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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克萊沉默了許久。
被透明膠帶粘連起來信紙摸起來凹凸不平, 她捏着信紙的一角,緩慢地閱讀着,像是要将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刻印在腦海中,在腦海中緩慢描摹着已然變得有幾分陌生的面孔。
約瑟, 克萊。
唐納德, 琳妮。
她曾以為, 他們都在自己的人生中穩步前行。
她會在協律所中見證人間百态, 約瑟會在旅途中收獲不一樣的風景。
他們會在翻開一本熟悉的故事書、見到一朵似曾相識的花時, 短暫地想起對方、還有那些屬于過去的溫暖記憶。
不必去找尋, 因為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路途。
不必去緬懷, 因為過去只是人生的一部分。
他們是童年時、少年時短暫相交的線, 在成人分離,奔向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
她以為。
但約瑟沒有離開, 他掩去了自己的蹤跡,正如幼時用顏料遮掩住雜亂的線條。
在她尚未意識到的某個時間節點, 當她步履匆匆地走過街道時, 或許,名為唐納德的聖騎士, 正站在藏書館的窗邊, 注視着她的身影。
——注視着完美的“琳妮”。
“你的想法總是很奇怪。”
克萊輕聲道,
“明明已經改變了那麽多…但又好像什麽都沒變。”
白榆看着她的眼眸。
沒有眼淚, 但湧動在其中的情緒,是苦澀的、沉重的,帶着些許追憶之色。
她莫名覺得有些難過,稍稍側過腦袋, 把臉埋在蓬松的長毛中。
“澤菲爾大人。”
她緩慢地組織着語言,小聲道,
“我是不是,不應該把這封信,交給克萊姐姐?”
克萊沒有收到約瑟的死訊。
在她描摹出的圖景中,約瑟是個半吊子劍士,或許還有些敏感多思,但冒險的旅途充實、有趣,沒什麽傷春悲秋的時間,從前留下的繪畫功底,或許是用來畫肖像畫賺取路費的,或許是用來将一些景色定格在畫框中的,風會吹幹濕漉漉的顏料,也會撫平畫上的褶皺、心上的印痕。
這些描摹出來的圖景,源于過去相處時的點點滴滴,是在離別後由“祝福”拼湊起來的零星片段。
但是,在交付遺書的這一刻,真相如同無法熄滅的火焰,将祝福與希冀都燃盡。
澤菲爾:“在最開始,你只是想要把信件送出去吧?”
他擡起絨尾,繞過幼年期天使的肩膀,輕輕搭在她的羽翼上,像是一個稍顯別扭的擁抱:
“至少,這封本來應該被狂風攪碎、靜靜沉入海底,永遠都不會得到回音的信件,擁有了重見天日的機會。”
白榆突兀地想起結緣神的話語。
緣分是絲,羁絆是相纏的線,這些絲線有時堅韌,有時脆弱,在交錯相纏中,構建出獨一無二的個體。
被斬斷的絲線無法複原,但如果願意撿拾起線的兩端,或許也能窺見些許有關過去的記憶、帶回如同霧一般飄渺的思念。
信裏的想法,有好好地傳達到嗎?
她仰起腦袋,注視着克萊的眼眸,猶豫片刻後,挪着椅子蹭過去一點,翅膀微微擡起,搭在克萊的後背上。
和幼年期天使肩并肩坐了一會兒後,克萊終于說話了:
“謝謝你。”
她伸出手,把屬于她的故事書再度包回封皮裏: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他轉化成了無頭騎士。雖說他不見得會擁有過去的記憶,但性格、習慣都是沒辦法輕易改變的,說不準我還能在怒風海岸見到他呢。”
白榆:“姐姐,要去怒風海岸嗎?”
克萊:“暫時不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把信紙夾到故事書裏,眼眸中閃過一絲肅殺之色:
“至少要讓那些家夥付出應有t的代價。”
白榆點點頭:“如果沒辦法應付壞蛋,可以去光明教廷,找奧爾德斯先生幫忙,他是約瑟哥哥的朋友。”人物資料上有提到。
“好。”
克萊簡短地應下,取下衣裝上的家徽,放在桌面上,
“遇到任何麻煩事,都可以給協律所寫信。”
【恭喜您獲得了:克萊的贈禮】
【卡維爾家徽】
【分類:信物】
【經歷多次改版的家徽,在現任家主上位後,象征權力的雄獅被樸素的天平所取代。天平有兩端,一端放置着砝碼,一端放置着書本與寶劍。或許,在她看來,知識與力量,足以成為自身的“籌碼”。】
【資料·克萊·卡維爾 已解鎖】
【克萊·卡維爾】
【詳情:她是卡維爾家族現任家主,也是協律所的主要話事人。貴族對她的評價褒貶不一,但她不怎麽在意——事實證明,只要足夠有用,就算不去結交關系、攀附權貴,也不會受到太多冷待。雖然看起來很精明,但她其實是個相當鈍感的家夥,媚眼抛給瞎子看、陰陽怪氣也聽不出來……類似的事經常發生。】
【興趣:閱讀/助人為樂】
【交情較好的朋友:約瑟·卡維爾/伯莎·諾布爾】
【喜歡的東西:點心】
【讨厭的東西:???】
白榆:“把這個,交給我,沒關系嗎?”
她點點桌子上的家徽。
家徽是金屬質地的,上面的花紋镂刻得相當精致,天平的底座上鑲嵌着一小塊色澤漆黑的寶石,看起來相當昂貴。
克萊:“嗯,沒關系,這是給你的謝禮。”
她眨眨眼睛:“看起有點貴,但那塊寶石是用玻璃渣調配出來的。前任家主去世的時候,家族在經濟方面有些入不敷出,但那些老家夥又不肯把值錢的東西拿去拍賣行。沒辦法,只能做點贗品,偷偷替換掉了。”
白榆低頭,仔細地打量了一會兒,終于在邊緣處發現些許細碎的光芒,像是棱面被太陽照射後反射出的光輝。
确實是玻璃。
她放下心來:
“好哦,謝謝克萊姐姐。”
克萊擡起手,摸摸她的腦袋: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她起身,剛要離開,衣角就被白榆輕輕牽住了。
幼年期天使摸摸挂在腰上的小布袋,往她手裏塞了一把糖。
克萊把糖果塞到了自己的口袋裏,只留了一顆,捏在手心。
走出店鋪時,她擡頭望了眼天空,剝開糖紙,把那顆糖塞到嘴裏,随即,她擡起手,把半透明的、折射着彩光的糖紙放在眼前,湛藍如洗的天空變成了漂亮的黛紫色。
在她的書房裏,擺着一幅畫。
畫框中的天空,也是同樣的色調。
隔着漫長的時光,她透過糖紙,看到一雙鉑金色的淺淡眼瞳,被糖紙染成缤紛的色彩。
“克萊姐姐。”
他坐在畫架旁,仰頭望着無垠的天空,
“每個人看到的天空都是不一樣的。”
“在克萊姐姐看來,天空是廣袤無際的,是自由、是好天氣的象征。”
“但是,在我看來,天空太過寬廣,只是稍微發個呆的工夫,剛才還在這裏的雲朵,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不管是雲朵,還是飛鳥,都只能短暫地停留,所以,我把它們畫下來,放在同一個畫框裏。”
在過去尚未言說的話語,穿過盛滿離別的光陰,拂過同一種色調的天空,在她耳邊奏響。
-
白榆和澤菲爾縮在木門的陰影中,貓貓祟祟地觀察着正在發呆的克萊。
幼年期天使發出沉重的嘆息,頗有些憂心忡忡:
“克萊姐姐,為什麽不哭呢?”
眼淚也是發洩情緒的渠道。
個體對負面情緒的承載程度是有限的,如果長時間把負面情緒積壓在心中,不僅沒辦法自我消解,還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越積越多。
澤菲爾:“太難過了,反倒會哭不出來吧。”
他甩甩尾巴,突然想起來什麽:
“剛才游戲面板是不是響了好幾下?”
“好像是。”
白榆打開游戲面板。
【成就·遲來的思念已解鎖】
成就提示被刷下去,象征成就點禮包的按鍵處,多出來一個紅點。
白榆:!
她轉頭,默默看向澤菲爾。
澤菲爾:……
風魔法的光輝一閃而逝。
【您的夥伴:澤菲爾 發動了風魔法·風之祈願。】
白榆按下領取禮包的按鍵。
但是,這一次,界面上沒有出現寶箱,而是跳出來一個小小的對話框。
【長時間待在一個區域,您是否感到厭倦呢?】
白榆露出茫然的表情:
“游戲面板,被病毒入侵了嗎?”
之前,基地裏的仿生人研究代碼時,不小心做出來一個爬蟲病毒,蔓延得很快,只是短短一下午的工夫,基地裏的仿生人就全部中招了。
在那幾天,只要是聯網的地方,就到處都是這種奇怪的小彈窗。
白榆對此印象深刻,驟然看到相似的東西,翅膀上的羽毛都炸開了。
澤菲爾:“是問卷調查吧。”
白榆看着彈窗上的提問,剛想按選“否”的選項,手腕就被澤菲爾的絨尾纏住了。
澤菲爾:“萬一是新區域的前置提問呢?”
白榆:“要離開,月光沼澤嗎?”
她停頓片刻,小聲道:“雖然,在這裏開店,沒有很多客人,但是,有很多素材,還有很多朋友。”
明擺着就是一副不肯挪窩的姿态。
澤菲爾:“……和你綁定的店鋪只有這一家,難不成我還用風魔法把它挖起來帶走?”
白榆:“那——”
澤菲爾用絨尾卷住她臉頰邊的小辮子,沒好氣地晃晃:
“這是問卷調查,有沒有開發出對應的功能都是未知數。”
“不過嘛,有一點是确定的,不出難題只會安于現狀不做改變,抛出來一堆問題,反倒會得到意料之外的饋贈。這個道理在任何地方都适用。”
白榆似懂非懂。
聽不懂道理沒關系,她已經抓住了這番話中的核心要義。
——得給出問卷的添點麻煩。
白榆一向是個善于傾聽建議的好孩子,再次閱讀題幹後,她開始作答。
【長時間待在一個區域,您是否感到厭倦呢?】
【是】
【您是否經常擔心店鋪的經營情況?(顧客稀少/販售困難/大部分商品都只能賣到成本價……)】
【是】
【您是否希望得到其他區域的素材?】
【是】
一連勾選了好幾個“是”,游戲面板上的彈窗閃爍一下,消失不見,禮花在面板兩端綻開,帶着金邊的提示框被刷新出來。
【是否花費現有金幣,開啓任意門(永久)?】
【當前為禮包特惠階段,23小時59分後,任意門(永久)将恢複原價(66666金幣)】
白榆的身體記憶還停留在不斷點按“是”的階段,還沒反應過來,她的手指就已經按在了對應的按鈕上。
木門劇烈地震顫起來,發出“嘎吱嘎吱”的響動,木質紋理逐漸被發光的符紋覆蓋,那些如同流金般緩慢流淌的液體填充到凹槽中,又随着符紋一同隐沒。
白榆終于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不敢置信地撲騰着翅膀,險險後退兩步,和木門拉開距離。
她開始檢查放在儲物手環裏的貨幣。
沒有了。
在歌之城擺攤得到的金幣、開店時零散得來的金幣、用多餘銀幣兌換出來的金幣——
全、都、沒、有、了。
剩下的只有銀幣和銅幣,摞得高高的,看起來整整齊齊。
……就像是一個入室搶劫的犯人,在離開的時候,找出了主人家中所有的小額貨幣,把它們擺放成整齊的一列。
有一種莫名的嘲諷之意。
白榆站在原地發呆。
澤菲爾擡起尾巴,戳戳她的翅膀。
白榆垂頭喪氣:
“澤菲爾大人,我們的金幣,飛走了。”
攢了好久,才攢下來的金幣,還沒有在儲物手環裏待上很久,就被洗劫一空了。
原來,不需要氪金抽卡,也能看到地獄。
澤菲爾:“一共是多少枚?”
這個問題來得突然,白榆顧不上傷心,冥思苦想許久,也沒有得出答案。
她相當誠實地搖搖頭:
“不記得了,沒有算。”
販賣商品得來的收入是零零散散的,她沒有清點賬目的習慣,只對小金庫裏的貨幣總額有一個大概的把握。
幼年期天使的生活觀念相當樸素,只要能吃得飽、穿得暖、睡得好,就不必太在意錢的問題。
——當然,金幣長翅膀飛走這種事,還是很在意的!
澤菲爾:“有超過一萬嗎?”
白榆:“沒有。”
這次的回答果斷多了。
“那不就得了,你看看任意門的原價,六萬多金幣呢,現在一萬不到就能買到,四舍五入就是跳樓價。”
澤菲爾振振有詞,t
“錢沒了可以再賺,錯過折扣,下一次可能就遇不上了。”
有道理。
白榆被說服了。
至少儲物手環裏還剩下銀幣和銅幣,也不算是完全沒錢傍身,這給了她很大的安全感。
她振作起來,慢吞吞地挪回門邊。
【改造成功!】
【恭喜您獲得了:任意門(永久)】
【任意門(永久)[綁定][不可出售]】
【分類:功能性設施】
【可以聯通西大陸任意區域的木門,暫時還不具備定點功能。您的店鋪會成為“樞紐”,聯結兩片截然不同的空間。呃,至于它的運作原理……量子力學應該知道答案。】
白榆:“也就是說,這扇門,是随機傳送?”
“好像不是傳送。”
澤菲爾用尾巴點點“聯通”和“聯結”的字樣,
“看說明的話,似乎是可以同時聯結兩片區域?一個固定在月光沼澤,一個出現在其他區域。”
解釋起來有點困難。
澤菲爾:“先試試吧。”
白榆點頭,剛要關門,突然,腦海中有一道靈光閃過。
克萊還站在外面,她小跑着過去,再度牽住克萊的衣角。
年輕的家主從回憶中抽離,有些疑惑地低下頭:
“怎麽了?”
白榆:“克萊姐姐,有空的時候,可以來店裏坐坐嗎?”
協律所的工作很忙。
家族裏還有一些事務需要處理。
她需要一段時間來整理自己的心情。
用以回絕的理由有很多,但看着幼年期天使帶着祈盼與希冀的眼眸,克萊根本沒辦法說出任何與拒絕有關的字眼。
“我會盡量騰出空閑時間的。”
她揉揉白榆的腦袋,溫和道。
“一定要過來哦。”
“好。”
白榆鄭重地和她拉過鈎,目送克萊離開。
澤菲爾:“怒風海岸那麽大,不一定能遇到約瑟轉化的無頭騎士。”
克萊也只是偶爾過來。
她還有正事要做,不可能一天到晚待在店鋪裏,等待一個虛無缥缈的見面機會。
白榆:“怒風海岸那麽大,卡池那麽深,我還是,拿到了那個漂流瓶。”
既然都遇到了這樣的奇跡,為什麽不能期待下一個奇跡呢?
澤菲爾:“随你。”
他晃晃尾巴:“我就勉為其難地保護一下你吧。”
白榆:“好哦。”
她蹭蹭澤菲爾的絨尾,折身返回店鋪,關上門,又打開。
奔湧的暗河映入她的眼簾,河水是近乎渾濁的暗色調。
河面上布滿大大小小的漩渦,轉速很快,如同一張深淵巨口,飄在水上的斷木旋轉着落入其中,看起來異常可怖。
木門在搖晃。
不是改造時的震顫感,而是一種起伏不定的搖晃方式,像是在水裏浮浮沉沉的感覺。
白榆默默低頭,發現木門位于一座廢棄的小船上,木板上已經滲出不少積水,以相當驚人的速度上漲着。
……為什麽任意門會出現在破船上!
她眼疾手快地關上門,再打開。
依舊是暗河。
【任意門正處于冷卻狀态!】
【重置時間:23小時59分】
白榆:……
澤菲爾:……
【您的夥伴:澤菲爾 發動了風魔法·溯回之風。】
【您的夥伴:澤菲爾 發動了風魔法·清理一新。】
連着甩出好幾個風魔法,終于把這艘小破船修理到平穩航行的程度,澤菲爾發出一聲重重的嘆息,用絨尾卷起放在船上的魚竿。
“事已至此——”
白榆接過魚竿,從儲物手環裏掏出小板凳,坐下:
“先釣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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