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一直没说话的陆春花此时却是主动开口了：“怎么，你刚才不是说我们青牛大队都是泥腿子吗？现在还说让我们别走？你难道忘了刚才自己说了什么？”

    “我，我……”

    这话呛的男人支支吾吾，不敢和陆春花对视，文人还是要点面子的，当即冷哼一声，假装看起了材料来。

    侯楚也眯缝起眼睛重新正视起了这个柔弱害羞的女人，与之前的人设完全不同，她这话有股农村女人特有的泼辣，不过这瘦子的话是有点难听，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她的表现也符合侯楚的期望，要是没有主见，听风就是雨，是不适合做赤脚医生的。

    这种性格的产生也和当时农村的环境有关：当家女人柔柔弱弱，就等着被邻居欺负吧。

    侯楚思考片刻，还是决定把这一部分写进去论文里：在赤脚医生的选拔中，中，应该优先选择内心坚强的，剔除没有主见的。

    “不和傻瓜争短长，不和小人比高低，小陆，我们走吧。”

    “楚哥，罗教授，你看我骂不骂他就完了，站着说话不腰疼，在城里指点江山，高高在上的态度，能解决咱们农村的事情吗？”

    “就那个尖嘴猴腮的，你知道楚哥怎么进城的吗？他走了几十公里，还转了几趟船，走的全身都是泥巴。”

    “为了了解情况，他组织了义诊，组织了医药下乡，组织了好几场座谈会，稿子还是通宵写的……结果到了你嘴里，就变成泥腿子，你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吗？”

    刚才还一脸高高在上的瘦子当即就羞的耳根都红透了，低头看着报纸沉默不语，连地上昂贵的钢笔都弃之不顾，侯楚把笔捡回去桌面。

    和陆春花打了个手势就打算走了，大不了换佰学校开学术报告会就是了，沪市各种学校大把。

    结果还没走出多远，就被刚才和稀泥的中年男人拦住了：

    你说的很对我们在城“伐老山西 我叫关杵

    院田出了这种事情我给你送个歉

    快名师，我们快餐厅，就坐山了这种手信办理，你们你说口你就不，我们在哪里指点江山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刘川那边的确有问题，我们回头会好好批评教育他的。”

    侯楚看向了罗段，他只是苦涩笑了一下，说道：

    “关院长，小侯还是我从咱们学科学部拉过来的，他是老余手下的精兵强将，来沪市就是为了调研赤脚医生和农村合作医疗的实践方案。”

    “你是说科学院的余委员？”

    罗段点点头：“引起大讨论的文章就是他写的，看来他在青牛大队找到了对的方向，了不起的年轻人，我们都老了啊，暮气沉沉的，总是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

    关杵闻言，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侯楚，回道：

    “川沙公社卫生站正缺医生呢， 刘川的问题很严重， 我把他派过去， 也算是惩罚了。”

    “侯老师，您也别生气，回头我会让他来给你道歉的，老人家也讲，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对不对，总要给他点改过自新的机会。”

    侯楚摇摇头：“怎么处罚，不用和我说，我不会因为这点鸡毛蒜皮斤斤计较………因为他的表现，我看到了学校里有种高高在上的心理，如果想要真正解决问题，就要下到基层去，到农民兄弟身边去。”

    “要是真过意不去，麻烦您帮我邀请一下在沪市行业内的人士，我想做个学术报告；

    当然，我是外行，我只是从分析数据，讲宏观的问题，讲大方向，讲基层，具体微观的落实，就要靠你们专业人士了。”

    侯楚的话很长，透露出的信息量也极大，关院长沉思片刻，很快明白了侯楚的意思：

    “你站的角度比刘川高多了，怪不得，你能写出这种论文，层次比别人高啊，事情我答应了，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早上吧，我把大学术厅让给你………刘川那边，我说道做到，他这个卫生站去定了。”

    侯楚点点头： “这一切都还是为了把事情做好， 正本清源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

    次日，侯楚特地穿了一套蜜新的西装，

    沪市作为全国仅有的几个特大城市，工业十分发达，特别是以纺织为主的轻工业。

    带来的就是相对低廉的服装价格， 侯楚原本还计划买几身衣服回去呢， 沪市弄堂里老裁缝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应该是受到舶来文化影响较深，侯楚的着装，大家都习以为常一般，不似在四九城，回头率颇高。

    他很早就过来准备了，他不喜欢压轴甚至压大轴出现，很多人看到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在主席台上写写画画，还以为是工作人员在准备，只是各自找了位置坐下，还有因为几个位置排序而谦让半天的。

    不知不觉人就到齐了，侯楚给会务员打了个招呼，马上就有人抬上了一块大黑板，上面写着：“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我看到的农村和城市现状”

    “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笔名叫做麦子，才从本市的青牛大队过来，有人说我是泥腿子。”

    “其实没错，我是泥腿子出身，早几年是种田的，正因为这个，我才知道农村人的痛点，就说说我青牛大队看到的情况吧。”

    “我从四九城带了几双雨鞋出来，一到青牛大队，知道当地村民怎么说吗？话里言间就是说我矫情……”

    “说他们打赤脚喝生水几十年，啥事也没有，可咱们市，血吸虫病存在吗？钉螺消灭了没有？这种观念是不是有问题吗？”

    大部分人见侯楚是个年轻人，还有点不服气，可听到是“麦子”的时候，不禁的开始反复打量起侯楚来，就像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他脸皮厚，自然没理会这些眼神。当即就把青牛大队看到的情况——给会场的人做了报告，比如他听到的当地人卫生观念的问题，摇铃医生骗钱的问题，看病路程远的问题，公社卫生站水平不高的问题等等。

    大部分人应该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朴实的报告，和严谨的学术报告不同的是，这番话很接地气，直接就戳到了众人的心管子里去了，

    很多农村出身的学者甚至激动到要上台和侯楚握手了，而更多的人，则是默默的记下了侯楚在青牛大队遇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