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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29章 过瘦篙(六)
    一位女子急匆匆御风到城外,瞧见躺在地上满脸血水的糜皖,气得大骂:「他刘景浊下手怎么这么狠?我找他去!」

    糜皖实在是起不来,只得喊道:「别,别闹,这还是他给我面子了,我受益匪浅,就别多事了。」

    女子板着脸,扶起糜皖,沉声道:「明知道打不过,为什么还要找虐啊?他刘景浊也是,好歹是战场上过命的情分,下手一点儿也不知道轻重!」

    糜皖笑道:「正是因为有这情分,他才帮我的。好了,他留力了,要是真的用全力,我活不了的。」

    也幸亏说了句别留力,但别打死自己。

    糜皖艰难起身,沉声道:「我知道你觉得他年纪轻轻的就有如此修为,是因为命好运气好。多的不能说,但他在战场上几次重伤,别说我了,怕是沈白鱼都扛不住。」

    那次动用人皇印,伤得最重了。

    糜皖长舒一口气,呢喃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的拳,他却比我先练成,我比他少了一份自在意气啊!」

    刘景浊那会儿撂下了一句话:「你得走自己的路,我的拳跟剑很难学的。各人有各人之自在,你得找到自己那份自在。」

    糜皖吃下一枚丹药,轻声道:「娘子,咱们出去逛一逛吧,去哪儿都行,看看这人间大好河山。」

    樊江月坐在城头,全程目睹两人交手,但她想的却不是自在,而是如何去克制这份自在。

    刘景浊拳意已经做到随着心念流动,方才交手,没有招式可言,就好像是身体自行做出的一种反应。这种拳,如何克制?

    到了双花琉璃身,所谓速度、反应,都已经到了极限,但人总是习惯思考过后再出手,可刘景浊方才,是不经过思考的,故而更快。

    好像,挺无解的。

    坊市之中,桂祘也在问这个,「方才拳能如此,剑呢?」

    若是能把这种意境用在剑术当中,那可真是前无古人了。

    想想就难。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摇头道:「做不到,我作为剑修已经不够纯粹了,甚至都很难再自称剑修了,我就是个有本命剑的炼气士。意气不够纯粹,又怎么做得到秉承意气而自在出剑呢?」

    桂祘撇嘴道:「师父都没有本命剑,但他就是剑修,最纯粹的剑修。听他说,远古剑修可没有劳什子本命剑,身即剑。」

    刘景浊笑道:「现在不是远古了。」

    刘景浊忽然问道:「师姐,那道符箓?」

    桂祘淡然道:「傀山老祖在灯影洞天之中留了十张符箓,其实一共有十一道,你身上那道,是他留给历代宗主的大符,不在灯影洞天。」

    刘景浊问道:「是什么符箓?」

    桂祘想了想,轻声道:「呃,听说过给道祖牵牛的童子吗?姜柚修习的火山大丹术,一共就传了两人,就是那个同样学了火山大丹术的牵牛童子。」

    刘景浊当即了然,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啊!那大符,是个傀山老祖画得出的?」

    桂祘笑道:「是他画的,我也觉得奇怪,但我懒得管,师父让我来傀山的,估计师父知道是怎么回事。倒是这符箓成精本就古怪,我都不太压得住,不知道为什么会怕你。」

    刘景浊想了想,解释道:「或许是器物成精,都算是妖,我能压这些古怪一头儿吧。师姐还是跟我说一说外界情况,时日不多了,早了解早有对策嘛!」

    这天夜里,桂祘一边介绍着天外各方势力,刘景浊则是手拿飞剑清池,忙着将这些人名地名刻在木椟与方章上。

    桂祘都看傻眼了,心说小师弟你不至于吧?

    刘景浊讪笑着解释,说青椋山上木椟方章

    ,堆积成山。

    那些木椟之上,大人物反倒是稀少,看似寂寂无名的人物,极多。

    次日清晨,一行人去往傀山,走得很慢了,但也赶在午时就到了。

    重游灯影洞天,樊江月去过了,觉得没意思,刘景浊便带着姜柚与刑寒藻进去了。

    还是那处山谷,有船夫等候。

    那船夫还是当年一模一样的话:「呦!几位大侠背剑带刀呢?以前也有个女剑客,坐我的船,骂了一路呢。」

    看来船夫是不记得自己了,也是,每天都会重复记忆,今日事,明日就忘了。他记忆中的,许是还是个人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刘景浊迈步上船,姜柚与刑寒藻跟在后面。

    刑寒藻问道:「船家,你说的那个女剑客,叫什么你知道吗?」

    船夫笑道:「不知道,做渡人生意,管人家叫什么作甚?」

    刘景浊回过头看了船夫一眼,随后回过头,笑着说道:「船家,真不记得我了?」

    船夫一愣,「大侠别胡闹,我老头子记性极好的,你要是真来过,我肯定记得。」

    刘景浊点头道:「那就是我记错了。」

    很快,船入小镇,刘景浊付钱下船,但没着急走,而是带着姜柚与刑寒藻,坐在码头不远处的树底下。

    果然,不出片刻,又有人被载来,但这几人就没有乖乖付钱了,为首的白衣年轻人抬手扭杀船夫,大摇大摆下船,还说了句灯影洞天,杀伐由心。

    即便是知道待会儿还会有船夫出现,刑寒藻还是皱起了眉头。

    「山主,这样好吗?」

    刘景浊摇头道:「不知道。」

    啊?你都不知道?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在这个地方打杀原住民并不会造成什么后果,杀了之后,过一会儿还是会复活的。因为这个,所以百无禁忌吧。」

    不一会儿,那船夫又载一人落地,只不过这次,搭乘的是个岁数不大的,凡人。

    刘景浊好奇无比,凡人怎么进来的?

    结果就瞧见那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举起来了,但迟迟没能下手。

    船夫一扭头,瞧见乘客举刀,那个气啊!

    一脚叫书生踹下去,骂道:「你个天杀的,想干什么?信不信我报官?」

    刘景浊哑然失笑,轻声道:「走吧,这怕是多年以来,第一个进灯影洞天,却被船夫揍了的。」

    书生苦着脸,没多解释,只是付了钱,失魂落魄往镇上去。

    一处酒铺,有人被打飞出来,对门小巷之中,有个女子被壮汉围住,女子大声求救。

    方才打杀船夫的年轻人一个闪身过去,顺手宰了壮汉,笑盈盈看向女子。

    女子浑身颤抖,一个劲儿地道谢。

    姜柚轻声道:「看不出来啊!我原以为这是个来释放恶念的修士呢。」

    刘景浊只是抿了一口酒,因为下一刻,年轻人已经笑着把手伸进女子领口,狂笑不止。

    姜柚一下子皱起眉头,沉声道:「看错人了!」

    刘景浊轻声道:「你们回去码头,等一刻钟再来,姜柚你去救那女子试试。」

    姜柚点了点头,也不愿看下去了,便跟刑寒藻各自御剑去往码头。

    而巷子里,年轻人扒光女子衣裳,笑着将其脑袋按在自己下身。

    上次瞧见这样,刘景浊的确心有波澜,但这次,平静了许多。

    因为这个被欺辱的女子,其实就是当年被自己斩杀的图门山修士。他以更残暴的方式欺负过他的上一任,看他被欺负,刘景浊只觉得活该,还

    能起怜悯之心?

    这个白衣年轻人不算什么好东西,但在这灯影洞天被欺负的,不一定值得怜悯的。

    刘景浊一步跃上屋顶,小口抿起了酒水。

    为什么第二次进灯影洞天,怎么看这些事情,怎么像是一道道考验呢?师姐没这闲心,她不像是会弄出这等事情的人,那会是谁?

    还有,假如这是考验,那通过考验之后,会得到什么?

    刘景浊微微眯眼,是那十张符箓。

    一切恢复如常,那个书生也到了此地。

    还是一模一样的画面,姑娘被壮汉逼在小巷之中,书生瞧见便大怒,但一个凡人,手无缚鸡之力,给那壮汉一脚就踹翻了。

    看起来书生是真不怕死,活着本身就是在求死,一次次上前,总算是杀了壮汉,救下了女子。

    刘景浊有些诧异,这书生,居然没被这张摄魂符控心?

    眼看着书生拿着血淋淋的匕首,一瘸一拐离开。刘景浊微微一笑,心说这灯影洞天,恐怕又要少一张符箓了。

    不久之后,姜柚与刑寒藻来了,还是无限循环的画面,姜柚轻而易举打飞壮汉,刚要走,却猛地瞪大了眼珠子,一脑袋撞去墙壁,撞得头破血流。

    姜柚心惊不已,走出巷子,对着刑寒藻嘟囔道:「这女子不对劲,我都刚刚都想脱她衣裳,还想摸她。」

    刑寒藻神色怪异,低声道:「你……不会吧?」

    姜柚气极,「想什么呢?你试一试?」

    刑寒藻淡然道:「试试就试试。」

    姜柚跳上屋檐,与刘景浊坐在一块儿,嘟囔道:「师父你不会……」

    刘景浊气笑道:「瞎想什么?我当年来回好几趟,看了很多种不同结局的。我都跟这女子去过她家院子好几趟,每次都是不一样的结果,取决于做了什么。」

    不多久,刑寒藻也来了,一样,三下五除二救下女子,也跟姜柚差不多,不过刑寒藻是拿夹鞘刀敲了自个儿脑壳。

    她抬头看向刘景浊,苦兮兮开口:「山主,这灯影洞天,不是用来给人释放恶念,分明是引诱人释放恶念啊!」

    那玩意谁没有啊?我怎么会想着去摸她?!

    真恶心啊!

    刘景浊笑道:「到底是军师,头脑够用。我想,如果经受住了这份诱惑,就会得到某种奖赏了。」

    第一次来时,根本没发现。

    大概是因为,上次是局中人,这次是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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