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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拾陸
虞夢驚走後, 原晴之一刻也不敢拖延耽擱,無視了周圍那些紛紛擾擾的聲音,當即便同霍星岩和戴茜一起, 離開原地。
事實上, 這個舉措十足正确。
因為虞夢驚前腳剛離開,後腳整個大廳就爆發出劇烈的讨論聲。
“我的天, 方才那位便是摘星樓主吧,當真仙人之姿啊!”
“方才他往那一站,我整個人都如同被定住, 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不敢想象, 當今天下竟然還有這般驚才絕豔的人物。”
“剛才那個伶娘真是好運,竟一下子就被樓主點了出來。”
不提到伶娘還好, 一提到, 讨論聲登時開始變味。
“我看她跳得也就那樣, 确實不錯,但遠遠沒到可以直接內定的程度吧。”
“确實, 而且選拔摘星樓女角,舞姿只是其中一個考量部分,還得看唱和儀容。”
“就是。伶娘連唱都唱不了, 憑什麽服衆。再說了, 她長相也很一般啊, 放到人群裏根本沒法讓人注意到,難怪天天戴着面紗,從不以真面目示人。”
“真不知道走了什麽大運......摘星樓以前可從未這般提攜過人, 更別提讓樓主親口誇贊了。”
被華光攫取, 黑色充斥瞳孔的人們開始了不遺餘力挖苦。
正如《夜行記》所描寫的那樣,虞夢驚僅僅只是展露真容, 都能掀起一陣血雨腥風,天下大亂。不過和先前兩部戲相比,夜紅神龛解除了一半封印後,雖然挖掘出人心惡念的功力見長,但身為神明本身的浩瀚威壓已然解封,要人不敢生起前兩部戲時冒犯的地步。
“喂,劉姬,你有沒有在聽我們說話。”
“嗯......啊?”
清醒過來後,劉姬環視四周。
在某一個瞬間,她恍恍惚惚,仿佛看見千萬雙逐漸被黑色侵染的眼眸。但是等她吓了一跳,仔細再去看時,又愣是看不出任何錯處。
“我們在說剛才那個伶娘啊。”
同為舞女的小姐妹不屑冷笑,極盡惡毒言辭:“論樣貌,她可比姐姐你差遠了,結果現在什麽也不說,就成了摘星樓唯一選定的女角,難道姐姐你甘心?我們這些人,起早貪黑練了這麽多年,結果最後還只能争一争伴舞的資格。”
劉姬心不在焉地聽着。
奇怪的是,不久前,她心底原本對這事的确足夠忿忿不平,燃起的嫉妒恨不得把伶娘千刀萬剮也不為過。可現在,她卻更加擔心自己當下所處的環境。
這一點,在入戲三人組身上,體現得最為明顯。
路上他們恰巧在走廊上撞見了回來的元項明。後者看起來有些疲憊,但神采奕奕,顯然此行有不少收獲。
“方才我在樓裏迷路了,恰好找到了幾個有意思的地方......”
“阿鳴,回去再說。”
“啊?好。”
敏銳地察覺到戴茜臉上不對勁的神色,元項明順勢閉嘴。
直到走進房間,她還不放心地檢查了好幾遍門闩,确定無誤後,這才将方才發生的事情完完整整說了一遍。
聽完後,元項明的神情也變得不對勁起來。
他們在入戲前就密謀過,一定要阻止虞夢驚認出原晴之,可誰能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這還沒來得及掩飾便被當場識破。
還偏偏是在師妹喚醒道具消失不見的當下。
“說起來,小梨,你認識摘星樓樓主嗎?”戴茜側頭問。
原晴之搖搖頭:“不認識,第一次見。”
因為在戲內,無法用直白的言語傳遞消息,只能用這樣委婉的辦法迂回表述:“......但我感覺,那位樓主看我的目光有些奇怪。”
“或許,小梨長得比較像他的某位故人吧。”
戴茜意味深長:“不管怎麽說,下次見面,得把這件事情挑明了說才好,否則當真是把我們戲園子推到風口浪尖的位置。”
“當然。”原晴之颔首:“先不說嫂嫂如今失蹤的事情還沒有個下落,對我們唱戲的來說,堂堂正正以舞技服人才是正道。”
原晴之和這位前輩對視,彼此都清楚了各自心裏的想法。
如今事情已經發生,再想虞夢驚是怎麽發現的已經沒有意義。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挽救以及彌補,将這件事造成的損失降低到最低......畢竟這還僅僅只是第一折戲。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裝傻。
說到這,坐在一旁的霍星岩忽然一拍桌子,罵罵咧咧開口:“什麽摘星樓主,小梨,我看他就是對你圖謀不軌!”
“再說了,小梨在比舞那會,雖然我去追人了,可還一直觀察着四周呢!我敢保證,那勞什子樓主那會肯定不在。如今就敢睜着眼睛說瞎話,還什麽內定名額。小梨,你可千萬別被這種人面獸心的家夥騙了!”
憂慮被硬生生打斷,原晴之哭笑不得:“放心吧,哥,真不至于。”
“哦,對了。”仔細觀察了一會,見自家妹妹并沒有被摘星樓樓主外貌迷惑的跡象,霍星岩心底安定兩分,放心地轉移話題:“方才我追上了那個先前給咱們戲園子做采買的老魏。結果你們猜怎麽着?”
“怎麽?”
“他撲通一聲就給我跪下了,嘴裏颠三倒四的在那裏車轱辘,一下子交代了不少事。說當初挪用咱們戲園子賬上資金的事是他幹的,後院三天兩頭少的油也是他多拿的,就連小梨你當年在伶娘成親時給她充當陪嫁的金簪子也是被他順走的。”
說到這,霍星岩臉上不免露出幾分氣憤。
當初他舍棄偌大家産,和伶娘私奔,曾一度和嚴家斷了關系。若非嚴梨偷偷在私下裏接濟,恐怕都度不過那段艱苦時光。即使後邊生活條件好了,但那段時間留下的物件,總是具有特殊意義,時不時還會拿出來翻看,憶苦思甜。後來雖然簪子神秘消失,但也沒懷疑到一向看起來老實的老魏頭上,沒想到始作俑者竟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聽到這些話,我還在那生氣呢,結果他忽然給我砰砰磕頭,說那些偷走的東西,他願意翻三倍賠給咱們,只求咱們不要再來找他索命了。”
雖然前不久才親身經歷,但直到現在,霍星岩臉上還挂滿茫然:“我就奇了怪了,問他索命是啥意思,他愣是不說,只砰砰磕頭。後來,還是在我連番追問下,才把臉都憋紫了,小聲說咱們戲園子不是早兩年前失了火,他當晚在外邊喝酒,回來後發現一整個戲園子全部蒙上白布沒了,吓得他當晚就收拾行李,不告而別。”
原晴之目瞪口呆:“所以他以為哥和嫂子你們兩在那場大火裏沒了?”
“是啊!”說到這,霍星岩差點被氣笑了:“他說他心裏有鬼,後邊也沒敢去戲園子那邊看。只覺得是咱橫死後不願去地府投胎,所以來找他了。簡直荒謬至極!”
這件事聽起來和伶娘的失蹤并無關系,但不知道為什麽,原晴之總覺得有些奇怪。
結果她剛想開口問詢時,門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篤篤篤。”
清脆的敲門聲沉穩而有力,偏偏透露着一股不緊不慢,登時要房間內的入戲三人一整個蹦了起來。
“誰在敲門?!”
看着戴茜露出老母雞護住小雞崽的表情,元項明無奈起身:“我去開。”
他們現在人還在摘星樓呢,寄人籬下,總不可能讓人吃閉門羹。
但話雖如此,元項明還是換上一副冷臉,做足了并不歡迎來人的姿态。
結果誰也沒想到的是,打開門,站在外邊的并不是他們以為的那位紅衣樓主,反倒是一位平平無奇的白衣戲童。
後者提着白燈籠,語調毫無平仄起伏:“仆奉樓主之令,帶伶娘小姐到頂樓房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原晴之總感覺自打進門後,戲童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就只落在她的身上,要人感覺涼飕飕的。
“不行。”戴茜矢口回絕:“我們一個戲班子的人得住一起。你說是吧,伶娘?”
“對。我和我的夫君,還有夥伴們都有曲目需要排演,再加上對于摘星樓欽點女主角一事,我還是無法心安理得坦率接受,這其中或許有什麽誤會,需要後續商讨才能解除。”回過神後,原晴之抱歉地笑笑:“勞煩您回複樓主,感謝他的美意,恕難從命。”
一片靜寂。
戲童眼底飛速掠過幾分陰鸷,但又很快恢複了平常,快得像是錯覺。
“伶娘小姐,您誤會了。”紙傀面無表情地解釋道:“即使并非經歷完整選拔,但被樓主認可,已是這些年來絕無僅有的事。僅從這點,您也絕對算摘星樓的貴客,身為貴客,自然不能用如此寒酸的客舍招待。”
“摘星樓為本次戲祭儀式已經準備數十載,裝潢舒适的房間數不勝數,擁有多個卧室的寬敞客房不計其數,您自然可以攜同朋友們一同入住。”
話說到這個地步,再拒絕,似乎有些不知好歹了。
“那好吧。”
三人對視一眼,畏懼于虞夢驚神鬼莫測的手段,到底還是應了下來,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得到首肯後,紙傀滿意地搖了搖手裏的鈴。
下一秒,一隊戲童魚貫而入,自發幫他們提起行李。
等看清它們的眼睛,原晴之不自覺後退一步。
“怎麽了?”戴茜回頭問。
“......沒事。”她搖搖頭,閉上眼,穩了穩自己心神。
或許是被虞夢驚吓到了吧,原晴之在心裏忍不住想。
不然她為什麽會總覺得,這些紙傀的眼睛,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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