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房间里,两把交椅后是隐约门的轮廓,那丝丝光亮晦暗,灰雾滚滚。
桌上的交易信息被一抹而净,取而代之的是新的交易细节,缓缓浮现。
“卖方坐地起价,信誉值已下降。”
“买方再需提供一道品质不低于S级的传承,否则交易取消,定金将全额返还,手续费恕不退还。”
李衍冷哼一声,躺在椅子上,毫不客气地翘起了二郎腿。
“一把先杀人后杀己的鬼刀,要是我事先知道是这样,根本就不会出手拍下,十万点数,仁至义尽,老先生,再考虑一下。”
烛九阴没有马上回答可或否,只捧起了刀,持在手里慢慢观摩,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而这把刀,确实也漂亮地像一件艺术品。
“你不懂,只消用这把刀在那些大人物的身上划十个口子,就算是鬼神莫测的一席,三魂七魄被斩尽,也会彻彻底底地消失,永世不得超生,这种特性,是很少有的。”
李衍见烛九阴不肯松口,但他当然也不想让步,干脆就先顺着话说下去:“说得好像砍他们十刀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一样。。。”
“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
烛九阴忽然放声大笑,怒目圆瞪,那双眼睛顾盼生辉,极其有神,如观烛火,真有烛龙闭目夜,睁目昼的威势。
那红漆鬼头刀在他的手里划了几个圈,刀风厚重狠戾,几招间,李衍仿佛看见满城乌云压塌了天,雷暴骤然落下,刀风过境,吹动了他蓄到眉间的发。
他抬起了眼,眼神微微亮起。
烛九阴将刀夹至肋下,伸出了手,问道:“你观,这手如何?”
李衍看了两眼,如实回道:“用刀高手的手,高手中的高手。”
“这就对了,既然是用刀高手中的高手,那么往那些大人物身上砍个十刀八刀,不是问题,你,也是用刀的高手,去往那些大人物的身上只砍个十刀八刀,也不是问题。”
不知道什么时候,烛九阴已经抓住李衍的手,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后,继续道:
“对你来讲,能跟一席翻脸的底牌,十万不够,只加一道传承,不值?”
李衍回道:“不值,你在诳我,我自知没本事在一席身上砍个十刀八刀,也跟那几位无仇无怨,更不觉得有朝一日会有要跟他们其中的哪位生死搏命。”
“而且,这是关乎诚信的问题,您老刀法超凡入圣,一身的好本事,何必纠结一道传承?”
烛九阴眯着眼听完,仍然没有松口,低沉道:“既然这样,我就给你讲一个故事。”
李衍看了一眼亮屏的手机,叹了口气。
“长话短说。”
叮
“人太多了,你在哪里?”
来自好友,许总的消息,二小时前。
“我等会去找你们。”
“噢,那我们先去大昭寺逛逛。”
“好,两条街,马上到。”
自己发送的消息,半小时前。
“你到了吗?”
来自好友,许总的消息,刚刚。
。。。
大昭寺。
吐蕃王朝时期,尼泊尔尺尊公主带来了一尊释迦牟尼八岁等身像。
彼时的赞普,松赞干布为了礼遇佛法,也为了博得美人一笑,大手一挥将大湖填平,在湖上兴建了最初的大昭寺。
此后,大昭寺便成了雪域高原上最殊胜无上的寺庙,或许没有之一。
“先有大昭寺,再有拉萨城。”
卓木强巴站在一处红底黄字,色调跟不远处恢弘寺庙格格不入的标语面前,一旁是两三个极尽口舌朝他推销各种藏地零食的小商小贩。
虽然对一个土生土长的藏人介绍推销他从小吃到大的东西,这听上去有点蠢,但对他来讲还真管用。
他从来都吃不腻味。
焖了一口奶渣,点了根烟,浓郁奶味和尼古丁一齐充盈了所有的感官。
卓木强巴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标语上,他想不仅是他,所有的藏人,应该都听过这句话。
以唐朝文成公主带去的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为中心,环释迦牟尼殿一周为囊廓,环大昭寺外墙一圈称为八廓,以大昭寺为中心,将布达拉宫、药王山、小昭寺包括进来的一大圈称为林廓。
这也是藏人们苦行转经的一个脚印一个脚印,一圈又一圈,环绕着大昭寺走出来的路线。
可以说大昭寺就是整个拉萨,甚至整个藏传佛教的中心。
门前广场人来人往,寺庙内来人络绎不绝,来旅游的游客,来参拜的僧侣混成一片,该欣赏的欣赏,该礼拜的礼拜,基本上,互不打扰。
有人喜欢拍照的,脖子上挂了个相机,手痒摸了一摸,又咬咬牙克制地缩回了手,毕竟在神佛的眼皮子底下,又是极尽神圣之地,既然说不让拍,那就忍一忍。
就算不相信,心里有点尊重,总比没有尊重好。
许多愁在寺庙内晃呀晃,见了好多神佛,都不知道哪位有祛病破灾的权柄,有个小僧给她指了个路,她便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没走出几步路,手机就响了,她悄悄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李衍发来的消息。
“进门了,你在哪里?”
许多愁抬头看了看牌匾,低头打字回道:
“八药师佛殿。”
。。。
大昭寺,街对面,一处面馆。
一个魁梧至极的男人,刀削般的脸庞,像一座冰山,和一个裹得严实的人,只露出了花白的胡须,面对面坐着,桌上是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约书亚,和可可西里一行的司机。
“没想到,你被科考队抓到了还能再跑出来。”
约书亚嘴里说着晦涩难明的中东语言,起筷吃面。
“我能跑个屁,运气好没被抓住。”
花白胡须动了好几下,沾上了辛辣的面汤,他一边嗦面,一边含糊道:“我刚刚看到了,他们进了大昭寺。。。要是你胆子够大的话,我们就买张票,假装成游客进去办事。”
约书亚越过了花白胡子,目光投在了大昭寺赭红色的边玛墙上,他无情道:
“之前共事那么久,我都没发现你其实是个脑瘫,竟然想去那样的地方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