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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徐雲妮下了樓, 走出單元門,擡眼看。
天不算好,還是有點霾。
徐雲妮前往服裝廠, 門口已經有了等待的粉絲, 鋪了好多易拉寶和宣傳旗子,她從側門進入, 挂上工牌, 開始幹活。
因為之前有王泰林做基礎, 徐雲妮對賣貨這套流程非常熟悉,她幫忙布置完現場, 又被叫去測試直播間, 把服裝樣品, 還有抽獎用的特殊設計的文化衫種類等等, 都跟雙方細細核對了一遍。
她中午只墊了一塊面包, 然後又忙起來。
吃面包時看了下手機,時訣沒什麽動靜, 想來正在寫歌。
下午, 直播正式開始,然後緊跟着就是簽售活動。
周圍來了不少服裝廠的員工,他們沒見過這樣的場面, 覺得很新鮮,遠遠看熱鬧。
徐雲妮忙完, 去休息室待命, 馬主任他們都在,他們一邊聊着天, 一邊喝着茶。
一直到傍晚活動才結束,常老板滿頭大汗進了屋, 要招待他們去廠裏食堂吃頓便飯。
吃完飯,天都黑了,領導們先走。徐雲妮把人都送完,拿出手機,準備問問時訣在哪。
他下午的時候給她發的一條消息,說他也準備來這邊了。
徐雲妮低頭打字,忽然聽見側後方有音樂聲。
她轉身看了一眼,還是在廣場那邊,路燈下有幾個人圍在一起,裏面有一道穿着灰白色運動帽衫的身影。
帽衫的帽子扣在頭上,背影高大顯眼。
她發消息的手就停了。
她走過去,離得比較遠,看着時訣兩手插在衣兜裏,跟一群值夜班的員工一起看着一個老頭彈琴,老頭是很明顯的少數民族的長相,橫着抱着一把長長的,像是琵琶,又比琵琶細很多的琴,彈出了異域音色。
他一曲談完,大家都鼓掌,老頭擡眼,跟時訣的視線撞到一起。
也許是音樂人之間特有的氣場,老頭把琴遞過來,用濃濃的口音問他:“你會嗎?朋友?”
時訣笑着說:“我試試。”
他接過琴,就在路燈旁的馬路牙子邊盤腿坐下了,他抱着琴,先定弦,然後試了幾個音,再然後,一串簡易的音符傾斜而出。
彈得簡單,又很有韻味。
這偏遠的地界,沒人認識這位“大明星”,大家只知道,一個平常的夜裏,廠裏突然出現一個很帥氣的男人,用遠方的樂器,彈出了美妙的樂曲。
徐雲妮看着時訣的身影,沒有再向前。
她好像怕打擾到什麽似的,只從人群的縫隙中,看着他的身影。
他戴着帽子,面目在頭頂路燈的照射下,隐匿在陰影中。
徐雲妮活到現在,非常少被藝術打動,但時訣這樣坐在工廠路燈下,神色平靜地給陌生人彈奏的曲調,深深觸動了她。
這大概會成為她帶入墳墓的畫面。
他就像是一朵開在霧霾裏的昙花……
徐雲妮抿抿嘴,看看地面,又看向他。
時訣彈完曲子,周圍人都鼓掌,他沖他們笑笑,然後徑直走來。
他走到她身前,順勢攬住她的脖子,掏出煙,咬出一支點着。
他們一同往停車的地方走。
“好聽嗎?”他問。
“好聽。”
“早上寫的。”
“早餐時間?”
“對,厲害吧,哈哈。”
他們上了車,拐出廠子,迎着朦朦的月,向遠開去。
時訣應該是很喜歡這首新寫的歌,在車上,用手機再次放出來。
徐雲妮看着前方幽靜的小路,感覺這音樂像有法力加成,在布滿灰塵的長河之中,能讓時光靜止,也能讓時光飛逝……
如果問徐雲妮是何時産生的,想要回時訣那邊的念頭。
大概就是從這次活動結束,她送他離開的那天。
在機場,她依舊随停随走。她看着後視鏡裏他最後朝她張開手掌的畫面,胸口有些發堵。這特別像當年她與他在頌財公館門口分別時的感受,把這只蝴蝶,放回光怪陸離,花樣翻新的生活裏,雖然現在她并不擔心,他會飛走,但那種離別的苦楚,實在難熬。
而等她回到家中,看到床上還有因他翻來覆去扭動而産生的皺褶痕跡,這種難熬就越發加倍了。
他離開的前一晚,他們沒有做,時訣就那麽放着輕輕的歌曲,抱着她入眠。
徐雲妮感覺,自從上次他來這邊後,他的心态似乎平穩了,他沒那麽急了。
所謂風水輪流轉,此起彼又伏,現在好像是輪到她了……
徐雲妮丢了挎包,走到床邊坐下,疊着腿,一手撐着床,抽了一支煙。
其實,從前的戒斷反應真沒這麽強。
在這之後,徐雲妮連續兩天,做夢都夢到那白花花的屁股,在她面前晃來晃去。
第三天醒來時,她終于有點受不了了。
她去洗手間,看着鏡子裏自己平靜的臉,在心中評價,徐雲妮啊徐雲妮,真是裝腔作勢假正經……
從那天起,徐雲妮開始有意無意地,留意那邊崗位的消息,在空閑時間,也會開始看書練題。
但這事還沒有正式決定,徐雲妮沒有告訴時訣。他們依然過着并行軌跡的生活,時訣的創作狀态回來了些,她這邊的工作也比較順利。
很快就到了年底。
他們倆都忙得要命,時訣合約到期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他經常給徐雲妮打電話,一天一個主意,有時想續約,有時又想自己單幹,還有一次幹脆說自己要退圈去她那裏。在第一次聽他說要退圈的時候,徐雲妮還真把練題給停了,結果過幾天他再打來電話,這事全忘了,他大罵一個合作的歌手,說當面一套,背地一套,明明是拿着他的歌唱出了成績,背後居然還嫌棄。
“我要把他寫到歌裏罵,就等他明年生日那天發!”
從那之後,不管他再說什麽,徐雲妮都繼續看書。
但她依然感覺這事還沒正式敲定。
真正讓她下定決心參加考試的,是過年前夕,時訣在海外進行雜志拍攝,有一天半夜,徐雲妮突然接到他的跨國電話。
她從睡夢中睜眼,看着手機顯示的來電,還有點懵。
她接通電話:“……喂?怎麽這個時間打來?”
時訣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家那邊有人病倒了。
還不止一個。
吳月祁和崔浩的身體同時出現狀況。
吳月祁的還有心理準備,她這幾年脊椎問題一直拖着不肯做手術,這次是在家裏突然暈倒,要不是家政阿姨在,情況相當危險。
而崔浩這個就藏得比較深了。
崔浩居然中風了。
當年暖兒的事給他打擊很大,雖然他沒有太表現出來,加上他稀爛的作息和習慣,多年積壓下來,終于爆發了。
不過好在還不算嚴重,在發現一邊臉發麻的時候,他馬上就去了醫院,做了個小手術,醫生的意思是暫時不需要支架,但也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兩人前後腳入院,崔浩是前天,吳月祁是昨天。
“……那邊有人照看嗎?”徐雲妮問。
時訣聲音沙啞,聽起來好像很累。
“我找人雇了個護工看着我媽,我哥那邊,他媽和雯姐在。”
徐雲妮聽出了他的憂慮,她看看時間,說:“我明天……哦不是,是今天,天亮了我就回去看一眼阿姨,你放心,到時我跟你聯系。”
她緊急請了假,一早就去了機場。
飛機落在她久未踏足的城市,她來不及追憶往昔,直接打車去了醫院。
吳月祁和崔浩住在同一家醫院,也算是個熟地,就是當初時訣受傷住院的地方。
徐雲妮順利找到吳月祁,她住在多人病房,正側着身子躺在床上睡覺,她的身體看着比從前更佝偻了,也瘦了很多。徐雲妮問護工能不能調整去安靜點的病房,護工說現在醫院雙人病房已經滿了。
吳月祁一直在睡覺,徐雲妮就先去看了崔浩。
“喲,小徐!”
徐雲妮進屋的時候,崔浩正盤腿坐在炕……不是,是坐在床上,跟魏芊雯以及另外一位病友打撲克。
“崔老板,”徐雲妮走過去,來到床邊打量他,“好久不見啊,怎麽樣,看着精神還行啊。”
“是行啊,我本來也沒什麽事啊,一點小毛病。”
崔浩跟徐雲妮說着話,那位病友趁着機會去上廁所,剩下魏芊雯,偷瞄崔浩的牌。
崔浩大咧咧的,好像沒注意似的,但在說話的時候,手好像無意識地動一動,就更方便魏芊雯看牌了。
徐雲妮坐那跟他聊了一會,過了一會病友回來,他們接着打。
實在可惜,魏芊雯打牌水平不高,看了牌都難贏,最後崔浩都在亂打了,魏芊雯還是落敗。
魏芊雯把牌丢床上:“不打了。”
崔浩收牌,小小撇了下嘴。
他收好牌,下意識摸兜,然後看了魏芊雯一眼。
魏芊雯說:“你要真活膩了就接着抽。”
崔浩有點不耐道:“跟這又沒關系,那給我手術的醫生還抽呢,我在樓下都碰到他了。”
魏芊雯斜眼看他,故意地問:“那跟這沒關,跟什麽有關?”
崔浩頓了頓,眉頭緊着,好像想說什麽,但又覺得說了也沒多大意思,悶悶不樂,一頭倒下。
魏芊雯看他這樣,哎了一聲,推推他肩膀。
“行了行了,我的,我下次不提了。”
崔浩休息了,徐雲妮和魏芊雯出來聊了會,徐雲妮詢問了兩人的病情和後續治療。
崔浩的情況還好,魏芊雯說再有兩天就能出院了,主要是時訣他媽那邊,肯定要手術的。
“但時訣他媽人特倔,我跟她又不熟,說不上話,崔浩嘴也笨,時訣現在還在國外,挺不好弄的。”
徐雲妮說:“沒事,時訣回來前我來照顧她。”
她與魏芊雯分開,去外面便利店買了個小信封,然後找家小店吃東西。
吃完飯後,她又沿着路邊找了處自動取款機。
徐雲妮回到醫院,正好護工要去取檢查報告。
徐雲妮說:“我去吧。”
她打印了檢查報告,然後拿着吳月祁的就診卡,去找了醫生。
主治醫師是個主任,診室外排了不少人,主任給人看病,對面還坐了一個幫忙打下手的博士生。
主任在電腦上看片子,然後跟徐雲妮講了一會,總結下來,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得手術。
徐雲妮說行,請盡快安排吧。
然後她出了診室,沒有離開,就在不遠處等着。
過了好一陣,那博士生出來上廁所,徐雲妮跟了過去,在人很少的洗手間門口,她叫住他。
“大夫,請留步。”
那天晚上,吳月祁被換到了雙人病房。
換屋子的時候她依然在昏睡,是護工推床給換過去的。
吳月祁半夜的時候醒來一次,朦朦胧胧看見一道人影,坐在一旁的陪護床上看書。
徐雲妮注意到她醒了,放下書過來,彎下腰,輕聲說:“阿姨,您還記得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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