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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伍
入戲對戲曲演員的消耗是巨大的, 不僅是心理,身理上也同樣如此。
昨天原晴之就沒有睡好,做了一整晚噩夢。所以今天她只是吃了幾口慶功宴, 便趁着午後暖洋洋的太陽, 将一張躺椅拖到青城古街小河旁,和衆人打了聲招呼, 開始小憩。
大家在戲臺下邊搭好燒烤爐,又開了啤酒,吃得正熱鬧。賈文宇手裏拎着幾串烤好的土豆, 回頭就看見睡了不到二十分鐘的原晴之晃晃悠悠從躺椅上坐了起來, 也不說話,一副望着天空發呆, 完全放空, 有些懷疑人生的茫然表情。
“原小姐, 怎麽了?”
他的問詢要餐桌上不少人當即擡眸。
元項明自然不必多說,好不容易在吃吃喝喝中緩過神來的戴茜聽到後更是第一個站起, 風風火火來到原晴之面前,說什麽也要敬她一杯。
“呃,謝謝戴姐姐好意。”回過神來的原晴之連忙擺手拒絕:“我不太會喝酒。”
“那妹妹你以茶代酒, 喝不喝都行, 姐姐我先幹了這杯!”
戴茜果然如同元項明先前說的那樣, 是三位名角中年紀最大的前輩,性格幹練,有着東北人獨有的豪爽和熱情。不等原晴之說什麽, 直接一飲而盡, 再拱手做古禮相拜。
“真的得多謝妹妹,要不然我這回真得交代在戲裏。”
表達完感謝後, 她話鋒一轉:“不過,唱了半輩子戲,能有一次入戲的機會。就算這回真出不來了,那也是我的命。朝聞道,夕可死,值得!”
“戴老師!您這是喝多了!”
“是啊是啊,可別再喝了,瞧瞧這說的什麽喪氣話。”
見衆人被戴茜的話吓了一跳,紛紛好嚴相勸,原晴之哭笑不得。
這麽一打岔,方才因為夢境殘留的那點惘然盡數打散,只剩無奈。
一片歡鬧裏,元項明走到她身旁:“師妹,剛才怎麽了?”
“沒什麽,剛睡醒,人有點不太清醒,現在已經好了。”
“......”
“怎麽了,師哥?”
“非常抱歉......這次入戲,不僅沒有幫上忙,反而還拖了後腿。”
因為出戲匆忙,元項明還沒來得及換下衣服,仍舊穿着薛大少那套筆挺的警服,站直道歉時有種詭異的浩然正氣,一下子要原晴之笑出聲。
看着她的表情,元項明頭頂仿佛緩緩浮現出一個問號。
“沒有啦,不是嘲笑師哥的意思。只是這種小事,沒必要特地說一句的吧,我小時候捅出那麽多簍子,不也是師哥跟在我背後收拾爛攤子?”
原晴之無所謂地擺擺手:“再說了,這回能喚醒何白露,可全靠師哥你一個人努力跟進,兢兢業業和戴姐對劇情。想當初我在邪祟裏,又要應付虞夢驚,又得哄着謝大小姐,完了還得抽時間和你接頭,那才叫分///身乏術好嗎,你已經幫我分擔很多了。”
“不,該道歉還是要道歉的。但我實在沒想到師家玉佩竟然會因為這種原因失蹤......”
想到不久前自己剛入戲就發現喚醒道具失蹤的烏龍,饒是元項明也忍不住擡手按太陽穴。若是早知道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他當時絕不會那麽輕率地選擇喚醒道具。
“不過......玉佩為什麽會在虞夢驚身上?”
對此,原晴之只有默然。
曾經的她同樣絞盡腦汁,想不明白。但那僅限于在和程月華對完話之前。
現在的她,大概能理解虞夢驚獨獨留下玉佩的原因。
只是這些話,沒法同外人道起。
難不成還能說是一萬字自己入戲演的太好,所以被《夜行記》大boss惦記上了?還一惦記就是兩部戲,這部戲裏甚至可能還掉馬了?那未免過于太荒謬。
另一旁,不僅沒勸下戴茜喝酒,還被反向勸酒的衆人還在碰杯說笑。
“三大名角又回來了一個,只剩下霍星岩老師了。”
“沒錯,雖然過程稍有波折,但結果全是好的。原小姐真厲害啊,一個人帶飛全部。”
“兩天時間就演完了兩部戲,而且都還算一遍過,沒有拖延。這麽看來,我們完全可能趕在戲祭大典之前,将霍老師救出來,然後開啓封印戲曲的陣法!”
兩次戲曲皆是順利推進,大家士氣大漲。
一邊喝酒一邊撸串,聊着聊着,又進入了衆人熟悉的吹水環節。
“說起來,這回入戲,咱們可是得到了一條重要情報。”
賈文宇使勁朝衆人眨眼:“知道剛剛還坐在這看戲的那些專家學者們怎麽沒來吃慶功宴嗎?那群夜學家簡直快瘋了,拼命在後臺加班研究呢,連撸串都吸引不來。”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聽到有八卦,幾個餐桌瞬間安靜,齊齊回頭。
“就是關于虞夢驚的真身問題啊!你們知道的吧,那群研究《夜行記》的夜學家,争了好幾百年都沒争出個結果,結果我原姐上場,直接破了這千古謎題。”
“不過咱也真沒想到,慶神的真身竟然是畫皮!聽程老師說,神在誕生之時會向人類進行讨封。你們說,虞夢驚在戲裏那張蠱惑人心的臉,會不會和他第一位巫女有關系?”
原晴之:“......言重了言重了。”
她頓了下,不由自主地補上:“對了,畢竟是以非正常途經得知的情報。司天監最好還是出手封鎖一下相關消息,否則難保造成負面影響。”
“放心吧原姐!”正興致勃勃八卦的賈文宇愣了一下,旋即拍胸脯答應下來:“參與咱們這次計劃的人員全部都簽署過保密協議,口風嚴得很,絕不會往外傳。再說了,變更過後的《夜行記》原典,肯定也不會再放回到青城博物館展出。”
按照上邊辦事的流程和習慣,等阻止完戲曲和現實融合這場危機之後,所有與這起事件相關的一切材料都會進行保密封存。虞夢驚是畫皮的消息同樣會被封鎖。
沒由來的,原晴之心底生起一些微妙的複雜。
就像她方才沒有思考,便脫口而出,并非因為其他,而是因為腦海中閃過了一張不高興的貓貓垮臉。
他應該......也不希望那麽多人知道這件事吧。
好在賈文宇并未察覺她這點停頓和異常,只有同為女性名角的戴茜恰巧瞥見,眉宇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疑惑。
“說起來,監正呢?”
“不知道啊,剛還在呢。”
“哦,我想起來了。好像監正剛才接了個外勤組的電話,匆匆走了。”
雖說晏孤塵做主給原晴之開出五千萬的高額待遇,但并不意味着司天監可以當甩手掌櫃,高枕無憂。反而從他這個監正到部下,在各種後勤中忙前忙好,跑斷了腿。
成功從詭宅救出戴茜固然是好,但鑒于上一次出戲後引發的各類連鎖效應,他身為主要負責人,自然得親自盯着,防患于未然。
“監正肯定是去找遺址了。”
“有道理,既然邪祟裏的慶國遺址都出現在了現實,沒理由薛家老宅不出現。”
“這次主要是有了準備,不至于那麽突然。我聽外勤組的妹妹說,在入戲前,司天監就通過羅盤定下了老宅可能出現的幾個位置,事先派人過去封鎖并且盯着。堅決杜絕上回直接幹上社會新聞那樣的突發情況。”
“哈哈哈确實,慶朝遺址那個,最後還是上頭找了幾位德高望重的考古界老前輩,出面配合,硬生生宣傳成了拍電影,才蒙混過關的吧?”
就在大家暢所欲言時,程月華忽然掀開後臺的布簾。
他臉上心事重重:“晴丫頭,你和我來一下。”
“怎麽了?”
剛到後臺,原晴之面前就被放上戲本。
她垂眸一看,那古樸的藍色封皮,不正是《夜行記》原典是什麽。
“戲本自動書寫完畢了,這一回,夜紅神龛的封印解除了整整三道。”
程月華背後站着好幾位捧着筆記本的學者,原晴之認不太全,只知道其中有幾個是戲曲研究界出名的人物,《夜行記》的狂熱愛好者,目前正在國內頂級大學就職教授。而此刻,他們紛紛站在那裏,用一種驚奇又敬佩的眼神望着她。
原晴之:???
“具體的......老夫也不知道如何說,你翻開看看就知道了。”
沉默片刻後,原晴之依言照做。
她按程月華說的,直接翻開到了《詭宅》這部戲的最終幕。
【背景】:蔓延整個地下室的熊熊大火,将整個薛家老宅盡數點燃。幽藍色的聖泉碧波蕩漾,安靜沉眠。凡人的火焰無法侵染神明的領域,在接近神龛的七步之外止住。
虞夢驚:(沉默)
虞夢驚:(沉默)
虞夢驚:(沉默)
【旁白】(終于,在亘古的沉默過後,慶神仿佛明白了什麽)
【旁白】(他停止了漫長而又徒勞的喂血過程,而是抱着懷中的屍身站起,任由鮮紅嫁衣破碎的裙擺落下,深一步淺一步地走入烈火簇擁中的夜紅神龛)
虞夢驚:走吧,我的巫女。
【旁白】(神龛大門開啓了又閉合,在最後那絲可窺見的縫隙裏,少女無力垂下的手指擦過神明的如夜長發,虛虛搭在他蒼白的頸側)
【旁白】(剎那間,別在雷柔袖口上素白花朵悄然變得鮮紅,随後枯萎,化作飛灰)
【旁白】(黑暗吞沒了夜紅神龛。慶神再次了陷入漫長,沒有等待結果的長眠)
【結語】:只有心存所愛,才能使得鐘情之花變色。擅長于玩弄人心的神明曾經将其随手相贈,想用它來驗證凡人的真心。殊不知到頭來,自己的真心,卻早已被凡人捕獲沉淪。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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