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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小姐, 寧小姐折返回去了,要攔下她嗎?”
跟随在琉玉身後的朝暝朝身後石徑望去一眼。
“雖說是自家地盤不必擔心安危,不過這種時候, 寧小姐去見彰華公子可不是什麽好事。”
琉玉勾着墨麟的手走在前面, 語帶輕笑:
“你就差把檀寧好騙寫在臉上了。”
朝暝摸了摸鼻子,沒否認, 只道:“別人不好說, 但彰華公子騙她, 應該易如反掌。”
那倒也是。
琉玉望着屋檐上一瞥霧影山的山影, 想到了前世她救出檀寧之後, 兩人頭碰頭躲藏在雪地深埋的冰窟內, 為了讓彼此打起精神說的那些話。
——你別笑我從前那麽喜歡他,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被陰山氏收養的二小姐很清楚她為什麽會來到這個家, 首先是為了檀氏部曲的忠心, 再是為了彰顯陰山氏不看重出身的理念,最後才是因為我這個人。
——因為自卑,所以要強, 但我不是為了要強才同你争奪彰華, 只是在這個家裏, 只有他與我處境一樣。
——我們就像被三叔撿回家裏的小貓小狗, 垂涎着那只雍容華貴的家養貓, 想成為她, 想占據她, 想留在這片不用風吹日曬的屋檐下,但好像……總是在用一些錯誤的方式。
柔軟又悲傷的語調越過前世, 一字一句回蕩在琉玉耳畔。
那時對檀寧的回答,琉玉今生也打算再對她說一次。
不過。
那要等她自己看清彰華的真面目之後。
越過一重月亮門,酒宴正酣的妖鬼們擊鼓起舞。
妖鼓的鼓點伴随着紅綠相間的綢帶飄揚,面容姣好的狐鬼戴着青面怒目的傩面起舞,不知哪個妖鬼偷偷舒展開自己的肢節,在噼啪燃燒的篝火中投下昏暗奇異的影子。
琉玉他們到的時候,妙儀正躲在一株矮松後偷看。
“——躲在這裏想偷偷打探什麽?”
聽見琉玉聲音的妙儀回過身來,唰唰提筆寫了幾行字:
【好熱鬧!看起來好好玩!你爹爹都進去跳了,我也想玩!!】
琉玉循着妙儀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道紅衣華裳的身影戴着誇張傩面,不知何時混入妖鬼之中,正頗有興致地學着妖鬼起舞。
而南宮鏡卻早已回了宅院深處的二層樓閣。
樓閣內燈火通明,大約是在為了今夜的大戰而部署。
爹爹真是命好啊。
琉玉被妙儀拽着拉進了妖鬼堆中,少女眉眼間興致盎然,學着妖鬼的動作像模像樣地模仿。
【我在九幽妖鬼寫的詩集中看過鬼戲仙游祭的描述,也像這樣熱鬧嗎?不對,場面應該比這個更大吧?仙都玉京的花燈我都看膩了,好想看看詩裏寫的鬼戲仙游祭是什麽樣子啊!】
琉玉随手拾起一張傩面,戴在了妙儀臉上,答非所問道:
“下次不要替你哥做這種事了,妙儀,我已經成婚了,這輩子下輩子,都不可能給你當大嫂的。”
傩面擋住了妙儀的表情,只有忽明忽滅的火光映在那副比她臉大上一圈的面具上。
顯得她越發像個小孩子了。
良久,她才又将紙板翻過來。
【大嫂不行的話……二嫂也不行嗎?】
琉玉深吸一口氣:“當然不行,你這話問得有點無理取鬧了。”
【好吧】
【可是為什麽啊?我承認這個妖鬼墨麟長得的确比我大哥二哥都好看,可琉玉你又不是那麽膚淺的人,他殺了南宮曜,跟即墨瑰走得那麽近,還和】
後兩個字被妙儀劃掉,琉玉知道她想說的是“還和九方家聯手對付陰山氏”。
琉玉伸出一根手指,在鼓樂聲中将她的面具推至頭頂,笑意淺淺地凝望她的雙眸。
“你想知道為什麽?”
“妙儀,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麽,但我将這麽重要的秘密告訴你,你也該拿一個秘密同我交換,這很公平吧?”
妙儀緩慢地眨了眨眼,這才後知後覺,動了動她平時不太常動的另一半腦子。
琉玉回到仙都玉京沒幾日,即墨瑰也出現在了靈雍學宮。
妖鬼墨麟與即墨瑰強強聯手,親密無間,不僅搶走了鐘離氏精心培養的下屬,還一舉挫敗了鐘離氏的精銳。
而今日,琉玉也與那妖鬼攜手而歸。
妙儀看向坐在不遠處的廊下,被一衆妖鬼圍繞着不斷敬酒的玄衣妖鬼。
英俊冷淡的眉目,卻在望向琉玉時,濃郁眼瞳裏醞釀着不容忽視的占有欲,簡直恨不得将琉玉一口吞進肚子,哪裏看得出半點冷淡。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琉玉在她耳邊呢喃:
“其實,我就是即……”
【啊啊啊啊啊不聽不聽不聽!!!】
妙儀用炁流封住耳朵,舉着紙板一邊抗議一邊逃跑。
琉玉卻緊跟在她身後,指尖凝出的炁流劈開她覆在耳朵上的那層炁,将自己溫聲細語的話往妙儀的耳朵裏送。
“聽好了,我允諾了要給九幽妖鬼和大晁人族同樣的尊重,我借用‘即墨’這個代表着妖鬼的姓氏行走與大晁,成為仙家世族的座上賓,我還奪取了各族秘不外傳的秘術,不僅公開給百姓庶人,還要讓所有妖鬼都有機會接觸到這些所謂的世族秘術。”
琉玉摁住妙儀的肩膀,火光在她明亮眼底跳躍,她不容分說地将真相塞進妙儀耳中。
“我就是即墨瑰,是妖鬼墨麟的尊後,也是你認識的那個陰山琉玉。”
妙儀怔怔望着她,就算她再遲鈍也知道——
完蛋了,九方家這下要與陰山家不死不休了。
【你想跟我交換什麽秘密?】
琉玉看着妙儀萬般糾結地在紙板上寫出的這行字,她心頭生出一種極為複雜的心緒。
她說的這些,或許白日還是秘密,但明天一早,南宮曜死而複生攻下鐘離氏的消息傳開,就不再是個真正的秘密。
妙儀卻信以為真,以為琉玉真的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透露給了她。
琉玉定定望着妙儀那雙澄澈的眼,壓下那些無用的心軟念頭。
她啓唇,用哄誘的語調問:
“你從鐘離家搶走的那只天甲三十一,你們家将它藏到哪裏去了?”
妙儀有些訝然:【你怎麽知道那只傀将叫天甲三十一?】
凝望着妙儀的那雙眼冷靜而篤然。
“因為,它是屬于我的東西。”是為了她跋涉過千萬個世界,徘徊在人世間,至今尋不到歸途的亡魂。
妙儀似乎也從琉玉的眼神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鄭重。
但她知道得其實并不多。
思索片刻後,她寫道:
【我只負責将它運回家裏,至于它之後去了哪裏,我真的不清楚,我和大哥二哥分工不同,父親不會讓我們任何一個人知道得太多。】
琉玉緩緩松開了妙儀的肩。
如果九方家的三個孩子各有分工,那麽妙儀實力最強,卻感情充沛容易心軟,的确适合做一些明面上不需要頭腦的苦力活。
而九方彰華攻于心計,善于周旋交際,所以才會派他周旋于世族,往來于朝堂。
剩下的九方少庚,恐怕最得九方潛信任。
在墨麟前世記憶中,就是他率領九方家的人讓化身邪魔的墨麟重見天日,又将他送去鐘離氏制成了傀将。
妙儀不能知道的事,應該就會交到九方少庚手頭。
也就是說,她若是想不動聲色地将天甲三十一奪回,唯一有可能的辦法,就是從九方少庚口中探得消息。
……這怎麽可能辦到?
九方少庚對即墨瑰的那點好感碾碎了掰開細數,其中至少七分是對即墨氏利益的垂涎,餘下三分,在他得知即墨瑰與陰山琉玉是同一人之後就會灰飛煙滅。
“妙儀小姐,金玉羹做好了。”
誠伯捧着托盤出現在他們身後,盞中盛着一碗熱騰騰的羹。
妙儀在院中石桌旁落座,捧着那碗羹一口一口慢慢吃。
誠伯笑着問:“可還合妙儀小姐口味?”
妙儀昂着臉颔首。
【還是一樣好吃。】
但應該是她最後一次吃到了。
放下碗盞。
妙儀向正在與人挽臂共舞的陰山澤擺擺手,又看了眼在廊下盯着她們這邊的妖鬼,她寫道:
【他看起來應該是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你也這樣喜歡他嗎?沒有勉強吧?】
琉玉的嗓音在夜風中柔柔送來,妙儀從未見過她如此溫柔的眼神。
“嗯,我也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的妙儀突然眼眶濕濕的,不是難過,而是替她高興。
妙儀揮揮手:
【我回家啦,夜深天寒,不必送我,和伯父伯母他們待在一起吧。】
沒有再回頭,妙儀一路小跑着,離身後喧嚣歡笑聲越來越遠。
待她踏出陰山氏府邸時,萬籁俱寂,只餘細雪落在長兄手中綢傘的細響。
踏上懸着燈盞的白羽孔雀車,車輪滾滾中,她聽見長兄問:
“琉玉同你說了什麽?”
妙儀低頭在紙板上寫:【大哥,你和二哥什麽時候才能除掉父親?再這麽下去,我們和琉玉真的要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九方彰華濃黑如墨的瞳仁定住幾息,他望向這個天真的妹妹。
在無色城被燒毀之前,他其實從未關注過這兩個弟弟妹妹。
偶爾回到府邸內,與他們錯身而過時,看着被九方家親衛簇擁的他們,九方彰華心中從無羨慕,只有憐憫。
一個将孩子當做牲畜訓導的父親。
一個将妻妾當做奴隸替子女受罰的夫君。
活在這樣一個人的陰影下,與置身地獄有什麽分別?
九方彰華曾以為自己和他們不一樣。
但到最後,他才發現不管他如何厭棄,只有這裏才是他的容身之地,只有少庚與妙儀才是等待自己庇護的親人。
“我同你說過,弱小的獸要想吞吃比它強大的敵人,必須等待時機,一擊必殺。”
他輕撫妙儀的發頂。
“耐心些,時機會到的,父親會被我們親手除掉,而琉玉,也一定會成為你的嫂嫂。”
妙儀怔了一下,急忙寫:
【嫂嫂還是算了吧,強扭的瓜不甜,我覺得你和琉玉沒可能的,她好像真的很喜歡那個妖鬼,我從來沒見琉玉笑得那麽開心過。】
青年淡漠的視線像是被這句話所凍住。
琉玉與那妖鬼在一起的細枝末節逐一浮現在他腦海,在發覺琉玉身份後被刻意壓制的回憶,此刻突然蜂擁而來——
洛水之畔的榴樹下,少女徘徊于月色中,在受傷的妖鬼歸來的第一時間小跑着将他擁入懷中。
一個皮糙肉厚,殺都殺不死的妖鬼,被她用那樣小心呵護的姿态,仿佛在保護着什麽易碎的瓷器,簡直就像一個沉溺愛河的尋常少女。
他曾不屑一顧,曾為自己将琉玉與即墨瑰錯認的念頭感到可笑。
原來可笑的人是他。
就連她站在自己面前,露出了那樣明顯的蛛絲馬跡,自己竟然都未能認出她。
因為他從未見過琉玉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模樣,不知道原來他眼中對情愛不感興趣的少女……
原來只是不會對他露出那一面。
九方彰華胸中呼吸起伏不定,他盯着紙板上那行字,眼底有根根血絲,似乎要将那些字眼看出一個洞來。
是的。
就連她展現給那個妖鬼的笑容,都前所未有。
妒火灼燒着恨意,似乎要破膛而出。
九方家的府邸就在眼前。
院子內,幾名親衛正圍在九方少庚面前,似是在向他報告今夜鐘離氏與陰山氏的戰況。
“……最快醜時,最遲卯時,鐘離氏在仙都玉京的主力必被連根拔起。”
那親衛徐徐道:
“鐘離氏本就不善戰,從前靠着煉器核心秘方掌控着下游的申屠氏,讓申屠氏替他們鞍前馬後,指哪兒打哪兒,誰料妖鬼墨麟在邊疆一戰,徹底讓申屠氏對鐘離氏寒了心,今日又橫殺出一個即墨氏折損了他們精銳,這幾家聯手發難,鐘離氏亡得不冤。”
另一人又道:“不過真沒想到即墨氏、妖鬼墨麟和陰山氏竟然站在同一陣線,即墨氏之前不是與鐘離氏結盟?如此背信棄義,真不要家族名聲了?”
九方少庚剛剛經過兩輪仙醫的治療,此刻躺在躺椅上,渾身經絡被銀針紮滿,據說至少要養上半個月才能動用炁海。
但這并不妨礙他一邊聽着戰報,一邊嗤笑:
“什麽背信棄義,輸了才叫背信棄義,贏了就是亂世枭雄——難怪陰山琉玉能受這種跟旁人分享自己丈夫的窩囊氣,原來是仰仗着即墨瑰幫扶自家呢。”
九方彰華與妙儀的腳步停在門邊,九方少庚擡眸,迎上二人複雜神情。
妙儀藏不住心事,替自己二哥尴尬的心情幾乎都寫在臉上。
偏偏九方少庚還不知真相,挑眉譏笑:
“聽說今夜陰山氏的人在伊水畫舫上守歲,吃了個閉門羹吧?有句粗話怎麽說來着?熱臉貼什麽?”
妙儀很想告訴二哥真相,可一想到今夜琉玉與自己交換秘密,她并沒有告訴琉玉什麽有用的情報,話到筆尖,被妙儀忍了回去。
而九方彰華靜靜迎上弟弟譏笑的視線,竟也沒有任何解釋。
他只是問:
“回來時見方巽正在點人,今夜我們家要插手幫鐘離氏?”
方巽是九方潛身邊最親的親信。
可以說,九方潛身邊所有的妻妾和九方潛的相處時間加起來,也不及方巽的一半。
九方少庚卻搖頭:
“誰都沒想到陰山氏藏了南宮曜這個後手,他一路勢如破竹,殺得鐘離氏那些守宅的部曲潰不成軍,鐘離氏白日就已損兵折将,今夜更是大勢已去,大羅神仙也幫不了——他是去做另一件事。”
九方少庚想起父親的話。
今夜這場突襲調動得幾乎無聲無息,整個仙都玉京的人都看到了陰山氏的畫舫出現在伊水上,誰能想到子時一過,這一家人還未下船,就突然展開了對鐘離氏的圍剿?
這樣精準如刀,迅疾如雷的調動,幕後主使者必定是南宮鏡。
這個寒門出身修為不高的女人,簡直靜若秋水,動若雷霆。
從她自中州王畿退下來,陰山氏丢了坊市,死了南宮曜,她都無動于衷,蟄伏至今,就是為了今日時機一到,就命南宮曜和陰山氏部曲倏然出擊,快刀斬亂麻地滅掉一個一流世族。
這樣一個連九方潛都要忌憚的女人……竟與即墨瑰站在一個陣線上。
一種刀尖淌血的危機感令九方少庚整個人眼睛都亮了幾分。
若非那個該死的妖鬼墨麟将他傷成這副模樣,今夜他無論如何都要請纓去看這個熱鬧。
但此刻仙都玉京中其他的正常人,就沒有他這麽好的興致了。
誰能想到,本以為絕無再起之日的陰山氏,竟然峰回路轉,打了鐘離氏一個措手不及!
南宮曜竟然是假死!
妖鬼墨麟和陰山氏一同做了一場戲!
還不只這樣,熬更守夜的各家世族細細一盤算,想起當初從妖鬼長城附近彙集起來的情報,其中就有稱即墨氏與妖鬼關系緊密的部分。
當初不知其全貌,還以為即墨氏只是因為寒門出身,無人可用,不得不用妖鬼。
但若即墨氏招攬的并非尋常妖鬼,而是九幽的妖鬼之主呢?
夏侯氏、赤水氏、宗政氏等等玉京世族,除了繼續派人密切關注今夜戰況之外,還立刻召令全族人,徹查族內那些慣沉不住氣的小輩。
和檀寧同在靈雍學宮的。
還有當初跑去天樞大街看什麽笑話的。
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拉出來審問,到底有沒有在陰山氏敗落時去踩人家一腳。
若是有,別等到人家找上門來,他們這些家主族老,通通都得提前想辦法去平息陰山氏的怒火。
至于原因,有些城府的世族已經嗅到了山雨欲來的氣息。
“——這一次仙都動蕩,與以往那些小打小鬧絕對不同,本以為陰山氏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卻不料竟然就這樣起死回生,南宮鏡,和妖鬼墨麟,還有那個即墨瑰,這究竟是如何聯起手來的?這,說不通啊?”
褒衣博帶的世族們手持象牙腰扇,商議一夜,仍覺得仿佛缺了一環,百思不得其解。
夜風吹動一室濃郁凝滞的名貴熏香,吹入從鐘離氏裏坊內飄來的火星。
星星點點的火光如流螢閃爍,帶來了死亡與焦臭的味道。
那是一個繁盛一時的世族的傾覆。
有人朝外望去,輕搖刀扇嘆息道:
“千古興亡多少事……百年簪纓大族,說倒也就倒了。”
新歲第一日,玉京城內的世族無一戶能入眠。
琉玉趴在南宮鏡書房外的窗沿上,從此處眺望而出,整個繁華城池幾乎盡收眼底。
也能将那些徹夜未熄的燈火看得一清二楚。
身後,方伏藏正守着月娘默出《仙工開物》全書,忙了一夜的南宮鏡正在美人榻上小憩,陰山澤小心翼翼替她蓋上薄毯後,在琉玉與墨麟中間站定,與他們一起望着正跨入府邸的南宮曜一行人。
陰山澤噙着淺笑道:
“希望你們舅舅能帶回來一些好消息。”
比如鐘離家那個老太太順利斷了氣,《仙工開物》成為孤本,天底下除了月娘再無人能夠操控那只天甲三十一。
這樣,他們下一步路會好走許多。
琉玉也是如此作想。
底下除了迎接南宮曜的仆役,就連一貫與南宮曜關系不好的陰山岐也在。
因為南宮曜贏下這一仗,便意味着陰山岐也不必再躲躲藏藏,又能過上從前花天酒地的好日子了,他自然要出來溜達一圈。
然而琉玉卻看向一道躲在暗處的身影。
是檀寧。
自從昨晚她與九方彰華說過話後,她便徑直回了房間,琉玉還以為她是太困。
但此刻,見到南宮曜和陰山岐的檀寧并未如琉玉預料的那樣,氣沖沖跑來找她算賬,而是又折返回了自己的房間,閉門不出。
琉玉略覺意外地挑了挑眉。
幾乎是一瞬間,她就聯想到了什麽。
九方彰華啊……
不管重來幾世,他果然還會做同樣的事,走向一條一模一樣的道路。
琉玉看向正望着窗外沉思的那個陰郁側影。
他思考什麽事的時候,似乎總是這副像在琢磨怎麽殺人的表情。
墨麟只是在想要如何從九方家手中奪回那只傀将。
那個前世的自己實在是個隐患,即便鐘離氏覆滅,只要傀将在九方家一日,對他們就會是個巨大的威脅。
要麽,摧毀它。
要麽,就必須……
“墨麟。”
忽而聽到琉玉的聲音,墨麟移過目光,問:
“怎麽了?”
琉玉只是看着他笑了笑,繞過陰山澤的背後,偷偷地勾了一下他的手指。
墨麟因心事而微蹙的眉心怔然松開。
“沒什麽,就是叫你一下。”
琉玉轉過頭,看向檀寧離開的背影。
多虧了墨麟,才能夠重來一世。
這一次,九方彰華還想哄騙檀寧?
做夢,她的便宜妹妹,只有她能耍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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