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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徐雲妮稍彎下腰, 小聲說:“時訣,你好好休息,我剛從你媽媽那過來, 她那一切都好。”看着時訣的視線, 她又說,“她什麽都不知道, 以為你在外參加活動呢, 你安心養傷。”
時訣把眼罩徹底摘了, 放一邊。
他整張面龐都露了出來,氣色比較差, 人也沒太有精神。
不過整體還是比較平靜的。
他問她:“考得怎麽樣?”
徐雲妮說:“挺好的。”
他點點頭。
崔浩過來, 問他:“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時訣搖頭。
崔浩皺着眉:“你不吃東西不行啊, 哪有體力恢複啊。”
崔浩剛說了幾句話, 護士就過來查房了。她進屋後先讓另外兩床的人聲音小一點, 然後到了最裏面,先檢查了時訣的手環, 讓他坐起些, 準備給他肋下的傷口換藥。
護士解衣服的時候,徐雲妮就走到了一旁。
牆邊有一張拉開的住院椅,可能是公用的, 上面堆着不少東西。有一個黑色的長運動包,徐雲妮認得那是時訣的, 被隔床的人買來的食品袋子壓在下面。
她過去, 把他的包拿出來放好。
包很重,半拉開的, 裏面裝着幾套衣服、鞋、一條煙、運動水壺,還有些電子産品和一個記事本。就那麽随意一瞥間, 徐雲妮還看到一個紅色的紙盒袋,這袋子應該在包裏放了有一段時日了,壓出了好多褶皺,袋口敞開着,裏面有兩條長條的紅色首飾盒。
袋子和盒子上都印着品牌的名字。
徹徹底底的奢侈品。
徐雲妮感覺時訣的消費觀還挺自由的,她在他腳上至少見過三雙顏色不同的快刷出毛邊的匡威板鞋,但她也見過他去華衡廣場唱歌的那晚,穿着的Alden靴子。
她在他這見過的首飾,大多都是只戴個形狀的,沒多久就會褪色丢掉的款,還有就是他在她生日那天親手做的項鏈,再來,就是袋子裏的奢侈品。
要麽就是幾乎不花錢,要麽就花大價錢,基本沒有中間值。
這也跟徐雲妮對他的印象差不多,有那麽點完美主義傾向。
要麽不要,要就要最好。
床邊,護士換好了藥,又給時訣吊上輸液瓶,囑咐道:“你少說話,多咳嗽排痰,養神休息,注意補充營養。”然後就走了。
崔浩手機響起來,他一看來電顯示,老臉一拉,去外面接電話。
護士忙完就走了,徐雲妮回到病床邊,幫他重新把簾子都拉上。
時訣頭偏過來看她。
“怎麽找到這的?”
徐雲妮說:“你少說點話,我說你聽着。”她拉了椅子過來坐旁邊,把今天一整天的經歷講了一遍,有意省略了吳月祁的大發雷霆。
她講完,時訣要開口,徐雲妮又堵住他:“護士說了讓你少說話。”
他說:“無所謂,都這樣了。”
圍簾都已經拉上了,隔絕了外面的視線,和一點點的光亮,讓這環境變得有些黯淡。
他又要說什麽,突然好像卡住了一樣,前胸一緊,然後就是一陣咳嗽,他在喘息的時候,徐雲妮聽到他胸口發出像風箱一樣的聲音,明顯咳出了痰。徐雲妮連忙取來桌上的手紙,撕了幾張疊在一起放到他面前,稍微扶着他的身體。
“快吐出來。”
他想自己接過紙,但咳得手直哆嗦。
徐雲妮看出他的意思,又說:“快吐吧,沒事的。”
他最終吐了出來,徐雲妮把痰包起來丢掉,用紙巾幫他擦擦嘴,又把水給他拿來。
他搖頭。
徐雲妮拿着水瓶坐了回去。
這陣咳嗽讓他不太舒服,皺着眉,在那緩了好一會。他沒有看徐雲妮,視線落在前方,不知是在看被單,還是在看自己打着石膏的右腿。
安靜了很長時間,徐雲妮說:“你睡一會吧。”
他說:“我沒聯系你,生氣沒?”
“沒有。”徐雲妮說。
他嘴角動動,這種狀态下,連笑都沒太有力氣。
他看過來,問:“有沒有想過是我反悔了?”
徐雲妮看着他打着吊針的手背,說:“我倒寧願是你反悔了。”
時訣靜了好久,說:“徐雲妮……”
徐雲妮擡起了眼,四目相對,她像有什麽預感似的,剛要開口,被時訣搶先一步——
“算了吧。”
徐雲妮那話就堵在嗓子眼了。
時訣說:“我現在沒精力管別的了,我肯定要重考一年的,不然我媽不會讓我進家門了,還有雜七雜八一堆事……”他看着她,平靜地說道,“所以,算了吧,你就去你原本想去的學校吧,分夠不夠?”
之前過生日的時候,徐雲妮曾想過,四個月後再見面,會是怎樣一幅光景。
這四個月裏,其實每一天,她都有期待,她還準備了一些話,等着今天說。
好像沒機會了。
其實剛剛見他的時候,徐雲妮就有種感覺,他精神很差,人也有點疏離。
生活的變化,完全不等人。
徐雲妮不禁回想,如果他第一次第二次表白的時候,她答應了他,現在還會是這樣嗎?或者在她生日那天,她就果斷與他确定關系,現在是不是就能以另一種身份坐在這裏了?
想着想着,徐雲妮呵了一聲,視線垂下些。
其實,她很想跟他說,你複不複讀,跟我們的事都沒關系。
但她沒說,因為她知道他說這些話,也跟複讀無關。
時訣的家庭條件并不理想,但從他身上其實看不太出來,他是個對自己非常有自信的人,也很有計劃,在表面的輕松玩樂下,他的生活節奏其實一直都在自己的把控之內。他用着平平常常的物品,但偶爾也會買自己喜歡的昂貴的東西,他沒覺得什麽,大概是有這個底氣,他能賺到這些錢。
這次受傷對他的打擊一定比外人想得要嚴重很多,這讓他的生命裏多了很多不确定的東西,他要重鑄他的城堡,不能再分出精力去采一束鮮花。
但這也不能怪他。
人總要優先把自己照顧好。
他在看着她,那目光讓徐雲妮心裏發酸。
這種意外,光是想想都要憋屈得喘不過氣了,他甚至還在顧及她的感受。
徐雲妮深吸一口氣,低下頭,又緩緩嘆出。
唉,早知道這樣,就別那麽急着拆包裝吧,雖然可能退不了了,但東西齊全點,又是全新的,找人出二手價錢也能高些,損失得少點。
……既然這麽不确定,幹嘛那麽急匆匆,一口氣買了一對呢。
那麽貴的東西。
她眼底有些發熱,再次深吸一口氣,擡手摸摸脖子。
“哎,”她說着,“這時間怎麽總湊不到一塊呢,不是我不行,就是你不行。真奇怪啊,班長,”她看向時訣,無奈一笑,“可能我們真沒緣分吧。”
像是低糖反應了一樣,時訣聽了這話,眼睑一跳一跳的,他身體靠前,抻動了傷口,眼底的抖動更明顯了。
徐雲妮半起身,扶着他的肩膀讓他躺回去,她對他說:“時訣,生活不可能一帆風順的,不管碰到什麽事,都要堅強一點。……雖然我覺得你已經很堅強了。”
時訣呼吸發顫,輕聲說:“你是小學老師嗎?”
“對啊,”她順勢說,“你要做個聽話的好孩子。”
時訣皺着眉:“啊……”
時訣重新躺下,頭痛欲裂。
這時候,崔浩回來了。
他臉色甚至比時訣還差。
時訣見了,問他:“……誰?”
崔浩說:“沒事,你好好休息。”
崔浩這是回來取煙的,他煙抽光了,去時訣的運動包裏又翻了一包新的揣兜裏,說:“我出去打個電話。”
他再次出去,徐雲妮把時訣的被子和枕頭都整理了一下,說:“別再說話了,動過手術要養氣。”
徐雲妮把眼罩拿來。
“戴上吧,睡覺。”
時訣一動不動,躺着看她。
徐雲妮把眼罩的彈力繩抻開,挂到他腦後,然後直接扣在眼睛上。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徐雲妮在原地站了一會,不見他回應,又說,“我可以來嗎?時訣。”
他低聲說:“随你……”
徐雲妮說:“好,那我先走了。”
時訣聽到拉開簾子,和腳步走遠的聲音。
他覺得自己的确該休息了,他渾身疼得要死,腦袋像要裂開了一樣,完全沒力氣,他的意識在黑暗和隔壁的打牌聲中,漸漸沉了下去。
徐雲妮在樓下吸煙區找到了崔浩,他還在跟人打電話,眉頭擰得跟麻繩似的。
“你們別這樣跟我扯皮!工作人員?那工作人員不是你們公司的人嗎?他私下給證跟你們就沒關系了?!”
幾句話的功夫,一根煙就見底了,他用力撚滅在垃圾桶上,然後又掏了一根。
說了半天,毫無結果,崔浩憤憤地挂斷電話。
徐雲妮走過去,說:“崔老板,是在談賠償的事嗎?”
“嗯,”崔浩罵着,“他媽到處推責,平臺說是場地公司的事,場地說是工作人員私自責任,工作人員說是粉絲的事,那傻逼還是個未成年,傷得最重,家長也要打官司要賠償,媽的,死了得了!”
徐雲妮說:“崔老板,你冷靜點,這肯定是多方責任的。那個粉絲,還有演出組織者,甚至安保公司和物業管理都有可能要擔責,現場的錄像有嗎?”
崔浩說:“有監控,我拷了一份。”
徐雲妮說:“還有醫療記錄,你都要準備好,然後……”她想了想,“崔老板,你找好律師了嗎?這肯定是要走法律程序的,最好快點找個專業的律師,這樣你也能省點心,多點時間照顧時訣。”
崔浩說:“我有在聯系,除了時訣以外還有個工作人員受傷,我們合計着一起告。”
徐雲妮說:“行,崔老板,你不要急,賠償是跑不了的。我明天接着過來看他,你要是忙的話,我可以接你半天班,或者一天班,都行。”
崔浩一頓,看看她。
“時訣讓你來嗎?”
“他說随我。”
崔浩又看了她幾眼,哦了一聲。
崔浩原本心煩得厲害,也是因為能用的人太少了,魏芊雯剛走,Delia又有自己的事,好多SD的老師都在《舞動青春》那邊排節目。
主要時訣脾氣也擰,有時候寧可自己折騰,也不想被不熟的人關照。
見徐雲妮這麽說了,崔浩說:“那你來吧,不用一整天,你……你上午方便還是下午?”
徐雲妮說:“我都方便。”
崔浩說:“那你下午來吧。”
徐雲妮說:“行,我中午十二點到。”
真是及時雨,崔浩說:“太謝謝你了,你——”他再次頓了頓,看着徐雲妮,問,“……你跟時訣,你們倆現在什麽情況?”
“什麽?”徐雲妮想了想,然後說,“沒有情況,只是普通朋友。”
“哦……”崔浩含着煙,上下看看她,也沒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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