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说:“若是晋人深陷关中、并州这个泥潭,那再好不过了,如此我便可从容着手征兵,重新训练出1支能征善战的军队了。”
张宾说:“光是重新训练出1支能征善战的军队还不够,还要想办法把鲜卑人推到晋军面前,替我们抵挡晋军兵锋!”
石勒叹气:“我当然想把鲜卑人拖下水,可他们死活不同意啊!”
张宾说:“现在晋军接连得胜,士气高昂,鲜卑人当然不愿意与之为敌,但晋军所表现出来的战力如此强悍,我就不信他们还睡得着觉!会有办法的,1定会有办法的!”
自开战以来,不管是张宾还是石勒,都1直想将鲜卑人拖下水,与他们结盟1起对抗晋廷。随着山东、洛阳两次大败,损失超过十万精锐步骑军之后,这种心情就越发迫切了。挨了这两顿毒打之后,石勒和张宾都深刻地意识到,经过7年的厉兵秣马、卧薪尝胆,再加上李睿、北宫静大力地的军改,晋军已经脱胎换骨,变成了1支可怕的钢铁之师,以羯胡1己之力,根本就无法战胜这样的对手,这个时候,能否把鲜卑人拖下水便不再仅仅是关系胜负,而是生死攸关的问题了。
段部鲜卑不要想了,人家打定主意要当晋廷的狗,根本就没法争取。但是像拓跋鲜卑、宇文鲜卑、慕容鲜卑这些都是可以争取的,尤其是慕容鲜卑,实力强横无比,如果他们能够入场帮忙,羯在的压力将减轻不止1半。
当然,什么韩国人、靺鞨人、扶余人啥的,也挺能打,可以的话也要将他们全放进来。
至于该如何将鲜卑人拖下水,张宾现在还没有头绪。不过他坚信自己1定能找到办法的,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他算计不了的人!毕竟,在他看来,匈奴汉国少说也还能跟晋军斗个1两年,他的时间还算充足,只要给他时间,鲜卑人再怎么坚定,也会被他的糖衣炮弹击垮!
更何况鲜卑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大晋的忠实,1个比1个贪婪,可供他利用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那么,正被张宾和石勒算计着的匈奴汉国又在做什么呢?
在料理后事。
在料理刘聪过人的后事,也在准备他们这个政权,乃至他们这个民族的后事。
刘聪这些年沉迷酒色,身体早就被醇酒美人给掏空了,眼看十万步骑军精锐,4王3十8将1朝尽丧,他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当场便呕血昏迷,可把1众文武大臣给吓坏了。御医手忙脚乱,费了9牛2虎之力才将他救醒。
醒过来之后,刘聪召见呼延宴、朱纪、刘粲等人,向他们了解白马寺之战的情况。当得知在决战中刘曜都已经率领数千重骑打穿了晋军的步兵方阵,冲到李睿前前,眼看就可以斩下李睿的首级了,却被晋军用1种会喷吐火舌并且喷射出威力极大的弹丸的铁管子击败,随后又遭到晋军大批精锐骑兵的反击,包括刘曜在内,好几千人无1生还之后,他呆愣许久,才指着天空大骂:“晋人都腐朽到这种程度了,为何还能涌现出像北宫纯、北宫静、祖逖这样的人杰,和李睿这样的经世大才?莫非即便他们烂到这等地步,上天依旧不肯收回对他们的眷顾吗?上天,你何其不公!!!”骂完,心口绞痛排山倒海般袭来,捂着胸口呕血不止,竟生生吐出1升鲜血,然后昏迷了过去。
再次被救醒后,刘聪变得极其虚弱,连床都起不了了。他知道自己大限到了,强打精神下令光禄大夫王延和秦王刘权留下来死守潼关,自己则带着刘粲、呼延宴等人返回平阳。临走时他还顺手将临阵脱逃扔下大军逃入潼关试图逃往凉州的蒲洪、姚弋仲等人给抓了起来,并且派人前往他们老家将他们的家眷1并抓过来。这1仗败得太惨了,1定得有人出来背锅,他不可能背这个黑锅,刘粲、呼延宴也不行,只能让这些言而无信、反复无常的部落首领来背了。
而且,他很赞成呼延宴的观点,蒲洪、姚弋仲都是文武全才、野心勃勃之辈,他还勉强能压制得住,1旦他不在了,这两个家伙肯定不会安份的。现在他大限将到,这种隐患应该尽早除去。
这1路舟车劳顿,无疑让刘聪那本就糟糕的身体雪上加霜,他时常呕血,长时间昏迷,整个人消瘦得可怕,1众文武大臣看在眼里,都知道他的大限怕是要到了,忧心忡忡。
现在匈奴汉国正面临着自刘渊起兵以来的最大危机晋人正从潼关、关中和晋阳3个方向向他们发动猛烈的进攻,那些以往臣服于他们的胡人也不再恭顺,整个匈奴汉国随时可能完蛋!刘聪在,大家还有主心骨,齐心协力的话没准还能挺过去,要是刘聪也倒下了……
大家的目光投向刘粲,都是暗暗摇头。
不合适。
刘粲不管是能力还是自身资历,都不足以应对如此险恶的局面。更何况这位年轻的太子刚刚经历了1场大败仗,葬送了匈奴汉国4王3十8将,整整十万步骑军精锐,这无疑大大动摇了他本就不足的威信,让很多桀骜不驯的胡人部族和汉人地主豪强生出了轻视心理,要是刘聪倒下,将帝国交到他手里,匈奴汉国的前途真就黯淡无光了。
然而,刘粲已经是目前最合适的继承人了……
在众人无比纠结中,刘聪终于回到了平阳。
在平阳城休息了两天之后,刘聪的精神好了很多,不再呕血,也能吃下点东西了。不过有经验的大夫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这位匈奴雄主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刘聪从容接受了自身的命运。趁着精神头还好,他召开了自己最后1次朝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自己身体抱恙,无力治理国事,所以将皇位传给刘粲,自己退居幕后当太上皇。他可谓雷厉风行,当即便让人取来龙袍给刘粲穿上,亲手将玉玺交到他手中,让他坐上龙椅,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文武百官心情异常复杂,但还是1丝不苟的对着龙椅上那位年轻的天子3拜9叩,山呼万岁。
登基大典结束后,刘聪的精气神似乎也耗光了,整个人虎脱了1般,被人抬着回了后宫。刘粲见状,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的强烈,跪在刘聪病床前握着刘聪枯瘦的手大哭不止。
刘聪却很平静,说:“人总会有这1天的,早晚而已,生死就如同草原上的水草随着4季变换而枯荣1样寻常,有什么好伤心的?”
刘粲哭得越发伤心,说不出话来。
刘聪有些吃力的抬起手,摸了摸刘粲的头,说:“别哭了,我们匈奴男子汉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你这哭得涕泪横流的,像什么样子?你这样子,让我如何能安心将社稷交给你,去见列祖列宗?”
刘粲哭着说:“父皇,儿臣挑不起这重担……儿臣挑不起……”
刘聪厉声说:“挑不起也得挑!你是太子,这个担子你不挑,谁来挑?”
刘粲给训得忘了哭。
刘聪放缓了语气,说:“帝国刚刚经历了1场惨败,元气大伤,晋军大军压境,形势危殆之极,在这个时候把江山交给你,也确实是难为你了。但为父也没办法,为父这病情是好不了了,只能让你顶上来了……你擦干眼泪,把耳朵竖起来,接下来我所说的每1句话你都要牢牢记住!”
刘粲赶紧擦干眼泪:“儿……儿臣听着!”
刘聪郑重其事的说:“我死后,你要严密封锁消息,万万不可让人知道我已经不在了,有人要见我,你就说我在养病,不能见人!”
刘粲说:“这么大的事,怕是瞒不了多久。”
刘聪说:“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如今平阳城人心惶惶,再让臣民知道为父已死,会发生大乱的,现在国家可经不起折腾了!”
刘粲用力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刘聪接着说:“白马寺之战损失太过惨重,国家这十几年积累的文武人才几乎被1扫而空,你掌权后1定要尽快发掘可用之才……只要是有才华的,哪怕是贩夫走卒出身的都可以重用,千万别学汉人门阀那套,那套纯粹就是找死!你的兄弟里有几个有点才能,你要跟他们好好相处,信任他们,重用他们,万万不要学司马家同室操戈!”
刘粲郑重的说:“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定会好好与兄弟们相处,绝不与他们争斗!”
刘聪继续说:“王延、王育、马景这些都是忠贞之士,尤其是王延,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以重用。朱纪、任顗、范隆这几个也颇有才华,但忠心不及王延、王育,你在用他们的时候要留个心眼。呼延宴可为大司马……”见刘粲皱眉,他解释:“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现在呼延氏家族在朝中的势力已经很强大了,再让呼延宴当大司马,他们会更上1层楼。但现在形势危殆,必须笼络住呼延氏1族让他们出死力,才有可能转危为安。这是当前第1要务,别的暂时是顾不上了,你明白吗?”
刘粲这才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