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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時訣不僅去了複健醫院, 後期,他也找了一家針灸館。
自己查地方,自己去。
本來早上睡過了, 一睜眼睛豔陽高照, 時訣有點懶得動,在床上磨蹭了大概一個多小時, 最後到底還是出門了。結果因為拖拉的這一會, 外面更熱了, 打車路上堵了還半個多小時,搞得他頭暈惡心, 心情極爛。
到了針灸館, 發現在二樓。
天熱到離譜, 也不知道為了養生還是省電, 針灸館沒開空調, 時訣右腿膝蓋的護具還沒摘,扶着樓梯, 一瘸一拐墊着上到二樓, 衣服已經濕了一半了。
他挂了號,等了一會,見到醫生, 號脈,下單, 交錢……
時訣躺在針灸床上, 隔壁是個十一二歲的男孩,聽父母跟別人的談話, 好像是吹空調感冒總咳嗽,過來調養一下。
男孩躺在那, 爸爸給他舉着pad看動畫,媽媽在旁邊用扇子輕輕扇風。
時訣紮着針灸,忽然感覺到一絲刺癢。
他擡起頭來,看到自己左腿大腿上停了一只蚊子,正在那美美吃飯。
時訣動了動腿,它穩如泰山,他想給它趕走,但兩條手臂都紮着針,兩條腿也都紮着,像個标本一樣被固定在床上。
他看看中醫館的小護士,正在外面給一群大爺大媽紮伏天護理針灸,他又躺回去了。
半小時後,針灸結束,護士過來拔針。時訣坐起來,看到剛剛被叮的那處已經鼓了個小包,紅了一塊,十分明顯。
旁邊床的男孩也坐着,正在散汗,兩人面對面,男孩盯着時訣的臉,忽然說:“哥哥,你好帥啊!”
時訣擡眼看他,挑挑眉:“羨慕吧?”
“嗯!”男孩使勁點頭。
男孩跟父母一起走了,時訣扶着床邊,慢慢下地。
出了針灸館,他坐在門口的長椅上點了支煙。
那隔壁床的男孩跟母親一同站在路邊的樹蔭下,母親打着遮陽傘,把孩子蓋得嚴嚴實實的。兩人正說笑,一輛車從地庫裏開出來,停在旁邊,母子倆上了車。
時訣看着車離去的方向,将煙從嘴裏拿下來。
人的念頭真的會随着境遇不斷變化,以前看着無感的畫面,現在居然會引起聯想了。
一方面,時訣控制不住地沉浸于這種感受之中,另一方面,他又覺得這突然的轉變真的蠻吓人的,尤其是他每次從愣神中醒來,發現自己都在想着同一件事的時候,甚至給他驚出過一身冷汗。
煙灰慢慢變長,兜裏的手機震動。
他馬上就掏了出來,然後發現,是林妍經紀人發來的消息。
【你之前給的兩首demo林老師都想要,你這邊什麽時候方便,我想跟你見面聊一聊。】
時訣含着煙,在煙霧之中微微眯起眼,呵了一聲。
他感覺這消息來得正是時候,讓他清醒清醒,回到現實世界。
兩個多月了,什麽都沒幹,還在這想些亂七八糟的?
他回複了消息,然後收起手機。
這天就像蒸桑拿一樣,陽光把地面照得直反白光,晃亂人眼。時訣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身體沉下去一些,汗水順着脖頸流入衣衫……
而此時此刻,徐雲妮正站在冰天雪地中,與“NORTH 90°POLE”的牌子合影。
這是個神奇的季節,徐雲妮全副武裝,捂得嚴嚴實實,但船上還有人穿着半袖,甚至不少老外專門來這冰泳。
真是什麽人都有。
工作人員用吊機将笨重的工具吊至冰原,組織船員們在Franz Josef Land進行燒烤。
“哎!幹什麽呢!快把小帥喊回來!”趙博滿喊道。工作人員在危險區域插旗,趙明栎就跟着這群荷槍實彈的探險隊員一起走。
徐雲妮把他找了回來,他們路過一塊插了旗的區域,是雪地上一塊不到一平米的湖藍色冰層。
那下面就是四千多米的北冰洋。
徐雲妮看着那抹幽幽的藍,稍微愣神,趙明栎抓着她的手臂忽然往那一推,然後不到百分之一秒又給拉回來。
其實距離還挺遠的,但徐雲妮還是吓了一跳,大叫了一聲。
“哈哈哈哈!”趙明栎大笑道,“哎,适當找找刺激嘛!”
徐雲妮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腳。
這一場趙博滿夢寐以求的北極之旅,開銷甚大,但也玩得很好。一路上,豐富的野生動物,如夢似幻的景色,永恒的寂靜與美麗。徐雲妮坐了直升機,拍了大合影,參加了船長的歡迎酒會,聽了探險隊員和歷史學家講解的關于科考站的故事,以及人類近五個世紀以來對北極點的探索……
至于危險,倒是沒碰見什麽,這是非常成熟的商業旅行,最刺激的就是趙明栎推她的那個瞬間。
船上沒有信號,他們過了一段與世隔絕的生活,李恩穎和趙博滿一直在船艙裏寫詩,趙明栎待不住,參觀船上各種沙龍展……
這一趟滿打滿算玩了二十多天,行程很急,再晚幾天回去大學報道都要趕不上了。
總結下來,徐雲妮覺得這次旅行自己最大的提升就是攝影技術。
她帶回去幾百張精挑細選的照片,打算與人分享。
但其實,進入八月以來,她與時訣的聯系就沒有之前那麽緊密了。
時訣跟她說,他有些譜曲的工作要做。
一開始徐雲妮還會跟他聊一聊,後來發現他是真的忙了,也就減少了聊天頻率。
趙博滿和李恩穎開車送徐雲妮去大學,一路自駕,游山玩水。
他們去了幾個古城,爬了幾座名山,又參觀了好幾處博物館。
最終,終于趕在報道期最後一天,來到大學。
徐雲妮順利報道,搬入宿舍。
李恩穎和趙博滿還在這座城市留了幾天,徐雲妮跟他們一起将本市深度游玩一遍,然後這二位終于要回家了。
李恩穎千叮咛萬囑咐,有事一定要聯系家裏。
“要不咱們再住幾天吧……”趙博滿說。
“別了,馬上開學了。”徐雲妮說,“放心,我會常聯系你們的,你們回程要注意安全。”
徐雲妮一直把他們送到離高速路口最近的地鐵站,然後坐地鐵回市區。
家人在身邊的時候注意力總是沒法集中,現在剩徐雲妮一個人了,走在校園裏,看着寬闊的景觀道,茂盛的花草樹木,和來來往往的學生,這才慢慢生出了實感……
她的大學生活正式開始了。
徐雲妮的宿舍是四人間,但只住了三個人,她的兩個室友,一位叫陶雨,外貌纖細,人前話少,熟了後就成了話痨。另一位叫聶恩貝,大高個,短頭發,大大咧咧的,愛好是動漫游戲和聊八卦,兩人跟徐雲妮一樣,都是從外地考來的。
入住宿舍第一天,聶恩貝提議,大家出去聚餐,熟悉一下。
由她帶隊,她們前往一家燒烤店,一邊吃着飯,一邊聊天,關于專業,還有接下來的軍訓。
大夥還一起展望了一下大學生活和未來目标。
聶恩貝說:“我對法律其實沒什麽興趣,我的目标是人民教師混社會,省下時間自己玩。”她看向陶雨,“你呢?”
陶雨忙着往嘴裏塞肉,說:“……唔,賺錢。”
“簡明扼要。”聶恩貝又看向徐雲妮,徐雲妮剪斷烤盤上的一長條五花肉,撥到陶雨一邊,說:“我應該會考公吧。”
“現在就決定了?”聶恩貝點評道,“少走十年彎路,跟我一樣的聰明人,來吧,咱幾個碰一杯,希望畢業之時,我們都能心想事成。”
晚上,徐雲妮洗漱完,躺在宿舍床上。
她拿出手機看了眼,然後又放到一旁。
接下來就是被爐火炙烤的兩周軍訓。
今年也不知道怎麽了,都入秋了,還熱得要命,一場軍訓下來,徐雲妮被曬得通紅,脖子上下完全兩個人種。
有時候教官也熱得受不了,就讓他們走幾輪正步,就到一旁樹蔭下休息。
徐雲妮去買了幾瓶冰水,回來給陶雨和聶恩貝分,她們倆人都看着一個方向。隔壁法學二班的正在起哄,好像是有個男生偷買了零食,想送某位女同學,那女同學微捂着嘴,笑得陽光明媚。
午休吃飯的時候她們讨論來着,聶恩貝說她們上午看到的那個女生是本屆的系花。
一個女生端着飯菜坐到一旁,徐雲妮見了,清清嗓子。
陶雨:“誰封的?”
聶恩貝:“都那麽說。”
徐雲妮又輕咳一聲。
聶恩貝依然沒在意:“但我感覺一般般,主要我對這種女明星式人物敬謝不敏,她哪班的事都跟着摻和,昨天跟我們教官聊一會,居然把我們常用的蔭涼地都給占了。”
陶雨頓時道:“我就說今天怎麽換地方休息了,搞笑呢嘛,我們教官耳根子也太淺了。”
後來,從食堂回宿舍的路上,徐雲妮告訴聶恩貝和陶雨:“剛才旁邊吃飯那女生跟顧茗清是一個宿舍的。”
聶恩貝:“顧茗清是誰?”
徐雲妮:“系花啊,你們都不知道她叫什麽?”
聶恩貝不以為然:“我管她叫什麽,我又不打算認識她。”
陶雨似乎也是這樣想的。
徐雲妮一開始也沒把它當個事看,不過後來,她發現事情好像沒那麽簡單。
因為她跟顧茗清碰上了。
她與顧茗清正式見面是在法學院學生會大一新生納新活動中,她們都入選為學生會幹事。然後,在進一步的組長競選中,徐雲妮輸給了顧茗清,而且票數大幅度落後。
徐雲妮坐在一旁,看着顧茗清在臺上發表演講。
不得不說,顧茗清長相明豔優越,口條清晰,演講亢奮又激情,的确很有優勢。
“……感謝各位領導對我的信任,我一定再接再厲,發揚我們法學院的優良傳統,在自己的崗位上擔起責任,堅定不移為同學們服務,促進學生會的全面發展!”
顧茗清在掌聲中下了臺,走過來,徐雲妮主動跟她打了招呼,她點點頭。
徐雲妮不由想到,之前她們在背後說閑話的事,有沒有被顧茗清的室友傳達給她呢?
她不清楚,不過她明顯能感覺出顧茗清對她的些許冷淡。
這種冷淡在之後的工作中,就更能體會了。
徐雲妮的職責範圍是秘書處兼舍務,顧組長基本把最麻煩的活都安排給了她,負責所有的例會和考勤的內容記錄、文檔整理、工作彙報,還有查寝等等……
聶恩貝聽說此事,憤憤不平。
“別幹了得了!這才剛開始就這樣,将來你不得被她折騰死!要我說你跟我一起參加社團吧,好好享受大學生活,學生會有什麽意思,成天勾心鬥角。”
徐雲妮說:“我考慮考慮吧。”
然後就進洗手間洗澡去了。
聶恩貝看向陶雨,後者正在寫日記。
她問:“你說她能退嗎?”
陶雨:“不能吧。”
聶恩貝想了想:“我覺得也是,這可是沒開學就立志考公的人,根本離不開組織,讓她去跟顧茗清鬥去吧。”
不過,出乎聶恩貝的意料,徐雲妮跟顧茗清根本沒鬥起來。
因為徐雲妮很快就服軟了。
她屬于全方位向顧茗清交槍了。
她完全配合着領導的工作,讓幹什麽就幹什麽,經常耽誤自己的自習和休息時間,去完成顧組長布置的那些有的沒的的任務,主要是态度還特別好,完全看不出一點不滿。
對此,陶雨感慨:“徐雲妮,你真是天選牛馬。”
“還好吧,”徐雲妮倒沒覺得什麽,她洗完澡,出來擦擦頭發,“正好我這段時間需要忙一點,分分心。”
聶恩貝問:“你需要分什麽心?”
徐雲妮把毛巾挂起來,看到桌上放着的手機,靜了一會,說:“我之前喂了一只貓,它受傷了來我這養着,好了就跑沒影了。”
“啊?”聶恩貝沒想到這個理由,哈哈兩聲,“你被騙感情了啊。”
徐雲妮把毛巾挂起來,笑道:“倒也不至于,還在磨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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