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举动,让求情声更大了,府衙内闹哄哄一场。
晏清时脑袋微偏,四时会意,立刻上前走了两步,就听公子吩咐道:“让他们安静。”
四时立刻点头,拿起刚刚用的铜锣,重重的敲了三下,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他刚想扭过头,求公子表扬,脑袋上就挨了一扇子。
“耳朵要炸了。”
公子的这一句,说得咬牙切齿,四时默默站着,不敢吭声。
“这是本官昨夜拟的章程,以后这衙门里的事,就照着章程去办。”
晏清时将桌上写好的文书,递给罗达。
又道:“从明日开始,诸位早起一刻钟,熟读大齐律法,今日就先做个示范。”
“县令,这是何意,下官等的都是大齐官员,自然熟读大齐律法,何必要如此折腾人?”常文济眼带怒火,心中早已对晏清时,不知辱骂了多少遍。
听见这话,晏清时也不恼,身子微微前倾看着他道:“常主薄既然熟读大齐律法,那不知咆哮公堂,不尊上令,该当何罪?”
“这……这……”
常文济语塞,说不出话来,知道晏清时是在敲打他,不情不愿的拱手告罪。
“开始吧。”
晏清时话落,罗达吩咐人,开始念起律令,直至读了约莫二十条,才抬手制止。
他的目光在大堂内众人身上,一一停留,直到看得他们神色不自在后,才道:“诸位别忘了,你们领的是陛下的俸禄,自该为君分忧,从今日起,若让本官发现什么,违反律法的事,定不轻饶。”
话音落下,堂内安静片刻,齐刷刷道:“谨遵大人令。”
这一次没有人反对,晏清时心下满意,挥手示意大家各自去忙。
常文济先上看了一眼,甩袖离去,走得内堂,看不见其他人了,才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咒骂道:“黄口小儿,不知所谓,老夫倒要看,你在这儿能待几日。”
罗达并没有立刻离去,他拿着晏清时刚刚给他的文书,问道:“回禀县令,不知衙门遴选捕快一事,该如何处置?”
晏清时抬头看着他,眼神意味不明,声音略带随意地问道:“不知罗县尉意下如何?”
罗达没有想到他会反问自己,犹豫了一瞬,还是答道:“下官以为,这捕快事关百姓生死,非常重要,应当设置考核,以德行为先,才能次之,方可选到合适的人。”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这平水县的捕快,平日里只唯张豫马首是瞻,做事嚣张跋扈,早已沦为其爪牙。
可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无权处置这些人。
他深知,新官上任,脾性未知,应该观望观望。
可奈何他已经观望了这么多年,心中有一口郁气堵着,他不想忍了。
“不知罗县尉,今年贵庚?”
晏清时捏着手中的折扇,轻轻摇晃着,神情显得有些随意。
罗达不期然他会这样问,怔愣一瞬,立刻拱手道:“回县令,下官今年四十有二。”
晏清时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身,看着远处天光从云层中破出,无所畏惧的照射在大地,他扬声道:“正是得用的时候,就依罗县尉所言,此事全权交由你来办,如若出现差错,定不轻饶。”
罗达本以为,他的提议没戏了,没想到下一刻就听到了晏清时同意的消息,他胸腔中顿时涌上热意,赶忙行礼道:“下官遵命。”
语毕,转头就走,生怕晏清时反悔一样。
四时看着他瘦小的身材,怀疑道:“公子,你不亲自看着了,就这样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别人了?”
晏清时明白他的意思,这本是一次选拔自己人的机会,可他要是给了罗达,等于是放弃了。
要是罗达借机安插自己人,那么他就被动了。
“无妨,你盯着他些就是了,至于他到底是什么人,很快便会见分晓了。”
当最后一抹晚霞,从天际消失时,夜幕正式降临。
白日里剑拔弩张的众人,到晚上仿佛换了一副神色,各个笑颜如花。
晏清时被几人簇拥着,在一处灯火辉煌处落座。
白日里他疾言厉色,将平水县衙的一众人,多番打压,此时见他们各个笑脸,也不好再绷着,便也入乡随俗,笑问道:“常主薄,不知这是何意?”
“县令在上,下官有礼了。”常主薄郑重行过一礼,苍老的面容堆积在一起,仿佛秋日的菊花,“今日下官行事多有不妥之处,还望县令见谅。”
晏清时见他放低姿态,面上一派真诚之意,心中不由思索,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这平水县的县志,他早已看完,至于那些卷宗,案牍之类的,下午寻机也看了一些。
明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可这平水县县令换得如此平凡,实在有违常理。
“哎,常主薄,县令大人乃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陛下亲自授官,又从京都长安来此历练,岂能和你计较这点微末小事。”
“是啊,依我看晏县令年纪轻轻,就主管一县,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是啊,是啊,年轻有为……”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将晏清时高高捧起。
他一身青衫,斜倚在身后的靠背上,手中的折扇一下爱一下晃着,姿态懒散风流,再不见长安时的端肃矜贵,好似也和浓浓的夜色融为一体。
“好说,好说。”
晏清时面上噙着笑,和白日里怒目而视的样子,判若两人,好似对众人的恭维,十分受用。
常文济瞥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暗道,果真黄口小儿,三两句好话,就找不着北了。
想到此,他愈发得意,面上笑意也更加真切。
“晏县令,您远道而来,下官等未曾远迎,一直心中过意不去,故而今晚特意设宴,为您接风洗尘,只是宴席简陋,望大人见谅。”
晏清时看着桌上的海参、鱼翅、王鳖、大虾,眼中滑过讽刺之意,口中却含笑道:“常主薄过谦了,有劳诸位为本官接风。”
他说着,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调转杯口向下示意。
众人见他十分爽快,适才的担忧,纷纷抛下,端起酒杯道:“大人太过客气,一切是下官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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