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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後悔
羅意璇沒開口, 并不是因為她還珍視着她那顆紫鑽,而是在思索要怎麽回答談裕。
但在談裕看來,是默認。
默認即将要與他領證, 還留着別的男人的東西。
“這麽喜歡?這麽舍不得?”
是戒指,還是人。
談裕這話意有所指。
羅意璇聽清了他的話, 立時皺了皺眉, 原本想要解釋的話,又不想說了。
先入為主, 他心裏既然都已經這樣認為, 下了定義, 她再說什麽也沒用, 她也根本不想解釋。
其實那顆紫鑽, 早就和她之前的珠寶一起抵押在了正大寶庫, 用于現在支撐那些微末産業的運轉。
在她看來,和其他名貴珠寶并無區別,她也沒有睹物思人的那個意思。
本來,是很感激他,在今晚這個場合給足了她面子。
果不其然, 逢場作戲罷了。
沒關系, 反正在林灣那天, 她也是這樣。
他們扯平了。
随他吧, 愛怎麽想怎麽想。
本來心情就已經很糟糕了,她現在實在是騰不出精力和心思去思考談裕的感受。
沉默, 照舊的沉默。
甚至羅意璇都沒再看着他,只是将目光挪回了車窗外, 垂着眼眸。
火氣就這樣在蹿到頂峰的時候陡然墜落,狠狠地摔在地上, 七零八落。
這種無視,比應答更讓人難以接受。
談裕只感覺自己的心脆生生地疼了一下,再然後,他便感受不到其他。
兩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分別望向別處。
那句質問後,好像再也找不到可以交流的話。
所有的情緒墜入夜色。
每次,似乎都是在回家的路上,在車內,他們都要這樣互相針對,甚至兇狠地吵上一架才肯罷休。
所有累計起來的溫柔,靠近,明明那麽來之不易,但全部清零卻那麽容易,頃刻便可以回到起點。
這一次,累得不止是羅意璇。
談裕也累了。
他一次次,好像只證明了一件事。
就是他們之間,懇求,感激,卑微,劍拔弩張,甚至是針鋒相對。
什麽感情都能有,除了喜歡和愛。
車子一路開到順園。
夜已經深了,月光清亮,兩人從車上下來,也沒交談一句,眼神各自指向別處。
園內的車已經停在兩人面前,羅意璇上去了,談裕卻沒有。
羅意璇察覺到了,但也沒去問,只上了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談裕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沒有抽神出來。
“三少,您要去哪,要我陪您嘛?”丁芃文站在他身後,出聲提醒了一句。
“你回去吧,我自己一個人走走。”談裕搖搖頭。
“三少,你說你這麽在乎人家羅小姐,幹嘛老是找人家不痛快呢?我x看今晚,羅小姐心情本來就不是很好。”
瞧着談裕一副愁容不展的模樣,丁芃文忍不住多說了一句。
談裕竟然沒反駁,也沒罵他,丁芃文也是很意外,想了想,還是又加了一句。
“咱們少夫人可能也就是累了,等她明天休息好了,就沒事了。”
會沒事嗎?
他可能都過不了自己心理那麽一關吧。
談敬斌以前到底對她有多好,讓她所有的家人,都如此認可,如此印象深刻。
他不想回院子,也不想看見她。
丁芃文離開後,談裕獨自在順園一路走下去。
從前院一直走到了竹溪堂。
沒想到裏面的燈還亮着。
這個點了,談正清和何月瓊早就該休息了。三房那一家,應該沒事也不會過來。
談裕從樓梯上去,過了堂前的談靜初侍弄的小花園。
推門進去的時候,才瞧見談靜初也在,正用幹淨的棉布擦拭着自己的琵琶。
“姐。”
“阿裕,這麽晚了,你不回自己院子,怎麽跑竹溪堂來了。”談靜初放下手裏的琵琶。
“你不也沒回去嘛。”談裕不答反問,“怎麽了?今天是不是和明家那個小的見面了。”
談靜初沒吭聲,想起白天明川對她動手動腳,心裏就膈應得要命。
“姐,那天在富春居,我和明淵提過這件事了,咱們家想要做智慧醫療的生意,不一定非要犧牲你,你真的別勉強自己。”談裕知道談靜初心思重,是真的怕她受委屈。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別為我操心了。”談靜初笑笑,不打算告訴談裕她受的委屈,“你怎麽回事,又和小璇吵架了?”
談裕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回答,算是默認。
談靜初也沒再追問,轉身去櫃子裏拿了茶葉,安靜地在一邊沏好茶遞了過來,然後坐在八仙桌的另一邊,溫柔地詢問。
“不是陪着人家去見家長了嘛,怎麽會吵架呀。小璇是女孩子,又是金尊玉貴着養大的,難免會有點小脾氣嘛,你讓着她一些。”談靜初見談裕不開口,試探着猜測,耐心地詢問。
“姐,我......我就是突然覺得,可能不應該讓她和我結婚。”談裕沒頭沒腦地忽然說了一句。
他是真的這樣想,今天回來這一路上,他多這樣想。
她的不開心,她的勉強,他不是傻子,都看在眼裏。
其實就算她不答應,他也不會丢靈越不管的。
那畢竟是羅意宸生前的心血,他永遠不會忘記,在他還什麽都不是,在所有貴公子們都瞧不上他的時候,羅意宸是怎麽肯定他,鼓勵他的。
認識是一個偶然的契機,幫助或許對那時的羅意宸來說也只是舉手之勞,但對談裕來說,卻永遠都不會忘。
“怎麽突然這樣說啊,你這麽喜歡小璇,和她結婚不好嘛?”談靜初吓了一跳,以為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大不了的難題,忙問道。
談裕忽然笑了下,口氣落寞,很輕地吐了一句:“你們都看得出來我在意她,但她卻看不出來。”
是看不出來,還是不願意看出來。
至今,談裕也分不清了。
一次次地鼓起勇氣,一次次又跌落回深淵。
他想着,或許,她不和他結婚,應該會過得更快樂一點。
“不會的呀,女孩子臉皮薄很正常的,感情的事要一點點來。”談靜初也清楚。
滿京城也不清楚,羅意璇和談敬斌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談裕陷入了沉默,并不打算再解釋,只沉默地看着手裏的茶湯。
雨前龍井,他最喜歡的茶。
此刻喝着,索然無味,卻還是不舍得浪費談靜初的好意,全都喝完了。
“別喝啦,晚上喝這麽多茶,還怎麽睡得着。”談靜初知道安慰無用,無奈又心疼地說着。
堂前栽種的花,大部分一到晚上就都合上了,只有滿樹的櫻花還開着。
有風一吹,紛紛揚揚地下起了櫻花雨。
像是下進了他的心裏。
他看着淡粉的櫻花,又想起了那年京城,學校裏的晚櫻。
一樹一樹,美得讓人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順園安靜如斯,坐在堂前,偶爾能聽見錦鯉翻騰,拍打着水面的聲音。
宮燈亮得好看,晚風裏,竹影搖晃,給這個難熬的夜晚添了幾分幽深靜谧。
回到自己院子的時候,羅意璇已經洗過澡睡下了。
她累得很,心情也是真的差。
只要想到那些人的嘴臉,還有他們說出的話,夾雜着過去的記憶一起沖擊着她。
她每一天很想爸爸媽媽,很想大哥。
今晚格外想。
洗過澡,躺在床上,她的眼淚控制不之地往下流。
談裕不在,她放肆地哭着。
她甚至絕望地想着,為什麽那次巡查,不帶上她。幹脆讓那場意外也直接把她帶走好了,這樣她就不用再面對這些,不用再辛苦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哭着哭着,哭到眼淚都要流幹了。
整個人像是脫了水一樣,眼睛腫起來,虛弱地蜷縮在被子裏。
談裕進來的時候,她已經昏睡了過去。
發絲還沒淚水濡濕,黏在她的鬓角,整個人看着可憐兮兮的。
柔和的光下,淚痕他看得清楚。
他生在談家這樣的門戶,又是私生子出身,受盡了冷眼嘲笑,将內鬥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情,親情在他眼裏淡漠得不像話。所以他自然不能理解羅意璇的難過,甚至以為今晚她應該很解氣,只當她是因為想起了其他人,或者是不想面對他而流淚。
他抽了一張床頭的紙巾,替她擦掉了還沒幹的眼淚,坐在她身邊,好久好久。
他輕輕摸了摸她的發絲,心裏苦澀得厲害,像是壓了一塊很沉重的石頭,堵得他快要不能呼吸。
他實在是不能消受這種情緒上激烈的起伏,努力地深呼吸着。
眼睛很酸,他挪開視線,不敢去看她。
白晝裏的煙火再美,也終究是敵不過黑夜。
如此迷惘了八年,就像是做了一場不願醒過來的夢。
以前不願醒來,是因為還有希望。
如今,是不得不醒。
失望且不甘。
他又被困住,陷入兩難。
最終,他離開了卧室,叫丁權收拾了一下偏院的房間,獨宿在那。
這一住,就是好幾天。
羅意璇次日醒來就發現了,不明白,但也不去問。
調整心情,該上班上班,該看書看書。
只有在每日,洗漱過後,看着空蕩蕩的大床,她一個人蜷縮在角落,覺得格外冰冷。
甚至有那麽一晚,她夢見談裕回來睡。
又像那天幫着她暖肚子一樣,抱着她。
只是一睜眼,才發現是夢。
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原來被不聞不問,是這樣悵然若失的感覺。
就這樣,一直挨到了周五。
他們說好去領證的日子。
已經好幾天沒有講話了,甚至談裕早出晚歸,他們連照面都沒打過。
她甚至開始懷疑,不确定談裕到底還要不要和她領證。
頭一晚,她失眠到了淩晨。
翻來覆去,想問他,卻還是不怎麽開口。
最終請了假,按照約定的時間,站在了城北的民政局門口。
天氣很好,她提議選了一件純白色的小裙子,化了妝,卷了頭發。
很認真地準備。
雖然她也不知道這麽用心是為什麽,是因為談裕,還是因為這是她一生只有一次的領證結婚。
好像又沒什麽分別。
站在門口,她等了好久,也張望了好久。
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卻遲遲沒有看見談裕的聲音。
她開始懷疑,開始覺得失望。
開始覺得很丢臉,覺得今天或許,應該是不用領證了。
但,她又想最後掙紮一下。
為什麽而掙紮呢,為了靈越的未來。
她在心裏給自己準備了這樣的說辭,畢竟堅持了這麽久。
捏着手機,她終于鼓起勇氣,撥通了那串號碼。
盲音漫長得叫人失去耐心。
大概,他不會接了。
就在羅意璇準備放棄的時候,電話卻通了。
熟悉低沉的聲音。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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