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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6章 夜市小吃街(1)
    在长安,无论白日景象多繁盛,一更天后唯有巡街的武侯坊丁跟打梆子报时的更夫。

    六街鼓歇行人绝,九衢茫茫空有月,一片清冷寂寥。

    益州的夜禁却并不严格,尤其是各坊内部,地方上相比京兆唯一的好处约莫就是这点了。

    让崔令鸢惊喜的是,这里的草市①相当繁盛,每逢集日,直至三更乃散,也就是半夜十一点,这可比长安热闹多了。

    草市上除盐酒日用百货以外,各种吃食最多,炙肉,干脯,粥饭,饮子……堪比后世小吃街。

    但草市对于统治者来说是把双刃剑,若利用好这点,是可以很好推动当地经济发展,不过也要更加注意治安和市场管理。

    沈晏上任后,马朝担任了别驾一职。

    因对方在上下勾结的衙门中还能坚守本心,没有与梁勉同流合污,是以沈晏很信重这位直言不讳的佐官。

    对方也不让他失望,雷厉风行,上任第一个月便整顿了益州城内的几处草市。

    府衙之前不管是因为屡禁不止,除此之外也有州官尸位素餐缘故。

    在发生几次聚众扰乱之后,原本对草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府衙颁布了告示,“诸非州县之所,不得置市”②。

    蜀县人民无所谓,刀子没割自己身上不觉得疼,但周边百姓便不大乐意了。

    尤其对于那些进城就要走上两个时辰的乡县来说,草市实打实地给他们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益州治下十余县,马朝只有一双眼睛,如何盯得过来?

    在偃旗息鼓两月之后,草市便又死灰复燃了。

    这些民众仗着势大耍无赖流氓,府衙有本事便将人全抓了起来,不然只盯一处算什么,不服众啊!

    况且到底也不是犯人,怎么能暴力镇压,那不成心让官民对立么?

    沈晏颇有些头疼。

    崔令鸢早便觉得眼下的草市若跟后世夜市小吃街一样制定管理规范,一定大有发展空间。

    趁他休沐这日,崔令鸢听婢子们说温江县今日有草市,便提议他乔装出去走走,

    “晏郎,端坐高堂可不行,你得站在群众角度看问题啊,有句古话说得好,深入问题才能抓住根源。”

    看着她笑眯眯脸,又似谏言,又似冠冕堂皇为了出去玩,真是滑手。

    不过这话说的倒很有几分道理,遂随她去了。

    这会已经是秋日了,崔令鸢给自己编了麻花辫子,盘起,再戴上一顶斗笠,遮住大半张脸。

    穿的窄袖窄袖胡服,给沈晏准备下的衣裳也是普通料子,这样打扮倒真像一对儿民间夫妻。

    草市的热闹程度绝不逊于崔令鸢前世吃过的网红美食街,遑论长安东西市,只不过一处井然有序,一处是民间自发形成的交易场所,无人管理维持秩序,难免有混乱之处。

    随处可见的残余垃圾,卖菜的嫌渔夫杀鱼的血水溅到自家摊位上,亦或是牲口当街排泄,气味难言,惹得周围食摊抱怨,也有抱怨私称称量不准的……

    看见这些,沈晏起先只是皱眉。

    崔令鸢笑道:“郎君可去过东市买马?”

    顺着她的话,沈晏若有所思。

    长安东市上的牲口市位于市集最深处,且开门营业时间与其他市也有所不同,想来便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

    还没待他深想,崔令鸢已被一卖馓子的食摊吸引了去,这家馓子炸得又香又脆,色泽黄亮,炸好的层叠陈列在一边,过路人有一半都被吸引了去。

    崔令鸢要了两个,一枚十文,因为用油炸,这价格约莫是算公道的。

    举着比脸还大馓子,一口下去,发出“咔嚓”脆响,沈晏拒不从,坚持用手捻小了再往口中送。

    崔令鸢不忘继续引导他:“味道比之大酒楼如何?”

    “别有一番风味。”

    这样干吃未免油腻上火,崔令鸢干脆在隔壁汤饼摊坐下,要了两碗清汤面。

    清汤面不是阳春面,连清酱汁子都没有,清水煮面,碗底抹点肥油,热汤化开,撒点盐巴,撒点嫩绿葱末,就端上来了。

    味道么只能算一般,但是在扑面秋风里走了这么久,身上有些冷意,坐下吃一碗热乎的汤食是最舒适的,况且也不贵,因着不必计算店铺租金等成本,一碗只需五文钱。

    崔令鸢将碗里面条都挑完了,饮口面汤收尾,肚子里也彻底没了空隙。

    再看沈晏,“吃饱没?”

    沈晏点头,面色沉吟,他从没想过只花十五文就能吃得这么饱。

    崔令鸢继续说她做的市场调研,“其实还能再省钱些。去那炊饼摊上买两个素饼,只需要两文钱,就能顶一顿。若想吃得好些,带馅的也才两文一枚,还有那边的胡饼,烤得焦香酥脆,内里包点羊肉末,也才三文一张,味道是不是也不比食肆差?”

    沈晏点头。

    看他脸色,应当是听进去,并且有些想法了,崔令鸢轻笑起来,“逛得差不多了,回去吧。”

    夜里吃过暮食,崔令鸢在书架上寻了本史书出来,坐榻上看得起劲,一边吃今日从草市上卖的各色果脯,有杏干桃条蜜枣糖瓜,珑缠桃条又甜又韧,一根可以咬很久,这么一大袋也不过二三十文,是真的实惠便宜。

    沈晏走了过来,身上还带着沐浴过后的水汽:“怎么不去灯下看?”

    崔令鸢拉他坐下:“晏郎听我讲古。”

    她经常不知从哪搜罗来些奇奇怪怪的杂记野史里的掌故,无聊时讲给周围人博一乐,沈晏依言挨着她坐下。

    崔令鸢寻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窝好,一本正经讲了起来,只是听着听着,怎么这么熟悉?

    “大禹治水?”

    既然都猜出来了,崔令鸢便也不再往下讲了,将书倒扣在桌上,拈了枚杏干塞他嘴里,眯眼一笑,“这故事很好,启发我良多。鲧缘何治水不成?禹为何成功?盖因‘堵不如疏’也。”

    所以这才是她忙活了一天真正要说的,沈晏忽的升起一股“原来如此,果然如此”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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