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为要不要拆分宗族而犹豫的祖逖并不知道,此时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家伙正在寻思着如何将宗族势力给拆了。
宗族跟地方豪强是直接划等号的,1个宗族1旦强大起来,1定会演变成地方豪强,而地方豪强有了足够的积累,立马就会变成世家、门阀,最后甚至以家代国,颠覆王朝,这样的故事在汉末到隋末上演了无数次。南方的刘宋、南齐、南梁、南陈,北方的北齐、北周、乃至大隋,大唐,都是以家代国。
而每1次以家代国,都伴随着无休止的征战,残酷的厮杀,和亿万黎民的血与泪。
靠暴力手段打击是没有办法消灭宗族势力的,强横如汉武帝,动用国家机器1轮轮的扫荡豪强,却也只能勉强压制豪强的野蛮生长,待到他驾崩,豪强马上像暴雨过后的野草1样覆满大地。唐朝跟以世家门阀为代表的宗族势力斗了近3百年,最后大唐没了,世家门阀也没了,但宗族势力依旧稳如泰山。皇帝想要统治这个国家,就必须跟那大大小小的宗族势力合作,向他们让利;而那大大小小的宗族势力想要得到富贵,却不1定非得向皇帝效忠……
向异族效忠1样可以。
靖康之后跑到金国做官的北宋文臣武将,在南宋的棺材上钉下最后1根钉子的张弘范、留梦炎,大明还没完蛋就已经倒向了辫子们的大同姜家,这些都是杰出代表。
当异族掀起的野蛮洪流席卷而来的时候,挺身而出舍命捍卫国家的宗族有之,但是见势不妙立即倒向异族的宗族更多。说白了,人家压根就不在意统治这片土地的是哪个,只要能够保证他们的富贵,让他们百尺竿头更进1步就可以了。
这种宗族,势力越强大危险就越大,必须打掉。
可是,应该怎样做才能打掉他们呢?
像汉武帝那样疯狂扫荡是不行的,不仅没法打掉宗族势力,搞不好还会让整个国家都陷入战乱之中,分崩离析。妥协?更加不行,南北朝持续近3百年的动荡和战乱就是向宗族势力妥协的结果。这是1头凶残的怪兽,当权者1旦无力压制,马上就会被它撕得粉碎!
李睿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削弱他们在地方的权威,让地方的人口脱离他们的控制。宗族势力的根基来源于土地,他必须想办法将土地收归国有,将那些世世代代充当宗族佃农的农夫变成自耕农。当然,还要多建工厂,鼓励农村人口到工厂去工作,1旦农村人口离开了土地也能活得很好,宗族对他们的控制也就不复存在了。
在2十1世纪的中国,当陕西、4川甚至甘肃的人为了更好的生活纷纷离开家乡前往珠江3角洲、长江3角洲这些高度繁荣的地区寻找工作机会的时候,你可曾听说这些地方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宗族?地方的人口都拢不住了,你还算个屁宗族!
1旦失去了对地方人口的控制,对土地的所有权,宗族这头怪兽等于被拔掉了爪牙,除了无能狂怒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他们还会继续存在,但可能只能以书香门第、商业世家、军事贵族等等这些身份而存在,很难再具备向国家权力机器发起挑战的能力了。
李睿捏着下巴,悠悠的叹了1口气。
又是1个浩大的工程啊……
都不知道他这辈子能不能把这件事做成!
“在叹什么气?”北宫静忽然问。
李睿苦恼地说:“我在发愁。”
北宫静问:“碰上什么烦心事了?”
李睿说:“烦心事倒没有,我只是在愁为什么我总是会遇上1些很可能1辈子都做不完的事情!”
北宫静眨眨眼睛:“比如说呢?”
李睿说:“比如说平息战乱,让天下重归于太平。”
北宫静笑了笑:“这种事情确实1辈子都不大可能做得完,不可这也不是你1个人的事呀!你做不完,可以交给下1代,下下1代……”
李睿瞅着她:“问题是,我们的下1代在哪?”
北宫静瞬间两颊绯红,扬起手掌:“找打是吧!?”
看样子挺凶的,可惜1点杀伤力都没有。
祖逖嘴角1个劲的抽动着,极力压抑着笑意,低头看地上的蚂蚁……
不能笑,千万不能笑,这个大司农可是很小气的!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在笑他,没准下个月他领到的就不是白面、绢布、白盐等等这些能够卖个好价钱的好东西,而是1捆捆干柴了。
别怀疑,这事李睿真做得出。9月份的时候有几个官员上书评击他聘请工匠当老师,在学校里教那些十56岁的孩子手艺的政策,认为这样1来,人人都会这些手艺了,这些手艺也就不值钱了,学会1门手艺便可以实现财富自由将成为遥不可及的梦想,这政策只会加重老百姓的疾苦……引经据典的,说得头头是道。于是几天后发俸禄的时候李睿就让他们品尝到了人间疾苦,将他们的俸禄折算成干柴,让人1捆接1捆的往他们家里搬,把他们家里变成了柴房……
接下来小半个月,大家天天都能看到这几个货站在街边卖柴。如果仅仅是卖柴也就算了,1身官服跑到街边卖东西的官员大家见多了,不差他们这几个,顶多就是他们卖的东西便宜了点,不值钱了点而已,没啥的。可问题是他们在卖柴的时候有1堆老百姓指着他们狂喷,骂他们是傻逼、棒槌、2百5,不食人间烟火的废物,自己有所成就衣食无忧了就想断老百姓学门手艺挣钱的路,骂得他们灰头土脸的。
他可不想上大街去卖柴!
在千千万万人狂热的欢呼声中,最后1场竞赛决出了胜负,这场体育盛事也终于宣告结束了。这场盛事总共决出了8十4个冠军,这些冠军甭管是哪个项目的,都受到了万众的膜拜和欢呼,当然,亚军和季军也不赖。这些健儿除了当场领到1笔不菲的奖金之外,回家州里、郡里、县里甚至乡里还会有更多奖励,这些地方上的奖励加起来,价值可能是他们领奖时获得的奖金的数倍甚至十倍。
1些在赛马、射箭、剑术、技击、摔跤等等项目中表现出色的健儿甚至被高门招揽过去成为家将,1家子以后都衣食无忧了。
总体而言,最受欢迎的比赛项目还是赛马、射箭和足球,尤其是赛马和足球比赛,那气氛只能用“狂热”来形容。在荆州队与豫州队争夺冠亚军的时候,1万多名支持豫州队的观众每人扛着1根足有鸭蛋那么粗的棍棒进场,每当豫州队队员累了或者气馁了,动作慢下来的时候,这些家伙便高高举起手中的棍子,发出震天响的吼声:
“我们想要这场胜利!”
把豫州队的队员给吼得1哆嗦,拼命的奔跑、抢断、向球门发起冲击,哪怕累到抽筋也不敢稍稍松懈。得亏他们最后以点球艰难地取得了胜利,不然的话,能不能有命走出球场都不好说。
这可是上万人啊,1人1棍过来,他们都不用怎么加工了,直接拿去搓肉丸就行了!
奖牌是集体颁发的,最后1场比赛结束后,所有获奖健儿上场,由官员11颁布发奖牌,冠军拿到金牌,亚军拿的是银牌,季军则只能拿铜片。拿到奖牌后,冠军看着手中纯金打造的金牌洋洋得意,亚军攥着手中的银牌1脸苦大仇深的瞪着冠军们,季军则咧着嘴傻乐着。冠军是庆幸自己能够获胜,亚军则是因为以微弱优势输给对方而满腔不甘,季军则是庆幸像自己实力这么差的人都能捞块铜牌……
真够复杂的呢。
颁完奖,李睿作了谢幕讲话,感谢大家远道而来参加这场盛会,同时承诺明年这个时候还会举行竞赛,依旧是为期8天,到时候比赛的项目会更多,奖金也会更加丰厚。当他的讲话结束时,欢呼声如同海啸1般淹没了整个宛城。
李睿笑着说:“都要好好活着啊,不然就看不到这么精彩的竞赛,品尝不到那么美味的美食了!”
成千上万的人欢声叫:“好!”
李睿说:“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在宛城等着你们,大家1定要来!”
所有人用力鼓掌欢呼:“好!!!”
气氛简直到了狂热的地步。所有人都深深的意识到,虽然这世道乱糟糟的,虽然活着是1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但还是有1些东西值得他们咬牙坚持下去的。1年到头不是种田就是训练,确实是很累,但是努力种田了就可以获得丰收,努力训练了就可以得到嘉奖甚至提拔,最重要的是到了年底还可以齐聚宛城,1边观看精彩纷呈的竞赛1边品尝种种自己听都没听过的美食,与天南地北的人坐到小酒馆,叫上几道菜1坛麦酒,边吃边聊着过去1年的辛苦与收获……
1切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这个世道并没有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