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华从九千岁把江云舒从车上抱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感觉自己坠入了一场噩梦。
她一定是在做梦……
上辈子,九千岁看中了她的眼睛,才把她掳回自己的府邸,这辈子江云舒早该死了才对,怎么也在九千岁身边?
为什么上辈子自己被关在谢府,到死只见过九千岁一面……这辈子江云舒却住在宫里,朝夕与九千岁相伴?
为什么自己被关在谢府里那么多年不见天日……而江云舒能重回侯府,光明正大地走在日光下!
珠光以莹润柔和为美,江云舒鞋尖上的两颗东珠是举世难寻的珍品,泛着极为柔和的珠光,却深深地刺痛了江昭华的眼睛。
她不是嫉妒江云舒……
只是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乔姨娘一个卑贱的姨娘,敢给主母下毒,本就死有余辜。
竟将整个太医院里的太医几乎都请过来……救她一条贱命!
江云舒凭什么?她也早就该死了。
她如今还活着,还能救下毒害自己母亲的贱人,全凭九千岁的宠爱……
江昭华整个人被妒火吞噬,喊破江云舒的身份。
“江云舒,你不是为先帝殉葬了吗?怎么还活着?今日见到你,爹娘都以为见鬼了……”
江云舒正要追着乔姨娘的软轿而去,突然听到江昭华这样大喊,脚步一顿。
今日之前,她没想到自己还能走出未央宫。
此刻之前,她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会被喊破。
她是早该殉葬了,嫡姐让她替嫁进宫,若不是她运气好,她早就死了!
嫡姐害死她一次还不够,竟然还要害死她第二次吗?
江云舒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嫡姐,她们在闺中从未有过矛盾,她一直小心翼翼地避让着嫡姐……
嫡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侯府上上下下、太医院的十来位太医、护卫在旁的诸多禁卫军——喊破她的身份,她定然活不成了吧?
立春飞快地看了一眼九千岁的神色,走到江昭华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这位夫人可是认错人了?”
他年纪小、个子矮,与江昭华说话时微仰着头,可江昭华却吓得瑟缩一下。
上辈子她在谢府干粗活的时候,九千岁身边的这些小太监,她只能远远地仰望……
但她现在不是谢府的粗使丫鬟了!她是侯府嫡女,未来丞相的夫人!
她挺直腰杆:“我怎会认错自己的亲妹妹?”
“她就是侯府庶出的二姑娘江云舒,被先帝册封的婕妤,早该为先帝殉葬……”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江昭华脸上。
这一巴掌,是立春踮起脚尖,用尽全身力气扇的。
江昭华白皙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以极快的速度高高肿起,嘴里的嫩肉破了,唇角往外淌着血……
立春年纪虽小,冷笑却已学到两分掌印的模样:“夫人,话可不能乱说。”
江昭华被打懵了,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乱响。
她身形摇晃了几下,险些没摔倒,连忙伸手护住肚子……她还怀着孕!
“我没有乱说。”江昭华死死盯着江云舒,“我又不瞎,你当然是江云舒!”
“而且我明明听见掌印叫你娘娘!”
“还听见太医叫你江姑娘!”
立春听到江昭华的话,眼珠一转:“夫人弄错了。这位姑娘虽姓江,却不叫江云舒。”
江昭华懵了:“那她叫什么?”
“啪!”立春的第二个耳光,又狠又快地落在江昭华脸上。
“掌印身边人的名讳,也是你能打探的?”
江昭华满嘴的血腥味,左右两边脸一齐肿起来。
小太监分明在睁眼说瞎话!
她看向身后的父亲和母亲。母亲心疼极了,满脸担忧地看着她,可是一句话也不敢说,正拼命给她使眼色让她闭嘴。
父亲没在看她,正小心翼翼地看九千岁的脸色。
江昭华从小到大哪里被人打过?父亲母亲祖母都疼她入骨,不曾碰过她一根手指头。
哪怕上辈子在谢府当粗使丫鬟,她也没挨过打。没人敢在谢府里打人。
今日,九千岁身边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太监左右开弓扇她耳光,父亲和母亲竟不敢说一个字……
谢凛轻笑着向父亲开口:“侯府的二姑娘,可是叫江云舒?”
西平候吓得脸色发白,连忙点头:“是,是。”
谢凛又问了一遍:“侯府的二姑娘,可是叫江云舒?”
这一回,西平侯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自己刚才真是傻了。
西平侯连忙大声说道:“不是!”
“府中二姑娘的闺名并不是云舒!”
谢凛不置可否,脸上亦不辨喜怒,径直迈步离开。
西平侯悄悄松了一口气,他的回答应当让九千岁满意了吧?
西平侯下定决心,等九千岁离开后他立刻下令告诫全府上,侯府二姑娘、进宫的江婕妤,闺名从来不叫江云舒!
日后谁要是说错话,小命不保可不怪他!
江昭华望着谢凛和江云舒并肩而行的背影,内心风雨飘摇。
她以为江云舒的身份见不得人……她以为自己捏住了江云舒最大的把柄……
可小太监两个耳光,就把她内心的坚信全都打碎。
江昭华身形摇摇欲坠,尚未隆起的小腹一阵阵抽痛……
那她上辈子又算怎么回事?
凭什么她失去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在谢府不见天日地被关到死……江云舒大摇大摆地回到侯府,所有人都要装作侯府二姑娘不叫江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