑聊的男生。
他那脾氣又冷又悶,有時候在她面前,都懶得多蹦一個字。
池潇單手抄兜,望着樓層顯示屏,漫不經心道:“我和她們說。”
話音一頓,他笑:“我老板叫我了。”
明燦彎了彎唇,傲嬌道:“誰是你老板?”
池潇聳肩。
不是老板也行。
換一個字,更好。
-
又過了兩日,除了做飯進步得比較慢,池潇別的工作上手都很快,已經完全适應了帶娃生活,将淼淼的起居照顧得很好。
這天下午,他給淼淼穿了一套低調的黑色棉服和運動褲,腦袋上戴個黑色毛線帽。他自己也穿一身黑,扣了個鴨舌帽,再戴一副口罩,幾乎把整張臉都遮住。
父子倆就以這樣的裝扮,來到位于繁華地段的音樂廳,觀看明燦參與演出的古典音樂會。
這場音樂會的主題是“浪漫主義·凜冬綻放”,雖是幾個高校藝術團聯辦的業餘音樂會,門票卻也十分叫賣,偌大的音樂廳人滿為患,池潇和淼淼的座位在前排偏左,視野沒有中間那麽好,但是離明燦演奏的位置比較近。
開場曲目便是由B大與A大管弦樂團合奏的《雪花圓舞曲》。
“哥哥,你快看,姐姐在那裏!”
淼淼興奮地指着舞臺上的弦樂區,明燦身着黑色一字領長裙,露出纖瘦漂亮的肩膀,皮膚白得能反光。
弦樂區琴手衆多,明燦站在最前排,美貌與氣質出類拔萃,是人群中最顯眼的存在。
她微聳着肩膀托起琴身,右手拉弓,看似瘦弱的臂膀顯露出優美流暢的肌肉線條,燈光映照着她美麗而專注的面龐,眼眸低垂,神情是極放松的,整個人仿佛徜徉在樂聲中,璀璨如星,又飄然若仙。
淼淼聽到周圍好幾個觀衆誇媽媽漂亮,他剛開始聽得挺樂呵,感覺與有榮焉,直到聽見兩個哥哥小聲讨論媽媽有沒有男朋友,他立刻鼓起嘴,從座位上爬起來,趴到爸爸耳邊告狀。
池潇睨着他:“乖乖坐好,別亂動。”
淼淼眨巴眨巴眼睛。
爸爸表面上雲淡風輕,心裏卻覺得那兩個讨論媽媽的哥哥是蒼蠅。媽媽說得沒錯,爸爸這個人真的很裝!
池潇将淼淼按回座位,免得打擾到別人。
帶小孩到公共場合,尤其是這類需要維持安靜的公共場合,控制好小孩是很重要的,這是成熟家長的必修課。雖然他個人對小朋友在座位上爬并不介意,但是保不齊有別人介意,控制好他也是保護他不受人白眼的最好方式。
随着樂曲漸入高潮,樂手們也愈發沉浸,身體随着節奏輕輕擺動,女孩們的裙擺蕩漾出水波。
池潇望着舞臺上的明燦。她今天将長發一絲不茍地束起,在腦後紮了個蓬松的辮子,只剩幾绺碎發籠着白淨的臉蛋,眼角眉梢比他記憶中初次見她演奏那天,少了幾分稚嫩,多了幾分妩媚。
那天是新生軍訓後的迎新彙演,全校學生集結在體育館,池潇他們班的位置剛好在前排最中間,能将舞臺上的風光看得一清二楚。
看彙演不讓帶手機,池潇就帶了本英語閱讀,就着昏暗的燈光刷題。
演出反響很好,身旁歡呼聲不斷,池潇無動于衷,像個局外人似的,只盯着習題本看,眼睛累了就閉目養神。
直到管弦樂表演開始。
悠揚清越的提琴聲飄蕩過來,池潇拎着題幹關鍵詞在文章中找出對應部分,選出這道題的答案之後,才百無聊賴地擡眼望向舞臺。
好幾十名樂手中。
他一眼望見一個穿黑裙子的少女,舞臺燈光并不明亮,她身處其中,像明月一般皎潔,又像鑽石一般奪目。
“喲,潇神刷完題,終于有心思看演出了?”身旁兄弟調侃他。
池潇沒應聲,過了許久,他像是終于回神,指着舞臺上的某人問:“那個女生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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