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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拾伍
那兩條紅線來得快, 但斬斷得也快。
被她的舞劍接觸到後,線身便驟然碎裂開,化作萬千碎屑消失在空中。
原晴之見狀, 松了口氣。
她原以為這是什麽紙傀用來刺殺她們的術法, 但好在看來并不難對付。只是稍微有點頭疼的是,後續被這兩根紅線定位引來的追兵, 究竟要怎麽對付。
以目前的緊迫程度來看,再混進人群裏,顯然是不太可能了。
“站住!”
急于戴罪立功的掌事紙傀從樓上一躍而下, 手中掄起銅錢鞭。
它已然死死鎖定了不遠處躲在人群中的兩位目标。
銅錢鞭在地上切出深深的痕跡, 相當可怖。即使中間還隔着不少人,紙傀也沒有要收手或者疏散的意思, 反而眼冒兇光, 愈發注入了幾分力道, 仿佛已經看見了對方皮開肉綻,鮮血四濺的模樣。
明明只是一介低賤的祭品, 卻要它在大人面前丢臉,千刀萬剮都難以平息心頭之恨!
“你竟敢,呃——”
它話還沒說完, 便感覺鞭子上傳來一陣大力, 硬生生停在原地。
下一秒, 鞭上串聯起來的銅錢被驟然打散,數百個古樸的銅錢失了力道,叮叮當當掉落一地, 朝四方骨碌碌滾去。
旁觀了這一幕的人們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有的好奇, 蹲下來拾起一枚,然後驚喜地發現那竟然是數百年前慶國的古銅幣, 連忙塞入口袋中。
掌事紙傀來不及斥責,直接回頭“撲通”一聲跪下,渾身冒冷汗。
“大人恕罪!”
它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為什麽方才還和顏悅色,應允它捉拿兩位祭品的大人會忽然出手,不僅點停了銅錢鞭,還直接打散它的法器。
但這并不妨礙紙傀以頭搶地,拼命認錯。
“大人,是屬下過于冒失,辦事疏忽不利,這才導致這兩個低賤的祭品僥幸逃脫。只要再給屬下一次機會,屬下定會将其千刀萬剮,為大人奉上她的頂上人頭——”
再後面的話,掌事已經說不出來了。
因為一陣天旋地轉後,它自己的頭顱已然滾落在地。
在最後彌留之際,紙傀心底仍舊充斥着困惑和不甘。
它拼命睜大漆黑的眼睛,看到高高在上的神祇主動走下神壇,那截自雲端落下的長袍曳地,沾染上人間塵埃。
伴随着虞夢驚的走動,四周鴉雀無聲。
而神祇卻只是慢條斯理,極富殺意地冷笑。
——‘膽敢碰她半根頭發絲的人,都得死。’
仿佛應和一般,又有幾名紙傀慘叫一聲,憑空被擰成麻花。
雖說紙傀非人,不會流血,但這一幕毫無疑問,仍舊充滿視覺恐怖。
可大廳裏靜悄悄的,落針可聞。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忽略了這無比駭人的一幕。
他們全部僵立在原地,就連劉姬也不例外,直勾勾地盯着那位驟然出現的紅衣男人,視線貪婪地追随着他的一舉一動。仿佛瞳孔裏除了這以外,再也不剩其他。
戴茜心底暗道不好。
但此情此景,她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虞夢驚走向原晴之。
一步,又一步。
這回可沒有什麽前兩部戲裏諸如黃金面具,眼部束縛的遮擋物,頂了天不過加了副單片眼鏡。
于是展露在衆人眼前的,只有一張極盡世間所有華美辭藻也無法形容,颠倒衆生的臉。
他換下了原晴之印象裏最常穿的那套紅衣,轉而換上一件衣襟袖口刺繡着金紋祥雲的黑色唐裝長褂。明明是這般深沉的顏色,卻愈發撞得他仙姿佚貌,不似凡人。或者換句話說,這個世界恐怕就不存在不能被這張臉駕馭的顏色。僅僅只是一件衣服的更換,便能将他同當初那個坐在神宮殿宇頂端,恣睢肆意的少年區分開來。
最大的差別,便是眼神。
那雙向來充滿傲慢和不屑,如同紅寶石般輕慢漂亮的眼眸,如今落在她身上,是那麽的滾燙,那麽的亮,仿佛一簇熊熊燃燒的烈火,拽着人堕入無間深淵。
原晴之幾乎抑制不住自己想要當場逃跑的沖動。
可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又在那極具存在感的,仿佛化為實質的灼熱視線中飛速消融,不餘分毫。
她被釘在原地。仿佛一朵長不高的蘑菇,只能仍由捕捉到獵物的鷹隼貪婪地鎖定着,用視線一遍遍舔舐描摹,确定存在,一動也不能動。
什麽情況?上部戲裏剛開始他明明對雷柔不屑一顧的,這難道是認出來了?!
原晴之在心裏無聲瘋狂吶喊,慌成了皮皮蝦。
針對這最後一次入戲,程月華和專家團不知道給她上過多少注意事項保險。其中最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遠離虞夢驚,繞開虞夢驚,避開虞夢驚,千萬不能被他發現端倪。
可現在,僅僅只是剛打一個照面的功夫,原晴之就掉馬了。更恐怖的是,她還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好像只是往那一站,事态便不可控起來。
明明在這部戲裏,她換了新的臉,新的身份,他卻還能準确無誤地從人群中辨別。
原晴之感覺自己的CPU要被///幹燒了。
生平第一次,她在戲中生起這麽強烈的,有什麽東西即将脫離掌控的不好預感。
好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句中氣十足的聲音。
“你要對我夫人做什麽,放開她!”
結束了一場追逐戰的霍星岩匆匆趕了回來,恰巧看見這幕。
他上前一步,以保護者的姿态攔在原晴之面前,警惕地望着面前的人。
也正是這聲暴喝,打斷了虞夢驚的前進。
後者這才停下腳步,終于舍得從那雙朝思暮想,魂牽夢萦的眼眸上挪開,纡尊降貴,仿佛看垃圾那樣朝下瞥了霍星岩一眼。
“哦?”他慢條斯理,反複咀嚼每個字:“你的夫人?”
隔着一道肩膀,原晴之飛快地擡眸。
借這功夫,她才敢正眼打量他。
與《詭宅》裏相比,虞夢驚甚至又拔高了些許。氣質也從少年時肆無忌憚的張揚,青年時誰也不放在眼裏的狂妄,過度到獨屬于成男的捉摸不定和內斂深沉。
他站在那裏,就像一汪深不可測的大海,收斂了所有暴風雨和海嘯,将所有的洶湧暗流壓在黑色的海水和陰沉的烏雲裏。
——也更加危險,具有壓迫感,讓人頭皮發麻。
只是簡簡單單一個問句,都有如山峙淵渟,可怖之極。
短短幾秒,霍星岩的額頭已經冒出細細密密的冷汗。
既然注意到這點,原晴之總不能獨留他一個人面對虞夢驚的無聲施壓。
于是她上前一步,輕輕扣住霍星岩的手。
很顯然,這個動作給了霍星岩十足的勇氣。
他立馬反手握住自家妹妹的手,面不改色地扯謊:“閣下,方才戲舞一比,拙荊消耗了太多體力,再加上伶娘天生聲帶有損,恐怕無法同您交流。若是沒什麽事,在下便先帶她回去休息,事先告退。”
“且慢。”
定定地看着兩人那礙眼交握的雙手,虞夢驚唇角掠起意味不明的笑。
那笑意森冷,不曾深入眼底。
唯有原晴之心下駭然,
在方才那個瞬間,她能感覺到撲面而來,針對霍星岩的森然殺意。但只有一瞬,很快,它們又被完美地收斂起來,仿佛從未存在。
“方才的比試,本座也恰巧旁觀。舞姿靈動,驚為天人,恰巧完美符合摘星樓對本次戲祭儀式女角的一切要求。”他輕描淡寫,平地扔下驚雷:“依本座看,也不必選下去了,直接定下即可。”
什麽?!
霍星岩被這忽如其來的變故震懵了。
雖然方才小梨展露的舞姿的确有問鼎本次女角選拔的榜首的資格,但到底此次前來參與摘星樓選拔的人大有人在,誰也不能保證會不會中途殺出一匹黑馬。
最重要的是,他總感覺面前這個風姿卓絕,近乎妖孽的男人,對他妹妹不懷好意。
“即便如此,也太兒戲了些。”
在身為兄長的直覺下,霍星岩表露出強烈的不贊同:“說好三日選拔出結果,如今只過去一日,未免勝之不武。”
“伶娘為人正派,肯定也不希望原定比試因為她的一次超常發揮而進行更改......”
“你或許搞錯了什麽。”
結果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被虞夢驚打斷。
男人漫不經心般擡手,抹開衣襟上并不存在的褶皺,笑容傲慢:“本座不是在詢問你,而是在告知你。”
“她會是摘星樓選定的女角。僅此唯一。”
輕飄飄的話語,要霍星岩忍不住再度握緊原晴之的手兩分。
望着虞夢驚的背影,不知不覺間已大汗淋漓,幾乎在鬼門關裏走了一遭。
他怎麽也沒想到,傳說中的摘星樓主,竟是這幅高高在上,不容忤逆的乖戾模樣。
“哦,對了。”
就在原晴之帶着滿腦袋亂糟糟,以為送走這尊大佛時,他忽然又折道而返。
這回,虞夢驚沒有再中途停下腳步,而是徑直走向原晴之。
面對并肩而立的夫妻二人,他不僅不後退,反而還故意上前一步。
不曾使用過的暗金色的細長煙杆化作鋒利尖刀,以完完全全不容置喙的姿态,硬生生插///入兩人之間,迫使原晴之不得不主動松開霍星岩的手。
而那好看的眉梢間隙在瞥見這幕時,又不着痕跡揚起洋洋得意的弧度,仿佛找回了些少年時期恣意妄為的影子。
或許是思緒紛亂到極致,原晴之竟生起幾分無奈。
自己不是早就清楚。
他向來是這樣,想什麽便做什麽,毫不避諱任何人的眼光。
“伶娘......是吧?”
虞夢驚這麽說着,将這個名字壓于唇舌,忽然緩緩笑開。
和之前任何一個帶着譏諷,冷漠,嗤笑都不同,那是完完全全發自內心的喜悅。
神明一笑。
剎那天花亂墜,地湧金蓮。
“這個名字,我記住了。”
武五,雷柔,伶娘。
三度輪回,兜兜轉轉,終于再次将她送到自己面前。
這一次,他說什麽也不會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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