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华听到母亲的话,破涕而笑,笑了一会儿又长叹一口气。
她知道以后自己会有大宅子,可是现在的小宅子,她真是一天也忍不下去了。
江昭华出嫁,侯夫人考虑到段家小门小户,便只给了她四户陪房,十几口人。
这四户陪房,都是侯府的家养奴仆,有忠厚老实的、有聪明机敏的,有会裁衣的、有会算账的……都是侯夫人精挑细选出来的,个顶个得有用。
可谁能想到,江昭华仅仅带了四户陪房而已,段家竟然住不下!
段家只能勉强挤下江昭华的八个贴身侍女!
江昭华没办法,只能让四户陪房都住到她的庄子上。
可庄子在京郊,离得那么远,陪房住到庄子里去,根本就没办法为她做事了!
江昭华的侍女以前在侯府里,两人住一间大屋子,如今到了段家,勉强腾出两间小屋子给她的侍女住。
四个侍女挤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睡下的时候简直头碰头脚碰脚。
段家总共就一个院子,根本不分正院和偏院。
江昭华和段谨行住主屋,已经是整个段家最大的屋子,可在江昭华眼里也不过侯府一间茶房大!
她住得憋闷极了!
更要命的是,房子这么小,婆婆就住在她隔壁。
她和段谨行新婚燕尔,夜里却一点声音都不敢有。
那个老虔婆……在江昭华成亲第一天就恶心得她吃不下饭!
洞房花烛夜,段谨行体贴她已经累了一整日,便没有来碰她。
江昭华想到这里,脸上顿时浮现出甜蜜神色。
虽然她碰上了一个恶毒婆婆,可是她为自己选中的夫君,当真是极好。
这世上有几个男人会如此体贴?
看到她太累,竟然能在新婚之夜都忍住不碰她,而是温柔地将她拥在怀里,这样睡了一整夜。
段谨行比她高一个头,江昭华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段谨行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
这样的姿势,让江昭华甜蜜极了。
——她忘记了,这样的姿势,她看不见段谨行脸上的表情。
江昭华甜蜜地与夫君相拥而眠,没想到第二日,那个老虔婆竟然在他们起床后,直接来翻两人的喜帕!
她与夫君尚未洞房,喜帕自然一片雪白。
老虔婆看到之后便发疯了!骂了许多难听至极的话!
江昭华这辈子都没听过那么粗俗下流的话,整个人都懵了。
好在段谨行很快便护在她身前!把那个老虔婆推了出去!
过了片刻,段谨行回来,伏低做小朝她道歉。
江昭华看在夫君的面上,没再和婆婆计较。
夜里,江昭华梳洗完毕,羞涩地等着夫君回房。
夫君不愧是要考状元的人,读书极为刻苦。
休婚假在家,可一整个白天都在书房中读书。
夫君挑灯夜战到深夜,江昭华在卧房里等到深夜。
这一夜,夫君又没有碰她……对上江昭华委屈不解的目光,夫君将她揽在怀里。
“今日娘冤枉了你,你懂事孝顺,不与娘顶嘴。”
“可我知道,夫人受了委屈,心中必定有气。”
“勉强敦伦,也是不美,还是等夫人气消之后吧。”
江昭华听到夫君的话,比喝了蜜还要甜。
能有如此体贴的夫君,纵是有一百个恶婆婆,又如何呢?
段谨行说这些话时,把江昭华搂在怀里,因此江昭华又一次没有看到,段谨行脸上的表情。
厌恶至极的表情。
段谨行心想,江昭华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和他有夫妻之实,是因为日子已经来不及了,急着将肚子里的孩子栽给他吗?
不知喜帕验身这一关,她要怎么过?
段谨行很快想到,江昭华出身侯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内里不知有多少阴私龌龊之事,自然不乏奇毒奇药。
看到江昭华毫不恐惧的模样,她定然已做好了万全准备,来伪造落红。
段谨行无声地吐纳,他现在需要侯府的助力,只能对这个恶心的女人虚与委蛇。
大丈夫想出人头地,要忍旁人不能忍之事!
等到他无需再忍那一日,他会将今日所受屈辱,连本带利地收回来!
段谨行用了足足几日克服心中厌恶,在婚假最后一日,与江昭华有了夫妻之实。
他心中有恨,兼之想到江昭华早已不是初次,行事自不可能体贴。
到了后头,浑然不理江昭华的哀求,不管不顾地发泄心中怒气。
江昭华痛得脸色发白,脸上直冒冷汗。
她从未想到,夫妻鱼水交融,竟如此痛苦吗?
那为何天下女人,个个都不愿夫君纳妾?
上辈子,她在九千岁的后宅中,总是听到身旁的粗使侍女用极其羡慕的语气说段丞相一心一意坚贞不渝,在那些侍女的口中,这仿佛比一品诰命夫人更令人羡慕……
江昭华听多了,越来越恨江云舒,越来越爱慕段谨行。
可是现在,江昭华痛得快要晕过去了。
她流着眼泪想到,纳妾也并非全是坏事……
若是没有妾室替她分担,她难道要夜夜受这样的苦?
段谨行终于停下了,他回过神,看到身下一片鲜红的喜帕,吓了一跳。
江昭华的模样,看起来极其狼狈,痛得不停发抖。
段谨行皱眉,她分明不是初次,为何喜帕上会有这么多鲜血,看起来又如此痛楚?
不,自己不能被她骗了。
那个女人定然是在演戏。
至于落红,高门大户中自会有自己的秘法。
毕竟除了江昭华早已与人有私,段谨行实在想不通第二个她不嫁皇帝要嫁他的理由。
倘若他是女人,他定毫不犹豫地嫁皇帝!
总不会侯府早就知道皇帝要死了吧……这个荒唐的念头在段谨行心中一闪而过,他立刻笑着摇了摇头。
他笑自己傻了,世人皆知皇帝乃毫无征兆地暴毙,侯府焉能先知?
因此,江昭华不嫁皇帝嫁给他,只有这一种可能。
他不能被这个女人骗了。
她这样不贞的女人,竟然歪打正着,逃了一条命出来。
可惜……段谨行想起在赏花宴上惊鸿一瞥的二姑娘。
她是那样的美、那样的纯洁无瑕……像在风中轻轻摇曳的出水芙蓉。
可惜那样的美人竟然早早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