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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
在雪場待的最後一天, 昨夜下了大雪,積雪太厚,滑起來危險性比較高, 他們只玩到十一點多,吃過午飯,便帶着淼淼離開雪場回了家。
路上, 淼淼窩在安全座椅裏頭睡大覺, 明燦也倚着靠背睡着了。
路途遙遠,她睡了半個多小時醒來的時候,車子才開到一半。
拍拍臉頰清醒過來, 明燦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池潇說起了話, 免得車廂裏太安靜, 他開久了犯困。
大雪後的路況比較差, 池潇開得很謹慎, 透過內後視鏡, 看到明燦一邊和他說話一邊打哈欠, 懶洋洋的樣子,像一只剛睡醒的貓。
池潇:“對了,回去之後,我打算在你們住的小區裏租個房子。你有時間的話也幫我關注一下房源, 離你們那單元越近越好。”
“行。”明燦點頭, 忽然想起一事,她困意頓消,身體微微前傾, 問他, “你寒假不用回家住嗎?”
池潇:“可以不用。我經常住在外面。”
明燦:“你爸不會喊你回家過年嗎?”
池潇:“我可以說去美國了。”
明燦愣住:“你說你去美國的話,你媽不會找你嗎?”
池潇扯了下唇角:“不用擔心, 她沒那麽關心我。”
池潇幾乎每年都會找假期去美國見他母親。
但是美國那個家,和國內這個家,沒有什麽區別,甚至更加冷漠。母親很多年前就再婚了,嫁給一個美籍華人,生了一個視若珍寶的女兒。池潇在母親那個家裏根本待不住,所以,即便他去了美國,也只是和媽媽見幾面,大部分時間他都待在池曜家,或者一個人在異國他鄉陌生的街頭,漫無目的地逛。
像一個衣着光鮮的無家可歸之人。
明燦從他平淡的話語中察覺到了冷意。
相較之下,明燦的父親好歹還會關心她的生活,天天喊她回家去住,池潇只不過比她大了一歲半,他的父母對他就這麽放心嗎?
明燦的聲音驀地放輕了些:“那你學校宿舍能住到什麽時候?”
池潇:“最遲2月1日。”
明燦低下頭。酒會後天就要召開,她去參加了之後,大概率當天就要跟着父親回明家住,如果拒絕,一定會惹家裏人懷疑。
怎麽辦。她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合适的借口搪塞着不回家,姑姑也帶着學生去歐洲游學了,沒法支援她,不拜托池潇的話,她就只能把淼淼托付給陌生的保姆去照顧。
思慮再三,明燦深深咽了一口氣,對池潇說:“後天之後,我可能要回家住一陣。”
車正好停在十字路口等紅燈,池潇轉過頭來,側臉映着明暗駁雜的紅光,很短暫地對上了她的眼睛。
她不在的話,淼淼只能由他照顧。
這麽短的時間,他在明燦住的小區租到房子,再把淼淼的東西搬過去,幾乎不可能完成。
池潇:“我在北城還有別的房子,就是離你家比較遠。你不介意的話,可以讓淼淼搬到我那兒住。”
“可以是可以。”明燦語氣糾結,“那我這段時間只能在你家見淼淼了?而且,你有時間一直陪着淼淼嗎?”
他大三了,在家族企業任職,還要搞科研,明燦看他無論去哪兒都帶着他的筆電,一有空閑就掏出來敲代碼,他分明就很忙,只是一直在遷就着她的時間安排。
池潇委婉地說:“可能會有兩三天比較忙。”
明燦:“那在你忙的時候,我就要去你家照顧淼淼?你要是晚上不回來,我還得住你家嗎?”
說穿了,她就是不想去他家。
她一個花季少女,天天往男人家跑算什麽事兒?
而且淼淼現在住的房間、用的東西都是她精心置辦過的,搬家又不能全帶走,淼淼在他那兒住得不舒服怎麽辦?
她語氣中嫌棄的含義很明顯,池潇扯了扯唇,輕描淡寫道:“還有別的辦法嗎?”
有是有。
明燦擡起眼,在後視鏡中瞥見了池潇的小半張臉,眉宇深刻,眼睑微垂,根根分明的長睫掩住了清冷的眸光。
前往雪場之前,明燦對池潇的人品就已經有了充足的信任,否則她不會同意和他住同一幢別墅,如今行程結束,這種信任更是上升到了史無前例的高度。
他不僅行為舉止有分寸,還能在他們的秘密不小心被外人撞破的時候,滴水不漏地維護好她的名譽。
相比之下。
他們兩人待在一起的時候,更應該保護好自己免遭對方“侵犯”的,好像是他才對。
明燦清了清嗓,平靜地說:“确實還有一個法子。你不介意的話,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住在我家裏。”
車子在這時起步,穿過了十字路口。
池潇目視前方。車廂裏很安靜,他應該聽見了明燦的話,不知道在想什麽,許久沒有答複。
安全座椅上的淼淼發出一聲舒服的夢呓,氣氛一時間變得更為靜谧。
“嗯。”池潇終于應了聲,“聽你的。”
他的反應很平淡,明燦沒有多想。
讓他到她家裏住,這個話題聊多了難免暧昧,他們最好就像現在這樣,心照不宣地維持着表面上的平靜,把這件事情當做一項必須完成的工作,冷靜地應付過去。
又開了半個多小時,終于到家。
和來時一樣,明燦只負責帶淼淼,所有行李都由池潇一件一件搬上樓,走了三趟才全部搬完。
東西暫時堆在客廳,明燦打算晚點再整理。
淼淼像團小旋風似的卷進了他心心念念的玩具堆裏。中午離開雪場之前,爸爸媽媽帶他去景區的玩具店,買了一大堆玩具當做紀念品,其中有一箱子益智類的玩具,名叫“山體模具”,是用超輕黏土制成的,可以組裝成山林、雪山、火山,另有一個小盒子裝着一些安全的化學用品,通過簡單的化學反應,能在山體結構上模拟出雪崩、火山爆發這樣的自然景象。
淼淼拆開箱子,坐在小凳子上開始組裝他的山體模具。
池潇走過來查看這個玩具的說明書,上面寫着要進行化學實驗,必須在成年人的監督下完成。
池潇把那一盒子化學用品收到高處的櫃子裏,對淼淼說:“等你裝完了,我們再一起做實驗。”
淼淼:“那些東西很危險嗎?”
其實不危險,就是小蘇打、醋酸、染色劑之類的東西,池潇拿走主要是怕他誤食。
“嗯。”池潇輕笑了聲,“火山爆發,能不危險嗎?”
“你和他說什麽呢?”某個活火山從他們身後冒出來。
池潇:“沒事。”
明燦一臉狐疑,總感覺有人在背後蛐蛐她。
她墊着腳站在池潇身後,還沒看清淼淼在玩什麽,身前的男人便轉過身來面向她,身影高大,一下子占據她視野。
他穿着寬松的白色毛衣,圓領,上方的喉結像冰塊突出的一角。
剛上上下下地搬完行李,他身上冒着熱氣,一邊袖子随意地撸到手肘上,露出修長緊實的小臂,肌肉線條清晰,隐約能看到青筋脈絡。
明燦鎮定地退後兩步,與他拉開距離,道:“你跟我來。”
她轉身往起居區方向走,池潇拖着步子,慢悠悠跟在她身後。
淼淼坐在小板凳上,震驚地看着這一幕。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爸爸在媽媽家裏,就像被猴子圈定了行動範圍的唐僧,從不會多走一步,活動範圍限制在客廳廚房餐廳,還有就是他的兒童房。
在原來的時空,他似乎見過爸爸和媽媽一起往卧室走。
爸爸和媽媽見面的次數非常少,一旦見面,他們兩個大概率會集體消失,躲到卧室裏頭去打架。
淼淼之所以覺得他們在打架,是因為媽媽從不讓爸爸在她身邊過夜,兩個關系這麽差的人,怎麽可能在卧室裏好好相處呢?而且爸爸消失完再出現的時候,身上經常帶着可憐的受傷痕跡。
爸爸太慘了,他今天不會又要挨打了吧!
淼淼瑟瑟發抖,轉念又覺得自己多慮了,這個世界的爸爸媽媽的關系比另一個世界的他們好太多,他們都能在一張桌子上說說笑笑地吃飯了,他擔心的事情,在這裏應該不會再發生了。
另一邊。
池潇跟着明燦走進起居區,這裏共有五間大小不一的房間,其中兩個套間分別是主卧和兒童房,一間大書房,一間琴房兼健身室,還剩一間朝北的次卧,一直空置着。
明燦帶着池潇走到次卧門口,推開門,讓他看見裏面的裝修和布置。
一張床,一張貼牆的懸浮桌,一排壁櫃,兩個床頭櫃,入門左手邊的道路上擺着一張懶人沙發,尺寸有點大,顯然是從客廳淘汰下來随便丢在這裏的。
裝修風格和外面倒是統一,輕奢精致風,但是家具和其他配置,相比另兩間卧室,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間沒有獨立衛浴。”明燦說,“洗澡的話要到外面的公衛,或者去淼淼房間,用他的獨衛。”
池潇:“嗯。”
明燦接着說:“床品櫃子裏有兩套新的,不滿意的話你可以自己帶。還有什麽要添置的,你和我說,我給你買。”
這話帶着幾分豪氣,仿佛将他整個人的生活全包圓了。
明燦猛然想到一個不恰當的比喻,心跳的頻率亂了一瞬。
不知出于什麽原因,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房間,沒有看他,只側對着他說話。
池潇:“嗯。”
他的反應始終淡淡的,像是對她的安排全盤接受,毫無異議。
明燦站在次卧門口,目測了下這裏和她房間的距離,不算近,和他們前兩天住的那個別墅比起來,簡直遠多了。
當然,他留宿這裏的時候,她會住在幾十公裏外的明家。
明燦習慣做詳盡的打算,如果碰到突發狀況,比如哪天她要回來住,那她只能觍着臉讓池潇暫時搬出去。
他這麽好說話,懂分寸又紳士,應該不會介意的吧?
明燦轉過身,終于仰頭看了池潇一眼,目光正經又坦蕩:“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不知為何。
池潇對上她那清清白白的、對他尤為放心的視線,心裏反而沒那麽舒服。
這個房子是她的家。
無論怎麽說,都是一個非常私密的所在。
她就這麽允許他住進來。
話裏話外,仿佛沒把他當個男的。
池潇忽然覺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些事情。
兩人站在次卧門口,明燦的手臂貼着門框,池潇距她半步遠,單手抄兜,突然閑散地往前邁了一步。
存在感極強的氣息逼近,明燦不自覺向側邊縮,半個身子都倚到門框上,呼吸放輕。
池潇站定在她正前方,相距幾十公分,高挑英挺的身姿正好遮住次卧燈光,投下的陰影籠罩住她。
他居高臨下望着她,表情很淡,眸光卻深邃,慢條斯理地說:“突然想起來,你早上問的問題,我還沒有回答你。”
什麽問題……
明燦腦子裏剛冒出一個問號,直覺便帶着她閃回到那一瞬間。
她今天早上問出口的,他又沒有回答的問題,只有一個。
關于高中那場告白。
尴尬而暧昧的畫面,在她腦海中抽絲剝繭地浮現。
當時,她似是急于把這個話題冷卻,故作平淡地反問池潇:“你不是說都過去了嗎?”
然後,對話就被淼淼玩游戲的聲音打斷。
直到現在。
在她家裏,在這間次卧門口,男女身高差體型差帶來天然的侵略性,将明燦釘在門框上,杏眸緩緩睜大。
池潇垂眼看着她,目光深暗,語氣冷靜而簡練地回答她:
“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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