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双方的争执越来越激烈,快要动起手来了,司马诠有些无奈的叹了1口气。
少年天子留意到,南阳众臣参与争吵的都是些文官,武将诸如祖逖、耿忠、段隆、段文鸯等人都没有参与进去,尤其是掌握着军权的祖逖、北宫静、李睿这几个,全程就是在看戏,而且还看得津津有味。他倍感无奈,江东那帮自命不凡的家伙啊,他们还没有搞清楚这个国家到底谁说了算吗?或者说他们以为还是武帝、惠帝时期,国家大事都是他们这些世家代表说了算,皇帝凡事都要跟他们商量?
都这么多年了,梦还没醒哪?
本来还想拉这些家伙1把,免得他们被拉去祭旗了,现在看来,根本就拉不动啊!算了,他还是果断放下助人情结吧,免得被这帮坑货也给拖下水了。
他咳嗽1声,说:“都安静!”
吵得面红耳赤的众臣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当然,也许听到了,但不当1回事,继续吵。
李睿冷然开口:“朝堂之上,天子面前,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此言1出,南阳众臣尽皆闭上了嘴巴,退回自己的位置。江东众臣明显不服气,但是在李睿面前他们也不敢造次,只能先闭上嘴巴。
司马诠将目光投向李睿和北宫静:“大司马,大司农,你们认为这1仗该不该打?”
李睿说:“中原、山东、河北、山西、关中尽皆华夏故土,每1尺每1雨都是华夏男儿骈足抵肩,荜路褴褛打下来的,1沙1石都浸透了汉家男儿的鲜血,岂能拱手让人?这1仗非打不可,不将胡虏撵回草原,我们有1个算1个,都没有颜面去见先人!”
北宫静更是直接:“陛下,还记得襄阳王是怎么死的吗?”
想到司马范,司马诠顿时就红了眼。
他在8王之乱、永嘉之乱中见过太多的罪恶,见识了太多人性的阴暗、贪婪、残忍。持续十几年最为血腥、黑暗的权力角逐把所有人都变成了魔鬼,所有人都将理智、道德抛到了脑后,践踏着世间1切法则,嚎叫着扑向每1个姓司马的龙子龙孙,撕咬对方,杀死对方,没有任何理由。司马范是唯11个见了他没有扑上来置他于死地,反而殚精竭虑帮助他坐稳皇位,竭尽全力试图恢复皇室和天子的威严的人。这位沉着冷静、坚毅不屈的兄长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可以给予他温暖的人,当时他想,如果他真的能够坐稳这个皇位,1定要厚待这位兄长,哪怕是将大权让给他,自己退到幕后当个傀儡都可以!
可是,司马范却牺牲了,牺牲在抵抗胡人的疆场上,到死都还在担心自己死了,他这个小皇帝能否在这吃人的乱世活下去!这位兄长在最后时刻放下了身为皇室宗亲的骄傲,近乎哀求的要求李睿如果想要大晋这残山剩水只管拿去,但不要伤他的性命!
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的,以后也不会有了。
司马诠握紧拳头,1字字说:“朕与胡人势不两立!大司农,朕命你为丞相,都督荆、豫、江、扬、青、徐6州诸军事,简兵搜乘,总掌3军,今年秋天发兵北上,荡平胡虏!”
此言1出,江东众臣尽皆骇然失色,南阳众臣则放声欢呼。这些年丞相1职1直空着,因为找不到足够优秀的人,丞相的职责基本上都是由李睿代行。现在司马诠亲自封李睿为丞相,并且让他都督荆、豫、江、扬、青、徐6州诸军事,等于是将天下大权尽数交到他手中了!虽说以前李睿也是尽掌天下大权,但也没有都督6州诸军事这么夸张!
以前荆、豫、江、湘、交、广、扬、徐诸州也是对李睿俯首听命的,但他所行使的职权大多限制在民兵队5建设、民生发展等等方面,这几个州的军事大权并不在他手中,至少名义上不在。这个名义看似没什么用,但其实很重要,这是最后1道保险,只要这道保险还没有被拆除,大家就还有文章可做,想办法跟李睿周旋12。可现在,天子亲手将这道保险拆掉了,把最核心的权力交给了1个最不能碰这1权力的人……这跟把司马家江山拱手相让有什么区别!
南阳众臣尽皆欢欣鼓舞,弹冠相庆,江东众臣却尽皆骇然,司马睿更是面色煞白,1跪到地,颤声叫:“陛下,不可,万万不可!”
司马诠却根本就不去看他,只是将拳头捏得啪啪响,望定李睿:“最迟明年秋天,朕要看到刘聪、石勒的人头,做得到吗?”
李睿从容行礼:“天子有令,谁敢不从?臣纵是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要在明年秋天将刘聪、石勒的人头送到陛下案前!”
纪瞻、贺循、顾荣、庾亮、王敦、王导等人神色惨然,齐齐跪下,叫:“陛下,3思啊!”
司马诠咬牙说:“朕早就3思过了,众卿家休要多言,胆敢避战者,杀无赦!”
撂下1句狠话,他起身,指袖而去。
江东众臣仍然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死活不肯起来,大有司马诠不收回成命他们就跪死在这里之势。然而没有人理他们,江东众臣簇拥着李睿、北宫静,欢呼雀跃的离开了朝堂,只留下他们继续跪在那里徒劳的哭喊着,发出绝望的哀号。
司马诠回到后宫后摒退宫女,自己1个人坐在地上,长时间的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宫女进来通报说临淮王求见,司马诠1怔,随后说:“宣。”
不1会儿,临淮王司马鲜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司马鲜是永嘉6年来到南阳的,当时他还是1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他自知彭城直面曹嶷和羯胡大军,后面又是无数绿着眼睛的北方移民,形势复杂而险恶,自己1个乳臭未干的少年肯定没有办法应付,留在彭城只能给李烈添乱,干脆就将临淮国1应大权尽数交给李烈,自己带着几个心腹跑到南阳来给天子作伴。他是司马范到死都还在牵挂着的人,司马诠对他自是亲近,几年下来,两个人名义上是君臣,实则亲如兄弟,司马诠有什么头疼的事情都爱找司马鲜商量。
几年时间下来,司马鲜已经褪去了身上所有的稚气,长成了1个相貌英伟、沉着坚毅的青年。他博览群书,谈吐儒雅,写得1手好文章,棋琴书画无1不精,武力值也不低,能开百磅强弓,3十步内洞穿铁铠,剑术更是精妙无比,司马诠这几年遇到过几次刺客行刺,宫中宿卫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刺客便让司马鲜干掉了1大半。认识他的人都由衷感叹:“有子如此,长沙王9泉之下,可以瞑目矣!”
司马睿听说司马诠要封李睿为丞相,都督6州诸军事,立马便面色惨白,跪地不起,可比司马睿年轻得多的司马鲜却是1派从容,1丝不苟的行了君臣之礼后才从容问:“听闻陛下封大司农为大丞相,都督6州诸军事,准备倾尽全力北伐?”
司马诠点了1下头:“是的。”
司马鲜望定他,依旧是1派从容:“陛下可知,这样1来,这天下便再也不是我司马家的天下了?”
司马诠苦笑1声,说:“从洛阳沦那天开始,这天下早就不再是司马家的了……在关中,在江东,司马家的王说的话都没有人当1回事,更别提南阳了!”
司马鲜叹息:“其实大司农1直没有表现出要谋朝篡位的企图,陛下又将他的本事学了个7788,你不给,他不见得拿得到。”
司马诠摇头:“他确实并没有太强的权力欲,但越是这样,希望他能取代司马家的人就越多。他的才华太可怕了,他的声望也太可怕了,他不能取代司马家,天下老百姓都不会答应。抗拒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倒不如直接给他,好换1个善终!”
他站起来,笑了笑,说:“大司农答应过襄阳王,真到了那1天,只取江山,不伤我等性命,他会信守承诺的,只是到时候我们可能要被放逐而已……跟被斩尽杀绝相比,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司马鲜苦笑1声:“听起来确实不错。不知倘若李氏司马之事发生后,陛下有何打算?”
司马诠说:“真到了那1天,我打算拉1支军队到西域去。西域那么大,人口也不少,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利用从老师身上学到的本事在那里建立1个小国,运气不好的话……”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运气不好的话就直接完蛋了。
他望向司马鲜:“不知道临淮王可愿意与我1起到西域去,用手中刀剑和胯下战马,重新打出1片基业?”
司马鲜略1沉吟,说:“承蒙陛下看得起,臣当舍命相随。臣虽不才,却也能骑烈马,能开强弓,手下更有千名江淮射士,奇材剑客,定能帮上1点忙的!”
说到这里,他笑:“说实话,臣也很想去看看西域那壮丽的风光呢!”
司马诠大喜:“那我们就说定了!”
司马鲜说:“就这样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