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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5 章

    白榆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了。

    也許是在龍之歌響徹天際的時候, 也許是在象征戰鬥的光輝逐漸熄滅的時候，也許是在夜幕降臨、繁星悄然閃爍的時候。

    醒來的時候，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她被攏在火龍的鱗翅下, 藍龍的尾巴環繞在她身側。

    像是一個溫暖的避風港。

    澤菲爾趴在她的肚子上, 睡得四仰八叉。

    即便是在睡夢中, 魔法也依舊在運轉, 風之護罩始終覆在她身上。

    火龍的鱗翅被掀開些許。

    精靈看起來神采奕奕, 她彎下腰, 用氣音道：

    “昨晚睡得好嗎？”

    白榆點頭。

    她看向塞西莉身後, 沒發現銀龍的身影, 小聲問：

    “昨晚，塞西莉姐姐, 贏了？”

    ——銀龍與精靈的戰鬥似乎持續了很久，至少, 在白榆睡着之前, 他們還沒有分出勝負。

    塞西莉：“沒有哦，是平局。”

    她露出遺憾的神情：“其實再打兩天就可以分出勝負了, 但我不太放心協會的小家夥們, 想要早點回去。”

    白榆：……？

    那種規模的戰鬥，居然還要持續兩天嗎？

    塞西莉被她驚訝的表情逗笑了, 揉了一把幼年期天使的腦袋，笑眯眯道：

    “龍谷很有意思吧？看起來，你已經和他們混得很熟了，很好很好, 得到了一批出手闊綽的朋友兼客人呢。”

    大概是因為才打完架的緣故，精靈不太能控制力道, 白榆的頭發被揉得亂蓬蓬的，小辮子也散開了。

    但是，不痛。

    感覺很溫暖。

    清晨的陽光灑落在貓咪的腦袋上。

    澤菲爾睜開眼睛。

    然後——

    他喵喵咧咧地用尾巴抽開精靈的手，操縱着風魔法，重新給白榆編頭發。

    【龍喜歡勇者。】

    【勇者只是一個稱號，不一定需要鋒利的寶劍、強大的力量，只需要一點點向前的勇氣，一顆坦誠的、堅定的心。】

    【成就·友誼、勇氣與羁絆之歌已解鎖】

    【您在龍谷的聲望大幅度上升了！】

    -

    冒險家協會。

    888站在接取委托的窗口前，眉頭皺得很緊。

    她深吸一口氣，把委托單拍在桌案上，陡然上升的氣勢吓得工作人員一抖。

    “不對，不對，不對！”

    她的手指重重戳在委托單上，

    “這些委托的設置根本不合理吧？”

    “暗影果實是高階素材，周圍還會有暗影豹出沒，為什麽會歸納到中階任務裏？”

    “暗影豹吃下暗影果實後，就會進入狂暴狀态，速度、攻擊力都會翻倍上漲，三個高階冒險家都沒辦法控制住它，讓中階冒險家接這種任務，不就是讓人去送死嗎？”

    “還有這個——”

    她一條條列舉下來，負責發布委托的工作人員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硬，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流下來，頭越來越低，恨不得把自己埋到桌子的抽屜裏。

    類似的情境也在其他窗口上演，過來接取任務、交付任務的冒險家們把辦事窗口堵得水洩不通。

    冒險家協會實行輪班制度，暫時還沒有到坐班時間的協會成員們聚集在一處，鬼鬼祟祟地觀察着前面的情況。

    負責財務的多蘿西抹了一把冷汗：

    “好可怕，我再也不說待在後面算賬有點無聊了，天哪，看看那些冒險家肌肉勻稱的胳膊，一揮拳頭就能把我打暈吧。”

    “他們身上還帶着好多武器。”

    即将在下午換班的諾瑪瑟瑟發抖地抱住自己，

    “萬、萬一演變成暴力事件，我們真的有辦法阻止嗎？在協會坐鎮的莉蓮女士去怒風海岸看望外孫女了，塞西莉小姐也不在——可惡的霍勒斯·林恩，那家夥為什麽不能學學傑弗裏大人？就算是拿着錢出去花天酒地，當個愚蠢但有錢的公子哥，都比腦袋一拍想出這種狗屁決策要好！”

    在場的唯一一位玩家發出疑惑的聲音：

    “所以，霍勒斯·林恩做了什麽？”

    這個問題實在來得很突然，協會成員們齊齊把目光投射過來，發現是前幾天才加入的新成員，驚愕的表情才稍稍收斂一些。

    多蘿西攬住新人的肩膀，嗓音甜膩：

    “瑟琳親，你可能不太清楚霍勒斯·林恩在協會內的糟糕風評，他的…呃，祖父的祖父，是冒險家協會的創始人之一，算是子承祖業？總之，他擁有一點管理權，算是我們的上司。”

    “最惹人讨厭的那種。”

    諾瑪補充道。

    瑟琳：“可以直接上崗嗎？我聽說過傑弗裏，有名的花花公子，出手很闊綽，但他似乎沒有在冒險家協會工作？”

    包括她自己，也是通過嚴格的考試和面試環節後，才進入冒險家協會工作的。

    多蘿西：“噢，這方面倒是沒什麽水分。”

    “他在白翡翠學院學習過一段時間——就是那個和商業管理司有合作的學院，即将畢業的學生都會去那裏實習，順利得到管理司的認可後，才能拿到畢業證書。聽起來挺嚴格的，對吧？所以他能得到一個崗位，也不算奇怪。”

    瑟琳點點頭，表示理解。

    諾瑪：“順利進入冒險家協會後，他就仗着‘創始人後代’的身份，開始提出各種奇怪的改革方案了。”

    她掰着手指頭數，表情越來越崩潰：

    “先是提出委托人可以在不支付定金的情況下發布委托，定金由冒險家協會承擔，試行三天後，第一批受害者出現了——沒支付定金的委托人對冒險家們帶回來的東西挑三揀四，又是砍價又是要求買一送一的，哦對，還有不少跑單的，t反正他們沒付定金，相當于沒有損失。”

    財務多蘿西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那幾天的賬單簡直沒辦法看，那時候我還是個新人，帶我的前輩徹夜不休地工作，差點猝死，清醒過來之後，他痛哭着說自己還有老婆和未出世的孩子要養，直接辭職跑路了。”

    她閉了閉眼睛，想起那段昏天黑地的日子，嘴唇顫抖起來：

    “臨時招人也來不及，剩下的工作重擔全部壓在我的肩膀上。如果不是恰好認識一位會配制精力藥水的高階藥劑師，我可能會在某個無人知曉的深夜悄悄死去。”

    好、好可憐。

    瑟琳：“呃，之後是怎麽解決的？”

    同情歸同情，冒險家協會內部的八卦可是千年難遇，她悄悄打開游戲面板上的錄制鍵，開啓吃瓜模式。

    諾瑪：“倒也沒什麽特別的，那次之後，協會裏的流動資金直接蒸發掉一大半，導致按時過來支取生活費的傑弗裏大人沒取到錢。打聽清楚情況後，他就沖去林恩家，把霍勒斯痛扁了一頓。”

    另一位協會成員捧住臉頰，陶醉道：

    “傑弗裏大人痛打落水狗的身姿真的很英俊潇灑。”

    瑟琳：噗。

    她深以為然：“最正義的一集。”

    難怪稱呼傑弗裏的時候要加後綴。

    這可是痛扁愚蠢上司的正義使者！

    “總之，被揍了一頓之後，霍勒斯就暫且安分了一段時間。”

    諾瑪撇撇嘴，表情變得不屑起來，

    “可惜的是，狗改不了吃屎，他恢複過來之後，又提出來一條新的決策。”

    “具體內容是什麽來着…哦對，為了打出協會的名氣，獲取更多的政策支持，開放愛心委托板塊，所有沒辦法支付委托費用的人，都可以使用這個板塊，發布委托。”

    瑟琳：“聽起來好像還不錯？”

    她兢兢業業地充當着一位合格的捧哏。

    多蘿西發出無奈的嘆息：

    “這個方案确實不錯，但霍勒斯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愛心委托相當于‘不需要付錢’的委托，如果沒有進行資格審查，會有很多愛占小便宜、喜歡白嫖的人混進來，明明他們也不缺錢。”

    “善良的冒險家有很多，他們接取愛心委托，不是為了錢財，而是為了幫助弱小。”

    “但是，如果‘弱小’并不是‘弱小’，而是富得流油的黑心商人、愛貪小便宜的貴族呢？冒險家在發現真相後，會疑惑，會傷心，同樣也會感覺到‘被背叛’。”

    諾瑪：“冒險家協會是通過信賴關系建立起來的，霍勒斯絲毫沒有考慮到這一層，他只會思考一些面子工程、考慮如何迎合上面的政策。沒有誇贊的意思，他應該往官員的方向發展。”

    她聳肩，繼續道：

    “這次的騷動也是拜他所賜。說什麽‘高階委托的接取條件實在太過苛刻，應該挑選出一部分比較簡單的，下調到中階，中階委托也可以采用同樣的方法’。他覺得這是在照顧新人冒險家，真是的，完全就是在坑中低階的冒險家啊。”

    瑟琳：……

    難怪外面會吵得這麽厲害。

    她不可思議道：“他是笨蛋嗎？不同等階的委托，給出的酬金也不一樣吧？這種做法哪裏是在照顧冒險家？高階冒險家失去了報酬豐厚的委托，中階、低階冒險家有可能為一個評估不正确的委托付出生命，簡直是胡鬧！”

    玩家可以複活。

    但是，在冒險家協會注冊成為冒險家的，不僅僅是玩家。

    多蘿西：“只能寄希望于塞西莉小姐能及時趕回來了。”

    她無奈道：“霍勒斯這家夥狡猾得很，每次都挑選塞西莉小姐不在的時候胡亂折騰。”

    諾瑪：“有時候我真的很佩服塞西莉小姐，收拾了這麽多爛攤子，居然還能心平氣和地和霍勒斯說話。”

    “畢竟是好心的精靈嘛。”

    多蘿西搖頭，表情頗有些向往，

    “如果把消息傳到月光精靈那邊，他們會不會過來砍了霍勒斯？我受夠這個蠢貨了。”

    瑟琳打開資料圖鑒，順嘴道：

    “月光精靈可能有點困難，不過可以試着往東大陸的精靈之森遞一下消息，塞西莉小姐的朋友在那裏，是個銀發精靈，殺人不眨眼的那種。”

    她入坑晚，但補過《神座》所有階段的宣傳pv和劇情線，人物圖鑒也開了不少。

    多蘿西：“瑟琳親，你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寶貝。”

    她笑嘻嘻地低下頭，貼貼瑟琳的臉頰。

    諾瑪一臉嚴肅：“誰負責寫信？”

    在場的人齊齊舉手。

    她一個個點過來，愉快道：

    “好吧，那我們寫聯名信。”

    “殺人好像有點殘忍。”

    舉手的協會成員怯怯道，

    “要不還是把他的舌頭割掉吧，說不了話就行。”

    瑟琳：？

    她不懂，但大為震撼。

    朋友，你這種做法就不殘忍嗎？

    “那樣不太保險吧。”

    她相當誠實地給出建議，

    “還可以用手寫字呢，不如再把手指砍斷。”

    現實裏要和蠢貨上司溝通就算了，玩個游戲怎麽還能遇到更愚蠢的上司。

    晦氣。

    門外，褐發青年站在擺件投下的陰影中，表情陰沉。

    霍勒斯·林恩，冒險家協會創始人的後代，白翡翠學院優秀畢業生，從未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憤怒，如同火焰般熾烈的負面情緒盤踞在他的心髒上，擠壓出劇毒的、淌着惡劣因子的汁液。

    這些目光短淺的、沒辦法理解他的家夥，怎麽敢罵他是個蠢貨！

    居然還打算雇兇來殺他！

    這些惡毒的、瘋瘋癫癫的女人，她們根本不應該出現在冒險家協會！

    她們應該去拉紮瑞的魔女塔！應該出現在村民的火刑架上！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哎呀，看來你不是很受歡迎呢。”

    站在他對面的金發青年露出一個嘲笑意味十足的笑容，輕蔑但美麗，

    “稍微安分一點不好嗎？空有野心沒有實力，只會讓你跌得很慘。”

    “傑弗裏。”

    霍勒斯陰森森地叫出童年玩伴的名字，

    “難道你要看着那些女人壓在你的頭頂上，讓她們作威作福嗎？如果我死了，下一個被針對的就是你。”

    “哈，瑪麗安一向會讨人歡心，所以不管她投資失敗多少次，塞西莉都願意為她兜底。”

    “梅瑞狄斯那家夥放着好好的貴族小姐不當，逃掉和你的婚約，要去當冒險家。她是個異類，人們不認為她的選擇是正确的，但又對她的随性心生向往，将她視作‘追求自由的勇者’，所以，也沒人會對她動手。”

    “你瞧，她們多機智，多愚蠢啊，不進入協會的管理層，遠離這些糟糕的惡名，放棄了觸手可及的利益，去做宴會上的交際花，去做風餐露宿的冒險家。”

    “但是，傑弗裏，你不行。”

    他的聲音陡然高昂起來，變得異常尖銳，

    “既然你沒辦法放棄優渥的生活，為什麽不嘗試着更進一步？我們是協會創始人的後代，冒險家協會本來就應該歸屬于我們！”

    “它應該成為權力的中心，冒險家應當為我們所驅使，這些該死的、愛嚼舌根的女人們，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傑弗裏打了個哈欠。

    他不太理解對方的狂熱與恨意從何而來，只是發自內心地感到疑惑：

    “霍勒斯，我有時候的确挺好奇的，難道你不是從母親的肚子裏爬出來的嗎？”

    他用食指抵住臉頰，作思考狀：

    “女人掌握權力沒什麽不好的，至少能避免一些愚蠢的男人犯錯。”

    “當個漂亮花瓶多好呀，反正我們的本質就是懶惰的、喜歡坐享其成的。每天什麽都不幹就有錢拿，偶爾去接濟一下有困難的小家夥，又舒服又有好名聲，真是搞不明白，為什麽你非得往不擅長的方向湊呢？”

    “還有——”

    在黑暗環境下，青年的眼眸呈現出朦胧的霧青色。

    輕浮的姿态在瞬息間收斂起來，他的身影如同獵豹般掠至霍勒斯跟前，單手握拳，自下而上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正中霍勒斯的下巴，将他的腦袋嵌在牆壁裏。

    牆灰撲簌簌落下，褐色發絲被血液粘連，霍勒斯感覺腦袋昏沉沉的，視野也變得模糊起來。

    傑弗裏：“唉，小梅瑞毫不猶豫地甩了我，我一直都覺得很傷心呢。”

    “抱歉，一提到傷心事，身體就不由自主地動起來了。”

    鬼才信。

    霍勒斯：“……想揍我就直說。”

    他把自己的腦袋從牆壁裏拔出來，惡狠狠地瞪了傑弗裏一眼，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片刻後，休息室的門悄悄打開t一條縫，方才還在裏面聊天的協會成員擠在門邊，探頭探腦地往外看。

    ——外面鬧出來這麽大的動靜，只要不是聾子，基本都能聽見。

    傑弗裏沖她們揚起一個甜度滿分的笑容：

    “上午好~”

    沒等她們回應，他便自言自語起來：

    “這次下手好像有些重呢，霍勒斯得回家休息很長一段時間了。或許，我該找個機會，買點禮物去探望一下他。”

    在場的人都不是笨蛋，自然知道這番話中隐含的意味。

    諾瑪和多蘿西對視一眼，拽上經常合作的同伴，朝前臺奔去。

    瑟琳正要跟着同事一起離開，肩膀被一只手輕輕按住了。

    傑弗裏：“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優秀的玩家往往擁有敏銳的任務嗅覺。

    瑟琳鎮定擡頭，露出一個可靠的笑容：

    “當然，我會盡力去做的。”

    傑弗裏：“剛才的對話你也聽見了，霍勒斯對塞西莉小姐的成見很深。”

    “如你所見，他是個心胸狹隘、欺軟怕硬的家夥。”

    “霍勒斯憎恨塞西莉，但又不敢和她叫板，只會把注意力轉移到和塞西莉有關的、相對弱小好欺負的目标上。”

    傑弗裏嘆了口氣：

    “最近這段時間，塞西莉小姐經常往月光沼澤那邊遞送信件，我還幫她買過幾本适合小孩子閱讀的故事書——這個消息不算隐秘，稍微打聽一下就能知道。”

    瑟琳聽出一點端倪：

    “您的意思是…月光沼澤那邊居住着一個和塞西莉小姐關系很好的小孩子，霍勒斯很有可能拿那個小孩子開刀，甚至把那個小家夥當成威脅用的籌碼？”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

    傑弗裏點頭：

    “你認識不少高階冒險家吧？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可以幫忙發布委托，保護性質的。”

    瑟琳：“呃，可以是可以，但這就是填個委托單的事……？”為什麽要特意拜托她來做啊？

    傑弗裏回答得理直氣壯：

    “我不想摻和這些麻煩事，也不想和林恩家撕破臉皮，只想當一個安安靜靜的花瓶。”

    你剛才就已經把霍勒斯的臉皮撕下來放在腳底下踩了吧？

    而且，誰家花瓶能把人敲得頭破血流啊？

    瑟琳很想吐槽，但看到游戲面板上跳出來的提示，還是維持住一個玩家的基本素養，相當靠譜地應下了這樁差事。

    “我現在就去。”

    【劇情任務已開啓。】

    【暗湧之潮[限時]】

    【詳情：看似和平的冒險家協會，也潛藏着污濁的暗流。在狹隘者眼中，精靈塞西莉是固步自封、胸無大志、不願意分出權力的惡毒女性。憎恨催生憤怒，憤怒摧毀理智，生活在月光沼澤、與這件事無關的孩子，很有可能被卷入洶湧的暗潮中。找到她，保護她，将一切陰影扼殺在搖籃中。或許，你會得到意料之外的贈禮。】

    【難度：？？？】

    【獎勵：？？？】

    【該任務可組隊共享。】

    另一邊。

    霍勒斯跌跌撞撞地走出冒險家協會。

    路過的行人對他投以詫異的目光。

    這些目光就像是一把把尖錐，将他的腦袋攪得愈發昏沉、刺痛，他一把抹掉幾乎要流到眼睛裏的鮮血，随手拉住一個路過的冒險家——身上帶着不少有價值的裝備，佩戴在胸口的紋章屬于高階法師，是個實力強大的家夥。

    “先生？”

    默林看到被抹在法師袍上的血漬，條件反射般皺了下眉，但良好的涵養讓他沒有表露出更加過分的态度，

    “是需要治療嗎？很抱歉，我和同伴們剛從迷宮返程，身上的回血繃帶和回複藥劑已經消耗完了。”

    霍勒斯：“你們，剛從迷宮裏回來，拉紮瑞的迷宮？”

    他的視野已經模糊了，看不清法師身後的人影，只覺得那些重疊起來的影子相當多，看起來是支大型隊伍。

    默林：“是的。”

    他看到霍勒斯別在腰帶上的長劍，劍柄镂刻着繁複的花紋，看起來很難抓握，攻擊力也不高，唯一的優點是很貴，可以賣不少錢。

    意識到對方可能是一位大客戶後，他的心态變得平和起來。

    默林：“我們從迷宮那裏帶回來一些掉落物和裝備，都是些上等貨，您要買一點嗎？”

    什麽亂七八糟的。

    霍勒斯不想在這種事情上多費口舌，随意道：

    “都送到林恩家，自己去冒險家協會取錢。”

    默林：“非常感謝！”

    看來，那個突然出現的大型漩渦也不全是壞事。

    小船翻了，掉落物和裝備都被打濕了，但都奇跡般地找回來了，甚至還多出來一些。

    被湍急的水流卷到黑曜港，額外支出一筆錢，使用傳送陣回到歌之城——還沒來得及為逝去的錢包哀嘆，大主顧就自己送上門了。

    誰都喜歡給錢爽快的大客戶，他放緩聲音，溫和道：

    “我帶您去包紮一下傷口吧？我認識一位藥劑師，可以再配制一些治療藥劑。”

    霍勒斯：“先不管這個。”

    他拽住默林的衣領，和法師拉近距離，壓低聲音道：“我需要你們去辦件事。”

    默林：？

    總感覺不是什麽好事。

    他和同伴對視一眼，委婉道：“先生，或許我們直接采用委托單的形式——”

    霍勒斯：“1萬枚金幣。”

    豐厚的酬勞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風險，這實在是個很可疑的委托。

    默林：“……需要先付5%的定金。”

    他補充道：“如果事情沒有辦妥，我們會退回4%的定金。”

    霍勒斯懶得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抛給他：

    “給你，定金。任務內容是去月光沼澤找一個開店鋪的小姑娘，把她帶回來見我。她是我妹妹，和家裏人吵架後，離家出走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

    默林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好明顯的謊話。”

    卡米拉撇撇嘴，匕首在手裏随意地打着轉，

    “默林，真要接下這個委托嗎？我感覺他不像好人。”

    “說不準是綁架。”

    巴迪沉聲道，将手裏的盾甲放在地上。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的盾甲變重了。

    格溫多琳提起長劍，在這兩個笨蛋的腦袋上各打一下：

    “1萬金幣，1%的定金，還不夠我們走上一趟嗎？”

    “欸？”

    默林露出一個低調又不失奸詐的微笑：

    “不做任務，我們能力不足，只想賺一點定金當辛苦費。”

    “走吧，先把這些戰利品處理了。”

    他們把帶回來的掉落物和裝備都送到冒險家協會——報上林恩的姓氏後，在窗口工作的協會成員便露出一個分外複雜的表情，按市價付了賬。

    拿到錢，吃飽喝足，補充完必要的道具和藥劑，他們格外悠哉地踏上了旅途。

    經過房屋投下的陰影時，鑲嵌在戰士盾甲內部的黑色流體，緩慢地蠕動了一下。

    -

    白榆突然感受到一股微妙的寒意。

    她四下環顧，沒有看到人影。

    ——塞西莉似乎很擔心冒險家協會的情況，嘟囔着“不知道這一次會折騰出什麽樣的問題”，把她送回店鋪、留下一大堆禮物後，就駕駛着飛行裝置，匆匆離開了。

    澤菲爾趴在她的肩膀上，尾巴繞到後面，把她炸起來的羽毛挨個撫平：

    “怎麽了？”

    白榆搖頭：“不太清楚，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把娜拉送的自動販賣一體機放在靠牆的位置，疑惑地看向手腕，上面的觸手标記沒什麽變化。

    看起來，給她打下标記的神明，依舊在趕來的路上。

    澤菲爾：“再不出門曬曬太陽、多動彈動彈，你就要變得和那個魔女一樣弱了。”

    他狀似嫌棄道：“這段時間和我一起行動。”

    白榆聽出隐藏在別扭話語下的關心：

    “好哦，謝謝澤菲爾大人。”

    知道不是一個人面對“可能的威脅”後，她便把這點奇怪的預感抛到腦後，開始專心研究販賣機。

    沒有找到需要用魔法或對應元素激活的核心，白榆一路摸索，手指輕輕按在那塊漆黑的、形似屏幕的礦石上。

    礦石閃爍一下，浮現出一行小字。

    【請将商品投入進貨口。】

    白榆猶豫片刻，從魔能儲物手環中取出幾枚寶石，試探性地抵在礦石前。

    漆黑的礦石化作流體，裹住寶石。

    片刻後，一道光芒閃過，寶石出現在貨架上。

    【請為您的商品定價。】

    上半部分的透明礦石也開始發光，幾個輸入框跳了出來。

    風卷起放在櫃臺後的采購單，白榆和澤菲爾挨在一起，仔細對比後，開始輸入價格。

    【煉金物品·自動販賣一體機已激活。】

    【t自動販賣系統已開啓！】

    【成就·全自動效應 已解鎖！】

    游戲面板上跳出一連串提示，在白榆閱讀完畢後，自動切回到初始界面。

    成就點禮包的右上角，出現一個紅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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