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大胤危矣
这……
饶是王公公分外钦佩、相信陈平安，此刻也感觉到几分离谱。
历朝历代，哪个统治者不对流民慎重而忌惮？
可陈平安说的什么？
这厮居然说，他故意制造出那么多的流民，是为了国朝，为了百姓，为了武帝？
实在让人难绷啊！
不过，武帝却并不武断地就下结论，盯着陈平安的眼睛，缓缓道：“你是怎么想的？”
以他对陈平安的了解，这厮常常有惊人之语。
看似荒诞不羁中透着浓浓的离谱，但听完解释之后，又会让人感到很有道理。
果然。
只听陈平安含笑解释道：“流民者，寇也，历朝历代皆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一旦出现流民，朝廷必然以最快速度弹压下去，安抚流民，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若我所猜没错，世家门阀已经在盘算着，该如何利用这些流民，动摇国本社稷了。”
“不过……”
陈平安说到这，故意吊了一下胃口，才笑道：“谁说流民只能由他人利用？朝廷就利用不得？”
轰！
陈平安这话，好似一道惊雷劈在武帝和王公公头上。
两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陈平安打的什么主意。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世家门阀不是想控制流民，让流民冲击国本社稷么？
陈平安的意思同样很简单。
你们可以控制，我也可以控制！
你们控制流民冲击国本社稷，我就控制流民覆灭你们！
“这、这……陛下……”
王公公惊得老眼瞪大，说话都不利索了，慌忙看向武帝，想让武帝阻止陈平安。
陈平安这个想法太疯狂了！
控制？
说起来简单，真正想要完全控制，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这流民就是一把双刃剑，一个利用不好，引来的反噬，可比单纯的流民要恐怖百倍！
因为普通的流民，哪怕是被世家门阀控制，也不过是一批叛军而已。
可如果是朝廷掌控后失控，随之而来的危机，就不仅仅是一些叛军了。
还有正统、朝廷威望、名分等等，也都会受到彻底的动摇！
武帝也感觉陈平安是在玩火，想法相当大胆。
但不得不说，这也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世家门阀底蕴太深厚，威胁也太大了。
像陈平安横扫豫州之事，可一不可二。
这才只是清理了豫州的地方豪强而已，而且陈平安都是有证据在手，足以证明这些地方豪强，满门诛灭都不为过的铁证。
可即便如此，那些世家门阀的代言人，以及豫王党，还是疯狂攻讦陈平安，恨不得武帝立刻把陈平安下狱，将之千刀万剐！
可想而知，如果武帝和陈平安继续用对付豫州的办法，对付其他州。
恐怕还不等陈平安完成，全天下的士人、读书人、世家门阀就要掀翻朝廷了。
这是武帝绝对不能接受的！
而陈平安提出的办法，风险则是小了很多。
只要不暴露，暗中控制流民，将世家门阀都给灭掉，就谁也怪不到朝廷的头上。
因此，武帝想的不是能不能这么做，而是好不好做。
武帝沉吟许久，望着陈平安问道：“看来，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没错。”
陈平安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臣在隆原县，被县令高威和地方豪强家主设局伏杀。”
“被臣识破之后，他们刚与臣拼命，伏杀的酒楼就被点燃了炸药。”
“他们得知是世家门阀以他们为饵，想要伏杀臣，怒不可遏。”
“臣趁机策反了他们，并将他们的亲族家眷都控制了起来，让他们继续闹乱子。”
“正因如此，臣才没有给大部分佃户租赁田地，让他们成为流民。”
“既是利用他们，也是对他们不忠于国朝，只忠于地方豪强的惩罚！”
王公公听得心惊肉跳，没想到陈平安这么狠。
为了灭掉世家门阀，居然生生制造出那么多流民。
而武帝则是皱紧了眉头，有些不悦道：“一个小小县令，能成什么事？”
“再说了，他们能保住秘密吗？”
县令怎么了？
陈平安暗自失笑。
咱们古人的智慧是十分惊人的，早就说过了，一县之人才，足以担当治国之任。
例如汉朝开国班子，就大部分都是沛县的人。
是因为沛县注定是龙兴之地，所以才出了那么多人才吗？
怎么可能？
完全是因为汉高祖刘邦会用人，又有一个足够高、足够大的平台培养他们，让他们成长。
虽然高威只是一个县令，但只要有能力，给他时间成长，假以时日，担任一方封疆大吏也是没问题的。
“陛下放心，臣观这高威并非无能之辈。”
陈平安说道：“只要给他时间，定然是一个大才。”
“其次，他们都是被世家门阀坑了的，还背负了刺杀朝廷重臣的罪名，绝无其他路可走。”
“唯一的选择，就是沿着臣给他们的选择，一条道走到黑。”
“最后。”
“臣还想让洪文君、郭守仁二人，各自领一支流民队伍，分散全天下的目光，也让流民扫平世家门阀显得更合理。”
好家伙！
武帝深深看了陈平安一眼，心中也是惊得不轻。
太合理、太周全了！
陈平安考虑的十分缜密，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显然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
世家门阀可谓是被算计的死死的！
武帝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不过，还是想问一下，有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于是问道：“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世家门阀了吗？”
“有，但是比较麻烦，而且同样会招致他们的激烈反抗。”
陈平安微微点头，说道：“那便是与南齐或者漠北三部开战，将世家门阀的人都往战场上送。”
“如此，也可以一点一点磨掉他们的底蕴和势力。”
“但这么做的话，会非常麻烦，也比较困难。”
“世家门阀定然不会坐以待毙，以他们的势力，一旦反抗起来，我们也很难强压他们去前线。”
“惹急了他们，说不定这些家伙就投敌了，届时不仅敌人会变强，我们自身，也会出现很多麻烦。”
这个办法，前世的隋朝、唐朝早就试过了。
可惜，连着两个极其鼎盛的朝代，都证明了这个办法不可行。
隋朝因为三征高丽，导致自身国力大损，在世家门阀支持的起义中，轰然崩溃亡国。
就连同样强盛的大唐，也险些酿成巨大的灾祸。
即便强盛如唐朝、强悍如李世民，也拿世家门阀没有任何办法。
最后。
还是数次科举落榜，气不过掀起千古未有之大乱的皇朝，带领叛军冲进长安，将世家门阀屠了个干干净净。
如此，才彻底断掉世家门阀的根！
所以，依陈平安的意思，是绝不想用隋朝的办法的。
只有用流民，才能彻底斩草除根。
也只有用流民，才不会影响到朝廷的威信！
听着陈平安的解释，武帝也是微微点头。
他在心中推算了一番，发现的确如陈平安所言那样。
如果用温火慢炖的方式，那就是自寻死路，给世家门阀充分的准备和反击时间。
只有极致的快，快刀斩乱麻，并且彻底斩草除根，才能灭掉世家门阀！
一念及此，武帝立刻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那得看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陈平安淡淡一笑，说道：“漠北和南齐大概会在开春之际发动战争。”
“臣猜测，世家门阀若要控制流寇，掀起大乱，应该也会在这个时间。”
“届时，南北有强敌，内部有民乱，还有七姓门阀这些资敌的叛徒，大胤将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