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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這一天得載入徐雲妮的人生史冊。
她聽李恩穎講的那些事, 關于某某醫療器械公司涉及以“捐贈”和“融資租賃”的方式向醫院捆綁耗材,然後該醫院院長被抓,他在七年時間內, 多次濫用職務幫某某公司進行藥品審批和藥款結算, 承攬醫療工程項目和設備采購項目,收取了巨額報酬……
Blablabla……
這事跟趙博滿有關系嗎?
有, 也沒有。
有在于, 趙博滿就是這公司的人, 職位還不低。
沒有在于,他根本就不上班, 這公司的創始人以前跟趙博滿父親是朋友, 當年創立公司時, 趙博滿父親幫了忙, 後來就安排趙博滿進去挂職了, 一直就不怎麽上班,老爺子去世後, 更被邊緣化了。
案子不小, 涉及面廣,公司被帶走了很多人,趙博滿也在其中。
按理說, 這事應該落不到趙博滿頭上,但他還是被吓傻了, 李恩穎說他被帶走的時候都哭出來了。
李恩穎的狀态也很差。
她剛來的時候還沒跟徐雲妮說這事, 徐雲妮以為她是過來看望她的,但看她臉色不好, 嘴唇都幹了,她以為她太累, 就先帶她到一家飲品店休息。
徐雲妮剛點了兩杯自己喜歡的當地特色飲品想讓李恩穎嘗嘗,李恩穎就把事情跟她說了。
徐雲妮都聽愣了。
她當時完全沒注意到,店裏還有王祿在。
李恩穎講到最後也哭了,徐雲妮這才醒過來,帶她去了酒店。
這晚徐雲妮在酒店陪李恩穎,李恩穎吃了安眠藥才睡下。
徐雲妮看着李恩穎憔悴的睡顏,幻視起徐志坤剛走的那段日子,憂心忡忡。
她腦子裏所有事都被擠走了。
後半夜,徐雲妮依然睡不着覺,她站到酒店窗邊,看着沉寂的城市,片刻後,她把手機拿出來,給時訣發了條消息:【你睡了嗎?】
他很快回複:【沒,在舞社玩。】
然後他發來一張圖片,他們好像在開趴,美酒佳肴,霓燈彩帶。
徐雲妮:【這麽熱鬧?】
時訣:【雯姐回來了。】
徐雲妮微微驚訝。
【你之前不是說她回老家了?】
【對,被Delia給勸回來了,現在是酷炫女強人人設,只談錢不說愛。】
【那崔老板什麽态度啊?】
【估計今晚回去得上香。】
徐雲妮的嘴角不自覺動了動。
徐雲妮請了一個長假,在家陪李恩穎。
李恩穎找徐志坤以前的朋友問詢情況,都沒什麽具體消息,說這案子被抓醫腐典型了,電視臺都報道了,查得非常細。
李恩穎花了大價錢找律師,律師的說法跟徐志坤朋友類似,說案件抓得很緊,趙博滿說他完全不知情,檢察官根本不信。李恩穎反複解釋趙博滿不上班,只是領工資而已。律師說退贓是肯定的,判不判還得看情況。李恩穎頂不住這種壓力,有舊病複發的征兆,每天大把吃藥,徐雲妮硬是給她送姥姥家去了,換成自己跟律師對接。
她每天幫忙搜集趙博滿不參與公司經營的證據,一直不停歇。
她經常大半夜接電話,不止是律師,還有趙博滿公司的人,還有相關的調查部門。
她跟每個人說話都保持着平穩鎮定的聲音,但其實,她的腦殼都快裂開了。
有一天晚上,她獨自坐在餐廳裏整理趙博滿行車記錄儀的材料,有那麽一瞬間,突然感覺徐志坤就坐在她面前似的,她猛地擡眼看,對面空蕩蕩的。那一刻,徐雲妮忽然有點繃不住了,垂下臉,兩手抵在額頭,電腦上落下幾滴眼淚。
她給時訣打電話。
他接通時,周圍還響着音樂聲。
徐雲妮問:“你在哪?”
“家啊,”時訣把音響關了,問她,“你說話怎麽這個動靜,你媽還好嗎?”
之前徐雲妮已經告訴他,她請假回家了,但她沒說趙博滿的事,只說李恩穎身體有點不舒服,她回來陪陪她。
她對他說:“能出來嗎?我想見見你。”
時訣打車過來找她。
徐雲妮在小區門口等他,他下了車,過來先看她的情況。
“出什麽事了?”他問。
“進來說吧。”
“進哪?”時訣問,“你家?”
“嗯,沒人的。”
徐雲妮領時訣去了家裏。
“不用脫鞋了。”她自己也直接走了進去。
別墅的燈都關着,只有餐廳亮着一盞,寬敞的餐桌上堆着筆記本電腦、手寫本子、拆開一半的面包、喝光的咖啡和亂七八糟的材料。
徐雲妮先給他倒了杯咖啡,然後說:“我跟你說個事。”
她把整件事都告訴他了。
時訣側着身子,翹着腿,聽到一半就點了支煙。
“他會怎麽判?”時訣問。
徐雲妮說:“現在還不知道。”
時訣:“你媽怎麽樣?”
徐雲妮搖搖頭,說:“不太好,她一受壓力就容易犯病。”
時訣:“那你呢?”
徐雲妮擡眼,看時訣坐着的地方,正好是剛剛她腦海中,徐志坤的位置。
徐雲妮微微恍惚。
他在煙霧中看着她,問:“你還好嗎?”
徐雲妮想想,實話說:“也不太好。”
時訣:“看出來了,我就說你怎麽突然請假回家了。”他靜了一會,又說,“他這事對你有影響嗎?”
徐雲妮:“不清楚,影不影響我都好說,我主要是擔心他們倆。”
時訣點點頭,站起身,往客廳走。
“能使的力氣不都使了嗎?別上火了。”他左右看看,“你房間在哪?”
“在樓上。”
“帶我看看。”
于是徐雲妮帶他上樓,來到她的卧室。
時訣跟徐雲妮視頻的時候見過她的房間,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踏入,房間很大,比他的大不少,非常規整的格局。
時訣在房間裏轉了好幾圈,在書櫃的玻璃窗前一停,喲了一聲。
徐雲妮也走過去,發現那是之前她從丁可萌那拿到的時訣的小卡,旁邊還擺着一張她自己的小卡,是時訣去華衡找她那天帶去的,因為都是丁可萌拍的,風格蠻像,擺在一起非常和諧。
時訣拿出兩張卡看了一會,冒出一句:“我帥吧?”
徐雲妮說:“看久了就還好。”
“……哈?”時訣一頓,很不滿意這句話,他叼着煙,睨來一眼,“你不能因為心情不好就開始胡言亂語了啊。”
徐雲妮沒忍住,笑了笑。
他們在一起兩年多了,但這張臉,随着時光的沉澱,就像灑下一層輝光,越發成熟,越發深邃。
時訣看着她。
她好像很累,也可能是哭過,眼底發紅,但即使在如此淩亂的狀态下,她依然把自己打理得很好,穿着整潔的衣服,梳着一絲不茍的頭發。只是再整齊,也掩不住那一絲憔悴。雖然這麽說非常不合時宜,但時訣見慣了徐雲妮沉穩鎮定,意氣風發的樣子,突然流露這種隐忍的疲态,讓他覺得……
兩人對視着,但想的東西截然不同,徐雲妮悵然憂思,時訣則在認真考慮,如果這時候跟她上床,會不會顯得有點禽獸。
最後,他只是低頭,親了她一下。
他去床邊坐下,剛坐就是一頓,往後躺下,然後像條鹹魚似的來回翻了幾圈,說:“這床躺着怎麽這麽熟悉……”
徐雲妮說:“跟709是同款床墊。”
時訣:“怪不得。”
徐雲妮把所有材料拿到樓上來了。
時訣也沒說什麽,就靠在床頭玩手機,陪了她一夜。
後半夜他睡着了,徐雲妮把燈關了,躺在他身邊。
徐雲妮好幾天入睡困難,但今夜幾乎瞬間入夢,就像他們在709室時一樣。
在那裏,他們從不失眠。
最終,趙博滿的結果出來,他被判了兩年,緩兩年。
律師說,這已經是比較好的結果了。
再見到趙博滿的時候,原本水靈靈的人現在成了脫水的蘿蔔幹似的,他和李恩穎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徐雲妮坐在沙發上,看着他們二人。
趙博滿哭着對徐雲妮說:“對不起。”
徐雲妮說:“哪有什麽對不起的,趙叔,快點把身體養好吧。”
徐雲妮原本覺得,這事的發生已經是她情緒的低谷了,沒想到,一谷更比一谷低。
返校前一天的黎明時分,徐雲妮正在收拾東西,然後把李恩穎的用藥細則再檢查一遍,她打印了幾份,準備貼在家裏。
手機忽然震了一下,陶雨給她轉了篇校內論壇的匿名文章,然後說:“妮妮,好像有人搞你。”
徐雲妮點開看,文章發在爆料板塊,題目是《驚動全國的腐敗案件罪犯子女在我校叱咤風雲?》
文章裏仔細描述了這樁案件,然後用一些春秋筆法進行暗示,這個主人公是個女生,靠着深厚背景在學生會裏呼風喚雨……
下面有人開扒,拼音縮寫就是她的名字。
徐雲妮看着看着,居然沒控制住,嗤笑一聲。
這都是些什麽玩意……
徐雲妮看看手裏打印的用藥時間表,在一瞬間,突然對好多事都失去了興趣。
她懶得知道文章是誰寫的,也懶得知道這事怎麽被人得知的。
她回校之後,找到張渤輔導員,想把學生會和團委的工作放一放。
“我會做好移交的。”她說。
張渤可能聽到些流言蜚語,辦公室內,他神色比較嚴肅,說:“徐雲妮,我建議你再考慮一下,你非常優秀,要堅定自信。人生總會有變動的,有時候就是會刮起妖風,但風只會吹一陣,你挺過去了,就還能在這條路上接着往下走。”
徐雲妮的眼睛發酸,張渤說的道理其實她都懂。
她說:“謝謝老師,主要我這次請假太久,課程也落下比較多,我想先抓一下這邊。”
張渤最後還是同意了。
徐雲妮給自己放了一個假。
她每天三遍打電話給李恩穎,監督她吃藥,打到最後李恩穎都嫌煩了,剩下的時間她要麽學習,要麽睡覺。
陶雨看到她的情況有些擔心,問:“你還好吧?”
徐雲妮:“嗯?沒事啊。”
除了上課,徐雲妮都在709室待着,學習也是,睡覺也是。
時訣不在的時候,她覺得一個人在這公寓也挺好,屋子裏有她常用的咖啡機,有酒,有茶,他們換了新的大功率電磁爐,炒菜煮湯什麽都行。
學累了,她還可以玩時訣的東西。
他兩邊跑,後來在這邊也預留了些工作的物品,有吉他、鍵盤,還有錄制設備。
不過她也不太敢放開了玩,她不了解這些,怕給他弄壞了。
他的衣服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挂滿了三個衣架,衣架最前方,有個手持式的小型噴霧熨鬥,也是他常用的。
牆上新釘了一塊黑胡桃的壁板置物架,擺了一排他的香水……
徐雲妮很喜歡在709室待着。
時訣感覺,經過這件事,徐雲妮的性格好像發生了一點變化。
具體變在哪,也說不好。
有一天晚上,他與她做/愛,結束後,他靠在床頭,一邊吸煙,一邊看手機。
徐雲妮通常這個時候會去洗個澡,但今天她沒動。
屋裏大燈關着,只床頭亮了一盞暖黃的小夜燈。
身邊傳來她的聲音。
“好抽嗎?”
時訣看去一眼,她背對着他躺着。
他一開始沒懂。
“什麽好抽?”
“煙。”
時訣看看手裏夾着的香煙,又看看她。
他放下手機,貼了過去。
徐雲妮雖纖瘦,也有一米七幾的個子,他就更不用說了,兩人睡這一張一米三五的床,其實永遠都是貼在一起的。只不過現在更近了,他一手撐着頭,低頭聞了聞她的頭發,耳朵,另一只手落在她面前,兩指夾着那支抽了一半的煙,他在她耳邊,輕聲說:“要試試嗎?”
她看着眼前,也沒動,就把嘴微微張開了。
這是徐雲妮第一次抽煙,沒有太多說法,跟她想象的大差不差。
她甚至感覺有點親切,因為這味道她總從他身上聞到。
她聽到他在身後笑着感慨:“居然一下都不咳?你牛啊,徐雲妮,比我第一次強多了。”
徐雲妮轉過頭,看他垂眸的笑顏,突然冒出一句:“時訣,如果将來我什麽都不做了,你去工作,我就家裏等你,可以嗎?”
時訣一愣。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臉上的笑意也沒了,變成一副認真的表情。
“你說真的嗎?”
他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他一直在想,卻一直不好開口的話,居然被她自己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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