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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秋高氣爽。
美麗的華都操場上, 正在排練合唱。
徐雲妮也在其列,甚至被安排到了後排的中間位置,王泰林錄過太多次了, 經驗豐富, 告訴她這幾個位置上鏡最為明顯。
“所有的目光,聚焦于你!欻欻欻欻欻欻欻——!”
離譜。
徐雲妮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安排在這, 對此, 王泰林的解釋是:“別看咱們主任老花眼, 經驗還是豐富,撥開現象看本質, 什麽外形上相一打眼就能看出來。”他點評徐雲妮, “你雖然是土了點, 但小頭小臉, 脖子又長, 正适合出鏡。”
徐雲妮站了C位,壓力劇增。
王泰林就在她身後, 也算是男生的中心位, 看她在那瘋狂翻樂譜,說:“翻什麽呢,你看得懂嘛?”
徐雲妮不說話。
王泰林笑道:“要不我來教你唱校歌吧, 你幹背詞肯定能看出來的,你這位置太顯眼了。”
徐雲妮:“能看出來?”她回過頭, 有點懷疑, “不是說就錄個像嗎?這也能看出來?”
王泰林逗她說:“當然了,你是外行不懂, 那朗誦跟唱歌的韻律能一樣嗎?氣息差太多了。你放心,校歌簡單得很, 一個小時就能學會。這樣,我也不收你學費了,就三頓飯吧,算便宜你了。”
徐雲妮:“行。”
他拿譜子拍她:“叫師父!”
“哎……”徐雲妮給他撥弄開,“過分了啊。”
隊形擺得差不多了,領隊的老師帶着排了幾遍,主任不太滿意,覺得氛圍也不夠熱烈。他讓學生們先解散,回去再練練表情,下回挑個時間接着練。
“要笑!各位!”主任使勁拍手叮囑,“我們這是錄影!調可以跑,後期再調,但笑的一定要好看!”
周圍同學懶洋洋地附和着。
徐雲妮沒有動地方,還在研究手裏天書一樣的譜子。
前方傳來主任興奮的聲音。
“……哎!你來了,太好了!我告訴你,你躲外太空也沒用,演奏位你跑不掉!”
“主任,我跑哪啊,你們先排着。”
徐雲妮聽見這聲音,擡起頭。
其實也不算擡頭,因為她還站在排練架上,她的位置比較高,只稍微把視線擡起來一點,就看到來到隊伍前方的時訣。
一陣秋風從操場的東邊吹到西邊,一路上吹動了很多東西,藤藤蔓蔓、校服衣擺、手裏的樂譜、額前的碎發,還有周圍人稀稀疏疏的話語。
不得不承認,有的人每一次出場,都像是老天精心安排。
時訣走到隊伍正前方,正中心,站定,沖上面揚揚下巴。
“有什麽要跟我解釋的嗎?”
?
周圍的視線瞬間都投射過來。
徐雲妮拿着譜子,左右看看,還跟後面的王泰林對視了,王泰林說:“你。”
她轉回來,時訣說:“下來。”
徐雲妮站着沒動。
時訣說:“你想在這說也行。”
他反正是無所謂的。
徐雲妮想了想,收起樂譜,下了排練臺,兩人往外走。
後面有同學聚在一起小聲讨論。
徐雲妮與時訣沒走太遠,來到操場外側,靠近圍欄處。
圍欄外長着一棵樹,樹很高,也很茂盛,半邊樹冠支到校園裏,半邊留在外。
他們已經站定了,徐雲妮以為他會開始說話,但他就那麽看着她。
徐雲妮的心裏隐約已經有了預感。
“你找我來幹嘛?”她先開口道。
“不幹嘛,問你件事。”
“什麽事?”
“你朋友的練習生綜藝看得怎麽樣了?”
她身體稍稍往後靠了靠。
果然,東窗事發。
徐雲妮:“你都知道了?”
時訣:“知道什麽?”
徐雲妮腦子稍微有點亂,主要時訣突然出來說這個,她也沒什麽準備。
“你們那邊什麽情況了?有什麽纰漏嗎?小帥是被發現了嗎?”
她一連串的詢問,語氣都很謹慎。
時訣本想吓吓她,話到嘴邊,看看她那副認真的樣子,又停下了。
他看向一旁,說:“阿京走了,你朋友跟你說了嗎?”
“他已經走了?”徐雲妮聽到這個,稍安下心,“那還挺順利的。小帥還沒跟我說呢,昨天晚上他回來的時候說阿京上鈎了,明早再看看。然後今早我出門的時候他還沒起床。”
時訣視線轉回來,看着她不說話。
徐雲妮覺得時訣可能有點沒睡夠,整個人透着股倦怠,但還算放松,眼睛半開半阖,沒什麽表情。
遠處的操場,排練的學生漸漸散去。
校園重新恢複寧靜。
“阿京發現了嗎?”徐雲妮問。
“沒。”他問,“你費那麽大力氣整他幹什麽?”
徐雲妮回憶道:“你記不記得我去找你那晚,你反複激怒他,他明顯還是不爽,我怕他會再搞些小動作。”
時訣:“所以呢?”
?
時訣:“他搞不搞動作,關你什麽事?”
這個稍有點刺的反問讓徐雲妮頓住幾秒,看着他的臉色。
“什麽意思?你覺得我多管閑事了?”
時訣輕嗤一聲:“我可沒這麽說。那你整他就整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徐雲妮:“你不知道的話,這事成不成都跟你沒關系,也跟你們店裏沒關系。要是真沒成,小帥就當去鍛煉身體了。他年底要出國,現在天天宅在家裏打游戲,一天就吃一頓飯,他爸爸經——”
“你跟他什麽關系?”他打斷她。
“誰?小帥嗎?”徐雲妮說,“我們……算是姐弟吧。”
“‘算是’?”
“對,我們是重組家庭,我媽媽跟他爸爸在一起。”
時訣沒說話。
他好像不太想說什麽了,但也沒有要走,就站在那,像是放空了。
清清涼涼的秋晨,讓人的腦子都比往常通透。
也許是這場景太過靜谧了,逐漸讓徐雲妮進入一種怪妙的思緒裏。
她看着眼前的人,腦子裏不自覺地過了一遍與他認識至今發生過的事……她覺得時班長是個優缺點都很鮮明的人,他天資優越,但又時常仗着條件而略顯輕浮,他玩心甚重,卻也有着明确的目标和該有的擔當。
你不能說他是個完全真誠的人,但也絕對給不出他很差勁的評價。
思來想去,徐雲妮有點意外地發現,她心中關于時訣的天秤,好像早已偏向了欣賞的一端。
今日天氣不錯,雖然陰,但很清澈,好像一層薄薄的紫紗,蒙在那張幹淨的面龐上。
他注意到她的視線,眼神移了回來,任她打量。
在這麽對視了數秒之後,他們幾乎同時開口。
“你——”
“時訣。”
徐雲妮這一聲喚出,兩人都頓了一下,經過短暫的記憶過濾,他們都意識到,雖然她轉來有一段時日了,也與他有過私下接觸,沒事就假模假式喊兩聲班長,但這确實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時訣難得在她發言之前,就嗯了一聲。
徐雲妮:“咱們能交個朋友嗎?”
風吹得頭頂的樹冠嘩啦啦作響。
頂着一張泰然自若的臉,什麽話都說得出口。
時訣緩吸一口氣,清冷空氣充斥肺腑,他的視線慢慢從她的臉,移開到天邊。
天是煙紫色的,沒有陽光,卻透得仿佛能看清九天繁星。
“班長?”
“你差不多得了,”時訣有點麻了似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肉麻嗎?
徐雲妮後知後覺,指節蹭蹭下巴。
時訣在那邊自己念念這個詞:“朋友……”他又問她,“你為什麽要跟我做朋友?”
徐雲妮坦誠道:“我覺得班長你非常優秀。”
時訣恍然:“這樣啊。”
他兩手插兜,溜達到一旁。
校園圍牆中間是焊在一起的镂空的鐵杆,他坐到半米多高的石欄裏,兩條長腿叉開,靠着鐵杆看着她。
恰時一陣風過,裹着透徹心扉的秋冷香,攜着她幾縷額頭和鬓邊的發絲,黏在眼角嘴角。
時訣說:“那要不要跟我交往看看?”
他這話問完,三秒後,徐雲妮才把話錄入腦子一樣,眼睛慢慢放大。
她的皮膚其實很不錯,幹爽,通透,有點啞光的質地,鼻子和嘴唇都很端正,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他老半天。
他有點嫌她反應慢,右手從兜裏抽出來,身體靠前,輕輕一扇,打在她垂在一側的右手心裏。
“問你話呢,願不願意?”他說。
手心絲絲麻麻的,觸感從手臂一直傳導到全身,連頭皮都跟被紮了似的。
他的胳膊怎麽這麽長?上次吃飯的時候也是,簡簡單單就能碰到她。
腦細胞已經調動了幾輪了,徐雲妮還是沒搞懂,為什麽會出現當下這種情況。
在徐雲妮尚且年輕的心緒中,總習慣于給各種各樣的事件找尋一個邏輯起點……
難道就因為她幫了他的忙?是不是有點太兒戲了?這種話對他來說簡直像喝水吃飯一樣張口就來。
“班長,”徐雲妮對他說,“你又開始了是吧?你在開我玩笑嗎?”
時訣沒開口,平平看着她。
靜默的視線裏,帶着點他傳統的冷淡調子。
徐雲妮忽然有些迷茫了。
茂密的樹冠下,安靜的操場角落,一個這樣近在咫尺的人物……徐雲妮心想,不論他出于什麽心情說出這些話,這可能都是個要被記住很久很久的場景。
那陣風又刮起來了。
她久久不言,時訣說:“什麽叫開玩笑,不是你先說的要做朋友嗎?”
“我的意思,”徐雲妮說,“不是那種‘朋友’。”
靜了一會,時訣說:“哦,那是我誤會了,普通朋友不是随便做?還用得着特殊問一遍。”
徐雲妮沒說話。
片刻後,時訣踢了踢地上的碎石子,驀然笑了一下,又是那種嘴角向下拉的笑容,伴随着睨向一旁的視線。
沒等徐雲妮品出他這神色的意思,他再次轉過來時,又恢複成了平日裏輕描淡寫的模樣。
“這事謝謝你了。”他說,“還有你弟弟,也替我謝謝他。”
“好。”
他突然這麽正式道謝,徐雲妮還有點不适應,跟他說:“小帥好幾次說你帥氣,還說想認識你。”
“行啊,有時間約出來一起吃個飯。還有,下次別這麽冒險了,那麽貴的表,真壞了怎麽辦?”他收回腿,站起身,淺笑着說,“我可賠不起。”
……這頁算是揭過去了嗎?徐雲妮總覺得,他好像有點不高興了。
“班長,你……”
“會唱嗎?”時訣示意她手裏的東西,打斷她的思路。
徐雲妮拿起樂譜:“不會。”
時訣伸手,徐雲妮将譜子遞過去。
時訣随手翻翻:“你識譜嗎?用不用幫你改成簡譜?”
徐雲妮說:“簡譜我也不識,王泰林說他能教我唱,他說這曲子很簡單,一個小時就能學會。”
時訣一頁都還沒翻完,停那了,擡眼看她。
徐雲妮:“怎麽了?”
他忽然吐出一口氣,嘴角是勾着的,眼睛卻全無笑意。
“徐雲妮……”他輕聲點名。
“嗯?”
他感嘆:“真會啊。”
“什麽?”
課間鈴聲忽然響起,時訣把譜子合上,還給她,同時說:“回去吧。”
“不是,班長——”
不等她說話,時訣已經邁開步伐。
兩人就一起往教學樓走。
一路上,徐雲妮叫了他幾次,他完全不理會。
直到走到班級門口,徐雲妮就差半步進屋了,時訣忽然堵在前面,看她一眼,問:“你幹嘛?”
徐雲妮疑惑道:“什麽幹嘛?”
時訣:“你回我們班幹什麽?”
徐雲妮懵了:“什麽?”
時訣:“你不是要去找王泰林學歌嗎?”
徐雲妮:?
時訣:“你該去七班啊。”
徐雲妮:“……”
時訣淡淡道:“去啊。”
徐雲妮啞口無言。
他翻她一眼,進了教室。
她大體上知道了他發飙的根源。
那狹長的眼睛冷冷一睨,像極了一只領地被冒犯的野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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