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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墨麟和攬諸都沒想到琉玉會為這個小女孩夜半出城。
“……就不能明日天明再去?”
倚着車壁的妖鬼之主臉色陰郁, 蹙起的眉心有顯而易見的不滿。
“那可不行。”
琉玉捏着下颌沉思:
“我們一行人當時離開太平城時,途中換車,樣貌亦有僞裝, 且以你我二人的境界, 不可能沒覺察到有人跟蹤……但這個小女孩只過了一天一夜,就追到了邺都外的鬼道院。”
她追過來, 跟她那個三姓家奴的哥哥有關嗎?
要是月娘在這之前就已經将“自稱即墨瑰的人回到了妖鬼長城以北”這個消息傳遞出去, 對琉玉後面的計劃影響不可謂不大。
而這個叫做月娘的小女孩, 恐怕也只能……
“要殺嗎?”墨麟問。
鬼車外的攬諸聽到話風, 有些咂舌:
“那小姑娘瞧着也就十歲左右, 比鬼女那個矮冬瓜還矮半個頭呢……”
“把嘴閉上。”
墨麟想到今夜攬諸出現的時機, 語氣就比平日還要冷上三分。
他眼風掃過琉玉:
“你下不了手,可以我來。”
琉玉指尖輕顫一下。
她想到了前世逃亡路上的一件事。
那時她身在西境,剛從虞淵本地的幾個世族圍剿下脫身,炁海虧空, 就連易容幻術也維持不住, 被路過的一家佃戶正好撞上。
佃戶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将一身血衣的琉玉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家人跪在琉玉面前, 懇求她饒他們一命。
琉玉緊緊握着手裏的石頭劍, 盯着老人嶙峋的脊骨, 和小童稚氣無辜的面龐。
她知道自己不該心軟。
但她最後還是饒過了他們。
半日後, 追捕她的世族在那家人的告密之下尋到了琉玉藏身的洞窟, 琉玉付出了左手手筋的代價, 才再一次死裏逃生。
滿腔憤恨的琉玉顧不上養傷, 一心尋到那家佃戶家中,欲報此仇。
卻在人到門外時, 透過一扇小窗,看到了那家人圍着一小袋白米珍重分裝的一幕。
豆大燭火映在他們小麥色的面龐上,眼中對生的渴望,比風中搖曳的燭火更加灼熱。
琉玉半垂眼簾,神色自若,将自己那點小小的恻隐之心藏得很好。
“別太小瞧人,我知道事情輕重,該下手的時候我不會手軟的。”
墨麟沒有言語,只是看着少女低眉垂目的模樣,心中忍不住覺得好笑。
她真該照照鏡子。
看看自己說這話的時候,是怎麽一個菩薩垂目,仙女悲世的模樣。
-
亥時。
鬼道院監室。
九幽的十六間鬼道院都在城池之外,為的就是抵禦崇山峻嶺內藏匿的疫鬼,因此即便是深夜,鬼道院也有專門巡邏守夜的夜鬼隊。
往日大多都風平浪靜,最多也就零星抓幾個疫鬼,沒想到今日卻抓到了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姑娘。
守夜守得無聊的妖鬼湊到監室外張望,想看看孤身闖入妖鬼之城的十歲小女孩是個什麽模樣。
方伏藏手裏托着細長的烏木煙杆,但并未點燃,只是拿在手裏把玩。
瞥了眼外面那些張望的妖鬼,有的不太講究,什麽觸肢獠牙都不收斂,就這麽貼在栅欄旁往裏湊,即便不擡頭看,也能看到許多根狐貍尾巴投在地上的影子。
坐在監室中央的月娘将自己的小包袱抱得緊緊的。
影子像飄在燭光裏的水草,月娘很想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但她壓根不敢擡頭細看。
——之前壓她進監室的那名妖鬼有六只眼睛,與她面面相觑的時候,月娘感覺渾身汗毛都一根根豎了起來。
好可怕。
好餓。
好想睡覺。
面前這個看起來和她一樣無精打采的叔叔敲了敲桌子。
“心還挺大,這都能打瞌睡。”
方伏藏一見這小孩兒,就想到太平城遇襲那夜,她親哥在城外丹水河旁那副對家人生死輕描淡寫的模樣。
攤上這麽個冷血無情的親哥,也是怪倒黴的。
他道:
“真想睡覺,把你來這兒的目的交代清楚,你還有回家睡覺的可能——這裏是九幽,妖鬼的地盤,你要再不實話實說,看見外面那些奇形怪狀的妖鬼沒,你這樣的,他們一口一個。”
監室外的妖鬼不滿了。
“少敗壞我們妖鬼名聲啊,我們不吃小孩!”
“诶不對啊,你也是進來受審的,怎麽你還審上別人了?倒反天罡了啊。”
方伏藏沒理他們。
他來了九幽才知道,原來在太平城見到的那個少女不是什麽九幽尊主的情人,就是陰山琉玉本尊。
方伏藏原本就受夠了大世族內部的勾心鬥角,想着換個人際關系簡單些的環境,哪怕是與妖鬼共事也無妨,人少事少俸祿高就行。
誰料一進九幽,就被據說是陰山琉玉近衛的一對雙生子盤問。
世族用人規矩頗多,先要确認他家裏有沒有人捏在九方家手中,還要确認他與陰山家有沒有舊仇,最後才是他從前在九方家是何職務,手裏過了些什麽事等等。
這些事一兩天盤問不清,所以方伏藏需暫時住在鬼道院的監室內,等盤查結束後再上任。
……真是剛出狼窩,又入虎穴呢。
“我說的就是實話!”
把自己縮成一團的小姑娘從膝蓋下露出半張臉。
“我要去仙道院!”
方伏藏:“……這裏是九幽。”
“我知道——我要去仙道院聽學,所以我必須來這裏!”
“……看來你這小孩兒不僅路癡,還耳聾。”
月娘不想搭理他了。
她只想見花燈節那日見到的姐姐。
這是她進仙道院唯一的機會。
正想着,監室外的妖鬼忽而四散,有從容不迫的腳步聲逐漸清晰。
聽起來是女子的腳步聲。
月娘頓時眼前一亮,貼在冰冷的栅欄旁,嬰兒肥的臉頰被栅欄擠得有點變形。
琉玉來時見到的便是這樣滿眼期盼的月娘。
“仙道院在大晁,在長城的南邊,小姑娘,你來錯地方了。”
此時的琉玉顯露人前的是自己原本的臉,然而月娘卻似乎一眼就認出了她是花燈節時見過的那個人。
她急切道:
“我沒來錯!仙道院是在大晁,在南邊,可世族修建的仙道院是給他們自家子侄準備的,我進不去,那天我聽見姐姐你說,只要替你辦事你就能幫我進仙道院,我跟你說這些,不是小孩子胡鬧,我都可以自己找來這裏,真的能替你辦事的……”
琉玉垂眸瞧着這小姑娘急于證明自己的模樣,覺得有些可愛,又有點好笑。
“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連說了一長串的月娘頓住,搖搖頭。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月娘仔細瞧着眼前的人。
因來時匆忙,琉玉只用一根白玉劍簪簡單地挽了發,但這樣素淨的裝扮,反而讓她昳麗五官的沖擊力更強。
真好看。
像是繡屏上的美人圖。
……不對,她真在美人圖上見過她。
“我好像見過你。”
月娘眨眨眼,語調天真道:
“我哥的房間裏有一幅畫卷,從來不許別人碰,和你畫上的美人長得簡直一模一樣呢。”
雙手環臂倚着牆的綠衣妖鬼原本眸色淡淡。
聽了這話,他調整了一下閑散的姿勢,站直了幾分。
房內私藏琉玉的畫卷?
“你哥叫什麽?”
月娘眼珠微動,看向那個立在搖曳燭火下那個身型高大修長的綠衣青年。
直覺讓她覺得,說出這個名字,她哥恐怕會大難臨頭。
但——
“他叫燕無恕。”
月娘幹脆利落地交代了。
墨麟颔首。
又是這個人,他記住了。
方伏藏不是傻子,自己夫人被一個陌生男子私藏畫像,是個男人都不樂意,更何況是以兇殘聞名的妖鬼。
但他卻只是輕輕颔首作為回應。
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琉玉沒空理會什麽畫像的事,只是對月娘道:
“這裏是九幽的鬼道院,而我是九幽的尊後,也是陰山氏的大小姐,按照常理,我不能随意離開九幽,花燈節那日是偷偷出去的,你卻一路跟随我們到了這裏——你覺得,你還能離開九幽,去仙道院嗎?”
月娘完全傻眼了,黑葡萄似的眼眨也不眨,就這麽望着琉玉僵住。
蹲在欄杆外的琉玉托着腮,笑眼彎彎問:
“想什麽呢?”
“想……想我的遺言。”
小女孩呆頭呆腦,說得可憐巴巴。
這下琉玉是真的有點想笑了。
“遺言可以待會兒再想,”琉玉切入正題,“你怎麽跟過來的?我們繞了路,換了車,十裏之內有人追蹤,我們不會毫無察覺。”
大約是真以為自己活不成了,小女孩的眼裏包了一泡淚水。
但她還是老實從随身袋子裏取了一件法器出來。
“……是炁靈蝶。”
青銅所鑄的蝶狀法器在炁的操控下笨拙飛舞,巴掌大的青銅蝴蝶,沉甸甸地落在琉玉手中,不斷輕啄她的掌心。
琉玉有所猜測,指間凝出一團生炁。
果不其然,炁靈蝶瞬間将那團炁吞了下去,揮動蝶翼的力道都大了許多。
……原來如此,這炁靈蝶竟是靠吞噬生炁而活動,所以即便他們已經用勢隔絕了自身的氣息,還是會被追蹤到。
因為這個追蹤法器,本身就是靠吞噬目标的炁來追蹤的。
琉玉和旁觀的方伏藏都不免微訝。
“你會造法器?”
月娘呆了一下,把頭搖成撥浪鼓。
“不是我造出來的,我只是改了一下。”
說着,她便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鼻涕,認真講解了起來。
炁靈蝶的原材料是法器鋪內随處可買到的小物件。
不僅有青銅所制的,還有玉石翡翠,玄鐵金銀。
剛開炁海的初學者,用這些材料所造的機巧來練習控炁,機巧結構精妙,可吞吐生炁,但非得能精細到用炁控制機巧的每一個關節,這種法器才會動起來。
最後月娘總結。
“機巧是現成的,我拆了好多次也沒完全弄懂其中構造,但我在他們的基礎上改了改,将‘被動接受生炁’,改成了‘主動吞噬生炁’,這樣就成了一個追蹤法器了……”
琉玉一時沉默。
她一個連仙道院都沒上過的野路子,當然不可能拆幾下就能弄懂法器機巧的構造。
但就是這樣的野路子,卻改出了一個能追蹤七境修者的法器。
琉玉看向方伏藏:
“你覺得如何?”
方伏藏也沒想到這個看着傻不愣登的小姑娘,竟還有這種本事,他平心而論:
“這個改法絕對不會簡單,否則器煉司那些人中龍鳳,不早就造出來了?”
大晁如今被允許能造法器的地方,唯有中州王畿的器煉司,由位列九卿之一的少府大人掌管,其餘民間制造的法器,都屬違禁之物,按律當斬。
——當然,這只是名義上的律法,實際上世族并不受律法約束。
如陰山氏這樣的大世族,家裏養着的煉器師不比王畿裏的差,但小世族能招攬到的,就要比王畿器煉司內的煉器師差上一截。
因為天下最厲害的煉器師,幾乎盡歸王畿。
但這些人并非晁室之臣。
他們所效忠的對象,乃是當今少府,九境修者——鐘離家家主鐘離昆。
鐘離家啊……
琉玉的眼前仿佛有很多熟悉的面孔掠過。
琉玉道:“那就是有天分咯。”
方伏藏道:“天分自然是有的……但她這個情況,您恐怕也在思考要怎麽用她吧。”
畢竟這小姑娘家學淵源,要是将她收入陰山氏門下後,又養出了一個燕無恕怎麽辦?
“我為什麽要思考?”
琉玉眼尾彎彎,對他道:
“你如今也是陰山氏門下之臣,我的錢不能白花,應該是你來思考才對。”
“……”
好有道理,無法反駁。
月娘并不知道她哥給她的履歷已經留下了案底,一聽琉玉這語氣,仿佛自己還是有點價值的,連忙賣力地推銷自己:
“我哥是靈雍學宮的學子,我應該也能遺傳到一點天賦哦。”
正在思考的方伏藏擡頭,正對上月娘那張滿是讨好笑容的小圓臉。
“……你最好祈禱你沒有遺傳到你哥。”
月娘面露迷茫。
“仙道院應該是教不了你什麽的,你想學真本事,只能去靈雍學宮,跟你哥一樣,需得和陰山氏仙道院的學子競争名額,贏過他們你就能得到陰山家的推舉名額,不過——”
琉玉瞧着她那個鼓鼓囊囊的小包袱。
“你家中如何交代呢?”
“不用小姐操心!”
很有眼色的月娘生怕琉玉有所顧忌,抓住她衣角解釋道:
“我已給家中留信,說我要自己去仙都玉京闖蕩,沒人知道我是來這裏了!”
“那你爹……”
“我爹爹也不重要!”月娘略顯稚氣的嗓音格外肅然,“他肯定會托我哥找我,但我哥才沒空管我呢,到時我每隔一段時間寄信回家保平安,不叫他們以為我死了就好,其餘別的,都不重要!”
琉玉沒想到她小小年紀,竟能思慮得如此妥當。
這聽上去不像是臨時起意追來九幽,倒像是早有了離家出走的謀劃。
“最後一個問題——”
琉玉眨眨眼。
“你真的會僞造譜牒?”
月娘聽她終于問出這個問題,知道這是姑且信任她,要她幫忙辦事了。
也就是說她聽學的事有了希望。
“當然會!我爹忙不過來的時候都是我一起幫忙。”
月娘咧着一排小白牙齒笑,積極得恨不得将自己畢生所學都告知琉玉。
“假戶牒我也會造,之前太平城城主就經常托我們造假戶牒安排人進陰山氏的仙道院呢!”
琉玉微笑:“那你哥進陰山氏仙道院?”
“也是弄假戶牒混進去的!”
方伏藏聽着月娘輕快的聲音,忍不住扶額。
還說自己嘴嚴。
他看她嘴都快漏成篩子了。
琉玉斂了笑意,沖方伏藏道:
“她這個情況,你也看到了吧,必須得找個人管着她,就你了。”
方伏藏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
不是,怎麽就他了?
他哪裏透露出他能管住這個大篩子丫頭的跡象了?
“半年之內,我要她達到能進靈雍學宮的水平——煉器師一道對境界要求沒那麽高,最小的有十二歲入靈雍的,她的天資,一年時間應該差不多。”
方伏藏氣笑了:“一年?”
琉玉氣定神閑道:“你要能一年內把她送進靈雍,我給你一萬金,能幹嗎?不能幹我也可以換別人。”
“……我的意思是,一年時間,未免太長了。”
被一萬金砸暈頭的方伏藏溫聲細語,毫無怨言:
“我盡量,一年之內,就讓她有進入靈雍的水平。”
月娘眼眸忽閃忽閃,望着方伏藏道:
“師父我會努力的。”
……你先努力管好自己的大篩子嘴,別被趕出九幽吧。
這一番折騰,已至深夜,再返回極夜宮怕是太晚。
琉玉想了想,問墨麟:
“鬼道院有空房間嗎?”
“有,”墨麟眉梢微動,有些意外,“不過條件比不上宮內,你……”
“沒關系。”
琉玉淺淺打了個哈欠。
“太困了,回去又是一個時辰,又不想自己禦風回去,就湊合在這裏睡吧,正好我還沒仔細參觀過鬼道院內部,明日一早起來順便也把這件事辦了。”
墨麟看着少女泛着水霧的眼眸。
很可愛,但也很不妙。
她若是真困了,今晚許多事就不能做了。
朝暝很快便安排女使替琉玉簡單收拾出一間卧房。
房間就在鬼道院的寮舍內,四方的院子,周圍全都是聽說今夜尊主與尊後到訪,要暫時落腳一晚而好奇探看的妖鬼學子們。
“見過尊主,見過尊後。”
墨麟他們自然熟悉,不熟悉的是這個白日遠遠一瞥的尊後。
她白日說的那些話在鬼道院內一時轟動,縱然有人不太能聽懂,但大家口耳相傳,也大致明白了是什麽意思。
衆妖鬼如今看這個出身高貴的尊後,比當初她嫁入九幽時更加好奇幾分。
那些話是真心的嗎?
她那樣高貴的出身,真的能視妖鬼與人族無異?
這些疑問只能藏在心裏,化作一雙雙好奇打量的目光彙聚于琉玉一身。
“都杵在這裏看什麽。”
妖鬼之主森然嗓音響起。
“是等我一個個考校你們,還是明日不上早課了?”
衆妖鬼一個機靈,頓時收住眼風。
“大半夜不睡覺跑出來閑逛,既然精力這麽旺盛,不如就圍着鬼道院跑二十圈再……”
琉玉的哈欠聲打斷了他的話。
交疊的寬袍下,琉玉勾了勾他的手指,側身在他耳邊說了一聲:
“困了。”
她是真困了,上一次好好躺在床上睡覺,都是去太平城之前的事了。
七境修者也不能不睡覺吧。
衆妖鬼的視線幾乎化作有形的光束,聚焦在兩人寬袖之下。
看不清怎麽了。
但感覺尊主的殺氣都消退了七八分。
墨麟繃着臉,雖然的确一瞬間消了氣,但仿佛很不習慣于在外人面前有這樣的接觸,掙紮了半天,竟然将自己的手指從琉玉手中輕輕抽出來。
他輕輕吸了口氣,眉目壓沉:
“都散了。”
妖鬼散去,琉玉卻似乎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歪頭饒有興致地打量他。
她忽而從寬袖下伸出手來,捏着他的手道: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後方跟着的朝暝及女使紛紛擡眼。
原本已經走遠了的妖鬼們齊刷刷回頭。
迎上墨麟那雙森冷警戒的綠眸,他們又将頭立刻轉回去,一個個跑得仿佛身後有鬼在追。
琉玉看着他僵硬的脖頸和緊繃的唇線,仿佛發現了新玩具的小孩子,原本困倦的眉眼都忍不住染上了幾分調笑,似覺得不可思議般:
“随便牽牽而已,你怎麽這麽古……”
“古板”二字還沒說出口,琉玉被他驟然停下的腳步牽得一陣踉跄。
朝暝和後方的女使耳朵都快豎起來了,正聽得專注時,只見前面的綠衣妖鬼投來冷如寒潭的視線:
“今晚用不到你們,不必跟着。”
朝暝還未答話,就見那位妖鬼之主牽着他家小姐推開了房門,轉身便阖上門,降下一道勢将整個房間圍得密不透風。
朝暝與女使面面相觑。
朝暝眉頭緊皺:
“……不會吵架吧?”
其實他想說的是,不會打起來吧。
女使們回想起方才兩位主人握得緊緊的手,和那位妖鬼之主看似冰冷實則微紅的耳尖,紛紛掩唇輕笑了起來。
打不打的不知道。
但應該不會是朝暝大人想的那種打架。
內室。
隔着一層門板的琉玉幾乎能聽到外面的腳步聲與對話聲,但此刻将她手腕壓過頭頂的妖鬼卻不見方才外人在場時的古板克制。
他寬闊的肩膀幾乎将她整個人都攏在身下。
氣息交纏。
一遍又一遍不知疲憊似的,追索着,啃咬着她的唇。
本來只是因她方才的促狹而微惱,但當他撬開她的嘴,舌尖相勾,他頓時感覺金尊玉貴的大小姐像一灘春水般,酥軟地在他懷中化開。
圈住她腰肢的手臂頓時不自覺的蓄了力道,越箍越緊,越陷越深。
不知過了多久。
緊緊貼合的兩人再分開時,皆仿佛從水中撈出來一般狼狽。
“随便牽牽?”
妖鬼之主難得氣息不穩,雙眸緊鎖在懷中鬓發淩亂,雙頰緋紅的少女身上。
“你還像這樣,随便牽過多少人?”
琉玉看着此刻容色妖異如豔鬼的青年,有些措手不及地眨眨眼。
這人……
怎麽……
關個門跟換了個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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