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二章
圣人不仁
石破天惊！
陈平安这番话一出，所有人都被震撼了，纷纷瞪大了眼睛望着陈平安，如同在看一个疯子。
“你……陈平安你狂悖无德，不仁不孝！”
“歪理邪说！歪理邪说啊！”
“如此冷血无情之辈，还有脸说什么存良知？简直无耻！”
不出意外，陈平安这番言论一出，立刻被所有人疯狂抨击。
就连纪襄文和一众太子一派的官员，都是脸色苍白无比。
要知道，儒家最基本的三条，分别是礼、仁、孝。
而陈平安，直接就抨击了仁，推翻了孝。
这是要天下大乱的呀！
尤其是孝！
要知道，哪怕是皇帝，你敢不孝，全天下人都会讨伐、抨击，让你直接下台！
陈平安这番话，可谓是邪到了极致！
然而。
陈平安神色依旧平静而淡定，淡淡轻笑看着下方激动的人群。
“看，这就是你们这些学儒之人表里不一、假仁假义的根源。”
待到讨伐声小了一点后，陈平安才轻笑着开口道：“到底如何做才是孝顺，你们心里有答案。”
“但因为违背了儒学定下的规则，违背了天下共识，你们只能将答案埋藏在心底，虚仁假意地抨击我、痛骂我。”
“可无论你们如何抨击，这就是真相、这就是答案。”
“换成是我躺在病床上，每日生不如死，浑身褥疮……我宁可死，也不会拖累子孙。”
“当然，说是这么说，但做不能这么做。”
“因为这是道德底线！”
“我敢坦然承认，你们敢么？”
“不！”
“你们不敢！你们只会表面孝顺，暗地里巴不得生病的父母赶紧去死！”
“正如你们表面大义凛然为苍生，两袖清风、廉洁似雪，实则蝇营狗苟、贪腐成性！”
众人闻言，有的脸庞臊红，有的愈发暴怒。
因为陈平安戳到了他们的肺管子！
魏翔愈发暴怒，喝道：“陈平安，你少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
“我在豫州杀的万千贪官就是证据！”
陈平安淡淡一笑，直接祭出杀招：“要不要我把他们贪腐的证据拿给你瞧一瞧？再让你看看他们相互吹捧出来的风评？”
“你……”
魏翔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知道东胤官场是个什么尿性，甚至不止东胤的官场，还有南齐也是一个模样！
可他能承认吗？
不能！
“凭此，就能证明我儒学的仁是错吗？”
没有证据、没有底气之下，魏翔只能转移话题，想引陈平安与天下读书人为敌。
“仁没错，人错了。”
陈平安却是根本不吃这一套，说道：“儒学只教你们要仁、要讲礼、要孝顺。”
“却没教你们要表里如一，所以你们个个表面廉洁，暗地里什么腌臜事都干得出来！”
陈平安才不会顺魏翔的意。
正如他所言，仁本没有错，错的是读书的人！
孝也没有错，错的是命！
此子好生狡猾！
魏翔心中郁结，从未遇到过如此难缠的对手！
他冷哼一声，冷笑道：“你不是说表里如一吗？那久病在床的父母，你为什么还要服侍呢？”
孝之一字，足以将任何人压垮！
魏翔在“仁”上说不过陈平安，便打算钻陈平安言论中的漏洞，给陈平安扣上不孝的罪名！
“因为这是道德底线！”
陈平安神色严肃起来，说道：“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久贫家中无贤妻，这是事实！”
“我自然会表达自己的心意，但既然久病的父母想活着，自然要侍奉他们到最后！”
“哪怕退一万步来说，他们不愿活，我也得继续侍奉！”
“这不只是做人的底线，也是整个天下道德稳固的根源！”
“这条线，不能因任何人而打破！”
陈平安依旧一如既往的坦然，坦诚破万法！
魏翔立刻抓住陈平安的漏洞，讥讽道：“那你还说什么？”
“魏大儒！”
陈平安一脸无语，道：“亏得你读了一辈子书，我说什么都听不懂？”
“我无意抨击儒学，而是你等的虚伪、假仁假义！”
淦！
又让他给圆回来了！
魏翔满腔的仁义道理无处发泄，憋的老脸通红。
想了想，魏翔冷哼道：“我等虚伪？你就不虚伪吗？你敢说你所言所行，一切皆同本心？”
“自然！”
陈平安目光清澈，依旧坦然如故，道：“对上，我无愧陛下、殿下。”
“对下，我灭豫州地方豪强、贪官污吏，横扫青州倭寇，立医学院……无不是为了千百万黎民！”
“我有一言，请诸君评断。”
“我辈读书人，理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敢问魏大儒，敢问诸君，尔等做到了几样？我陈平安，又做到了几样？”
刹那间，满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陈平安，被震撼的久久回不过神来。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谁能做到？
没人能做到！
唯独……陈平安！
这厮开创心学，便是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
为生民立命。
这厮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干的，甚至不惜为此得罪世家门阀和无数高、官权贵！
为万世开太平就更简单了。
无论是成立医学院，还是经营生意，增加朝廷收入，又或者是打南齐……等等。
哪一件不是在为万世开太平？
“这……就是三师做出种种与世家门阀、高、官权贵相悖之事的根由吗？”
有儒生满脸呆滞，怔怔自语，胸中壮怀激荡。
不少人深感震撼之余，也是猛然惊醒。
这……难道不是自己一开始读书的目的吗？
可为何，走着走着，到如今却是成了眼下的模样？
更有不少抨击陈平安的人，此刻也是久久无言。
因为他们惊骇的发现，陈平安这厮真的太坦诚了！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何止是为天地立心等？
就连这厮的心学提出来的格物致知，即存良知，他也做到了！
魏翔惊骇的发现，自己向来最擅长的辩论，此刻竟显得如此无力！
因为清谈和寻常辩论，是不需要根据事实的。
而现在，陈平安在用一件件实事、自己的所作所为，为自己的学说、道理证明与阐述。
在铁打的事实面前，任何诡辩都是毫无意义的！
还从来没有人用过这种打法！
在场所有人，都被陈平安直接给打懵了！
当然。
最重要的是，陈平安这厮真的是知行合一，几如圣人一般，你找不到他的破绽啊！
难道自己要输了吗？输给一个后生愣头青？
魏翔一咬舌尖，心中充满了不甘，继续发起攻击：“你说天地不仁、圣人不仁……须知，天子代天牧民，莫非你想说，天子亦不仁？”
这是拿孝都压不垮陈平安，打算用天心说，也就是天人感应，强行扯到武帝身上了！
如此一来，不管陈平安回答是或者否，都不可避免忤逆犯上！
然而。
陈平安却好似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只见他淡淡一笑。
“魏大儒怕是误会了，我说的不仁，非是不仁不义的不仁，而是一颗公心，不存在偏袒。”
“天地视万物如刍狗，无有偏心。”
“天子、圣人视万民如子女，一视同仁。”
“只需存有良知，仁及万民众生，便是不仁！”
“此为己心即天心，心即理，理即道，道即天地，天地即自然。”
“看，这也是儒学为何走偏到这种地步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