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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吃完烤魚, 狼群簇擁着蠻骨,踩着婆娑的樹影,慢悠悠離開了。
白榆拎起小桶,來到種植用煉金浴缸前, 把裏面的水倒在幼苗根部。
澤菲爾:“看起來好像沒什麽變化。”
白榆:“應該, 沒這麽快?”
他們趴在浴缸前, 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 最後得出“應該是變數之種生長起來比較慢”的結論。
其他植物的長勢很好, 會挂果的已經長出了小果子, 會結穗的已經結出麥穗, 就連花朵也長出了花蕾。
夜莺的花蕾很小, 藏在交疊的葉片中,是如同夜空般靜谧的深藍色。
白榆盯着它看了一會兒。
澤菲爾:“夜莺一般在三月開花。”
“白天, 還是晚上?”
“一般是在晚上。”
澤菲爾不太自在地扭過頭:
“如果你想看的話,我也不是不能叫你。”
白榆:“想看!謝謝澤菲爾大人!”
這種程度的別扭話根本不需要翻譯, 她蹭蹭貓咪蓬松的長毛, 權作感謝。
幼年期天使把裝魚的小桶放在牆角邊,從店鋪裏搬出一套客用桌椅, 安置在草地上。
澤菲爾跳到桌子上, 尾巴一甩一甩的:
“不去煉金或者鍛造嗎?”
歌之城一行消耗了大量商品,現在, 素材櫃裏已經沒多少可出售物品了。
白榆:“還在活動期間,應該,沒什麽人過來。”可以偷懶。
《神座》的活動獎勵相當豐厚,不管玩家走的是生活經營路線, 還是冒險路線,都沒辦法拒絕。
今宵月明和她科普過有關活動的小常識。
像這種版本活動, 一般會持續20~30天,在此期間,大部分玩家都會集中在活動所在區域。
她從儲物手環裏拿出漂流瓶:
“今天,想要把這封信,拼起來。”
是白榆用星券從卡池裏撈出來的銀級物品。
澤菲爾聯想到一些不好的回憶,尾巴上的毛微微炸開。
白榆:“澤菲爾大人,可以幫忙嗎?”
澤菲爾:?
他顧不上炸毛了,擡起爪子:
“我用爪子幫你扒拉那些碎片,再拼起來嗎?”
漂流瓶裏的信件已經被暴虐的風元素撕成了碎片,看起來比片數最多的拼圖還要難纏。
“爪子不行,尾巴倒是可以。”
他很快就找到解決方案,擡起尾巴,敲敲桌面,
“把裏面的碎紙片倒出來吧。”
白榆:……
其實她只是讓澤菲爾幫忙控制住周圍的風元素,這樣一來,還沒拼湊起來的碎紙片就不會被吹跑。
最主要的目的是打個岔。
——回憶起“運氣不好”的片段,對澤菲爾的打擊真的很大。
從某種角度而言,也算是打岔成功了。
白榆:“請讓周圍的風安靜下來。”
風元素悄然退去,店鋪如同被罩在一層靜默的屏障中,察覺不到一絲風的存在。
她小心翼翼地把碎紙片倒在桌上。
紙片隐約有些泛黃,上面的字跡模糊不清,不知道是因為時間太過久遠,還是在漂流過程中、瓶子裏滲入了些許海水。
澤菲爾:“質地太脆了,都沒辦法用魔法還原。”
如果強行使用風魔法,這些碎片恐怕會化為齑粉。
白榆:“先把碎片翻到正面,平攤在桌子上。”
她停頓了一下,慢吞吞道:“可能會,有點無聊。”不僅如此,工程量也很大。
澤菲爾用尾巴把碎紙片掃在一起,騰出一小塊空地:
“哼,反正我也沒什麽事做。”
明明昨天還吵着說沒有肉吃。
白榆沒拆穿,低下頭,蹭蹭他的腦袋。
這張信紙似乎是很普通的草稿紙,沒有正反面之分,字跡比較清晰的還能挑揀起來,像字跡比較模糊、甚至暈染到另一邊的,就完全沒辦法分辨了。
太陽悄悄升起,挂在樹梢上,桌面逐漸被劃分出三塊區域。
一塊放字跡清晰的;
一塊放字跡模糊、沒辦法分辨正反面的;
一塊放沒有字跡的空白碎片——這個可能沒用,但在産生“碎片無法契合”的疑問時,可以用來填補奇怪的空缺。
澤菲爾:“堆起來的時候沒感覺到,把它們平鋪開之後,有點吓人。”
碎片數量也太多了!
白榆:“慢慢來。”
她繞着桌面,觀察一圈,開始“拼紙片”大業。
……确實是大業。
一直到下午,那些碎片般的墨跡,才勉強連綴為完整的字句。
【致親愛的琳妮:
現在是皎月季的某個夜晚,我坐在布滿碎骨與魔物殘骸的沙灘上,遲遲沒能落筆。
大家都說,蒙冤而死的英勇騎士,才會臨死前,轉換為無頭騎士。
我從來沒想過,一直被稱為膽小鬼的我,會在死亡的預兆來臨之前,先一步感應到改變的契機。
親愛的琳妮,我最珍視的姐姐,我是個膽小鬼,在家族沒落之際,我只會躲在你身後哭泣,看着你和那些豺狼虎豹周旋,看着書房中徹夜亮起的燈光,看着你獨自一人承擔起複興家族的重任。
我明白,你應該是開心的。
就像你所說的那樣,背負多少責任,就擁有多少權力。
從不受重視的聯姻備選,到家族最重要的話事人,我知道你付出了多少努力。
所以,在他們私底下與我聯絡,希望讓我成為家主時,我逃跑了。
我沒有勇氣肩負起一個家族的重擔,正如我沒有勇氣向你訴說日益增長的愛慕之情。
……你看到後面這句話時,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我不知道。
這封t信大概永遠都沒辦法抵達你手中,所以你也不會知曉我對你的感情。
在你的記憶中,我始終都是那個喜歡哭泣、不太争氣的弟弟,小時候我們一起牽着手翻出庭院、分享同一團雲朵糖,少年時我們待在同一間書房中,你在處理文書,我在繪畫時假裝看你、在畫紙上描摹出你的影子……有些感情是無需傾訴的,它是秘密,是沉默的影子,不需要被發掘,只需要随着記憶一同褪色。
我接受了光明的洗禮,成為了一名聖騎士。
教廷的藏書館位于鐘樓旁,我常常站在窗邊,等待着你從下方匆匆走過。
你或許知道我的去向,或許不知道。
聽起來很像廢話,但我的确無法看穿你的心情。
我在教廷裏認識了很多人,有一位牧師,也是唱詩班出身。
我詢問了唱詩班的地址,很熟悉,是你過去生活的地方。
我想要看看與你有關聯的地方,所以,某個下雪的夜晚,我結束巡邏,來到了唱詩班。
但這裏沒有神聖的頌歌,也沒有孩子的歡笑聲,我站在窗邊,聽見年幼夜莺如同泣血般的哭聲——我殺了人,用象征守護與聖潔的佩劍。
被過去的我所畏懼的豺狼虎豹,似乎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
他們在面對死亡之時,沒有狡詐的笑容、奸猾的微笑,只會又急又快地報出一連串籌碼,想要借此來換取自己的性命。
他們似乎很篤定自己不會被殺死,所以,在長劍刺入胸膛、噴出肮髒血花的那個瞬間,他們的表情,大多是不敢置信。
說來慚愧,我并沒有多麽偉大的覺悟,也不是高尚的救世主,只是…在聽到哭聲的那一刻,我想起了你,在被父親收養之前,你是不是也曾經歷過這樣幽深的、可怖的噩夢?這樣的想法占據了我的腦海,無與倫比的憤怒與哀傷驅使着我向前,當我回過神時,在夜晚造訪唱詩班的貴族和富商,已經全部躺在了血泊中。
殺了那麽多大人物,我的未來必然伴随着數不清的惡意。
光明教廷會保護我,但我并不希望無處安放的怒火牽累到無辜的人,尤其是你。
你已經離開了唱詩班,也擺脫了家族的陰霾,來自過去的陰影,不應該捆縛住你。
所以,我接下了一個護送任務。
果不其然,那些鬣狗們追了上來。
他們殺死了我。
這算是所謂的“冤屈”嗎?如果按照父親的教導,這只是公正的、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報複,我會被殺死,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我技不如人。
唔,這也難免,畢竟我的劍術只是勉強合格。
如果不是看書比較多,還有一點光明親和的天賦,我根本當不上聖騎士。
真是的,剛才還說着沒辦法落筆,不知不覺就寫了這麽多。
反正這封信沒辦法送到你手裏,那說一點真心話也無所謂吧?
你大概不稀罕光明神的庇佑,所以還是省去那套禱告詞吧。
琳妮,我親愛的姐姐,希望你的未來永遠光輝燦爛。
……我愛你。】
信件末尾的署名模糊不清,墨跡暈染開,像是淚痕。
白榆:“寫信的人,是光明教廷的聖騎士。”
這是信件中已經透露出來的信息。
她低頭,看看挂在脖子上的蒼翠之歌:
“可以拜托那位聖女殿下嗎?”
澤菲爾:“可以是可以,但光明教廷的據點比較分散。”
他解釋道:
“東大陸的翡冷翠、克羅地亞,西大陸的白曜港,都屬于教廷的轄地。”
“因為轄地比較分散,光明教廷通常會采取分散治理的方式——除去作為核心的翡冷翠,克羅地亞和白曜港都是由紅衣主教進行管理的。”
“紅衣主教在轄地內擁有很大的自主權利,不需要事無巨細地往上打報告,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保證轄地不被黑暗生物侵擾。”
白榆:“也就是說,光明聖女,很可能不了解,另外兩塊轄地的事?”
澤菲爾:“嗯,她是千百年來唯一的神眷者,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翡冷翠。”
白榆點點頭。
她盯着拼湊在一起的碎紙片,再次思考起來:
“翡冷翠,可以問聖女殿下。白曜港,可以問問之前那位牧師先生。克羅地亞……”
她絞盡腦汁,也沒從記憶裏翻出和這個地區有關的人。
“克羅地亞?”
平直的女聲響起,帶着些許疑惑。
白榆被吓了一跳,擡起頭,看到來人的臉龐,很快便露出一個笑來:
“風巽姐姐!”
澤菲爾:“神出鬼沒的。”
風巽沖白榆點點頭,今宵月明從她身後竄出來,舉起一個玻璃缸——玻璃缸挺沉,才舉到半空,裏面的水就開始晃蕩了,風巽眼疾手快地托住玻璃缸,順手拎住藥劑師的後衣領,防止她摔倒。
玻璃缸裏游着幾尾魚,看起來還是小魚苗,尾部如同散開的輕紗,散發着瑩瑩的光亮。
風巽把玻璃缸遞給白榆:“禮物。”
【恭喜您獲得了:風巽與今宵月明的贈禮】
【觀賞用魚缸】
【分類:家具】
【擁有自動清潔功能與自動喂食功能的玻璃魚缸,裏面的觀賞魚是相當稀有的抱月魚。這些抱月魚來自月泉,是月光精靈們親自摸的——有好幾條,如果想要嘗嘗味道的話,可以撈起來試試,就是不太好吃。
“原來月光精靈還會摸魚啊。”
“不對,這種說法有點奇怪。說起來,他們為什麽會幫我們摸魚?”
“因為欠了人情,再加上一點可能不存在的愧疚心理。”
“……?”
“開玩笑的。月光精靈和天使關系好,幫忙照顧一下朋友家的小孩子,不是很正常嘛。”
“真知之眼的眷者,不要站在岸邊看戲,去拿魚缸。”
呃,由此可得,這份禮物,應該叫“月光精靈、風巽與今宵月明的贈禮”,只有抱月魚的死活無人在意。】
白榆和澤菲爾一起盯着裏面的魚看。
“是發光魚欸。”
“原來是叫抱月魚啊。”
這是在感嘆的。
“可惡,難怪抓不到它!”
“一定是因為月泉的結界把魚攔在裏面了!”
這是擁有借口後,終于不用接受“運氣不好抓不到稀有魚”這個慘痛事實的。
抱月魚的尾巴在水中浮浮沉沉,願望成真的天使和貓心滿意足地看了一會兒,終于舍得把視線挪開了。
白榆:“謝謝風巽姐姐,謝謝今宵月明姐姐。”
今宵月明:“嘿嘿,其實我們就是蹲在岸邊看了一會兒啦,魚都是月光精靈撈的。”
關系都這麽好了,也沒必要搶月光精靈的功勞。
風巽:“我是拿魚缸的。”只有今宵月明蹲在旁邊看熱鬧。
今宵月明:“最後一段路是我拿的!”
風巽:“嗯,幾步,剛才還差點灑了。”
白榆看着她們鬥嘴,默默把魚缸捧起來,折身返回店鋪,左右環顧一圈,放在了櫃臺上。
等她走回店門口,坐回椅子上,這對搭檔的鬥嘴終于告一段落,毫無疑問,風巽勝。
白榆:“剛才,風巽姐姐,是不是有問題,想要問我?”
風巽看了眼攤在桌面上的碎紙片,重複關鍵詞:
“克羅地亞。”
白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搬着椅子,挪開一點:
“這封信,是放在漂流瓶裏的,我打算把它寄出去,但不知道寫信人是誰。”
風巽早就習慣了搜集整合各種任務中出現的碎片信息,一目十行地掃下來,沉吟道:
“不用寫信去克羅地亞。這封信的主人,應該是駐紮在白曜港的某位聖騎士。”
白榆:“欸?”
幼年期天使發出驚訝的短音。
風巽:“信裏提到了皎月季,皎月季對應秋季,是西大陸特有的季節代稱。”
她虛點了一下信件中的文段。
“還有這邊,唱詩班……”
她的目光掠過白榆純稚的眼眸,含糊地帶過這一段內容,
“總之,我接到過相關的任務,內容是協助光明教廷清理某位聖騎士過度執法所留下的痕跡。很可惜,因為牽涉到的人比較多,清理到一半,相關人員就破門而入了,還是被他們帶走了一部分證據。”
“光明教廷有意保護那名聖騎士,基洛公國的王室也對貴族和富商的所作所為深惡痛絕,最終,那位聖騎士沒有被定罪。”
“但是,在某一日,他執意接下某個護送任務。”
“護送對象安然無恙,聖騎士卻失蹤了。用教廷的話來說,兇多吉少。”
被複仇者殺死的聖騎士成為與光明背道而馳的黑暗生物,只能游蕩在布滿碎骨與殘骸的海岸上,聽着嗚咽的風聲,直到魂火熄滅、思戀終止的那t一日,才能踏入永恒的長眠。
他的靈魂與記憶已經被燃盡,沒辦法回到死靈之海,甚至都等不到“死後的重逢”。
白榆:“風巽姐姐,認識琳妮嗎?”
頂着白榆期盼的目光,風巽搖頭:
“進入光明教廷後,大部分聖騎士都會隐姓埋名,不說出自己真正的名字、也不會談及自己的家人,這種做法可以讓他們以平等的姿态與同伴相處,也可以避免處理特殊事務時影響到家人。”
還有琳妮這個名字…應該是比較親密的叫法。
畢竟,信件裏提到了“家族”“家主”,那多半是沒落的貴族,貴族的名字都比較長,不可能這麽簡短。
白榆看起來相當失落。
風巽:“可以按照原計劃寫信。”
她從背包裏拿出一個沙發,坐下:
“白曜港的牧師與聖騎士共事,可能知道一點內幕消息。”
沙發是單人沙發,今宵月明硬是擠到她旁邊,也跟着坐下:
“至于翡冷翠的那位聖女殿下——再怎麽說都待在總部呢,說不定那裏的藏書館會有一些彙總的資料存檔。我在論壇上看過,那位聖女殿下可好說話了,只要有門路把信遞過去,她就一定會幫忙的!”
說完,她後知後覺地“咦”了一聲:
“不對,你不是一直在月光沼澤開店嗎?哪裏來的人脈?”
白榆:“塞西莉姐姐,給了我一件信物。”
她打開蒼翠之歌的詳情介紹,把游戲面板轉過來。
今宵月明:“不愧是精靈,出手好大方啊。”
風巽:“也有不那麽大方的?搶其他精靈的儲物道具當賠禮,見面禮都不送,只是幫忙摸魚的那種。”
“砰。”
——不遠處,一根碗口粗的樹枝從樹上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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