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的呼叫,终于将躺着的两人唤起。
晏清时把她从床榻上拉起,将掉落的珠玉钗环,一一拾起。
白芷从门外进来,重新给姜初月梳好发髻,又上了妆。
因着她胆大心细,行事稳妥。
这些日子,姜初月对她是越发的信任。
晏清时坐在,公主平日里,常坐的书案后面。
拿起案上的书,略略翻着。
视线却有意无意的,停在姜初月的容颜上。
待收拾完毕,白芷带着殿内伺候的一众人,再次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屋子内刚一没了人,晏清时就丢下手里的书,向姜初月走去。
看着她额上,越发鲜艳的梅花花钿,晏清时忍不住伸手想去触摸。
‘啪’
姜初月在他的手背,上打了一下。
“别动,刚刚上好的妆。”
桃花眼中的情意,满得似乎要溢出来。
含羞带怯的神情,是晏清时从没有见过的。
这一刻,他无比后悔,一开始的胡思乱想。
是他低估了殿下,低估了他们的夫妻感情。
姜初月在桌案上坐下,神情变得严肃。
“有几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说着她将白芷,从阿如房间内搜出来的东西,一一摆在桌子上,除了被皇后拿走的那个凤簪。
不过她已经画了图,皇后拿走也没关系。
她从那个葫芦形的药瓶中,取出两颗药丸,又从那包粉末中,分出一些。
然后道:“找个可靠的大夫,查一查都是什么东西。”
“这些是何物?”晏清时拿起葫芦瓶查看,眸中满是疑惑。
“一句话两句话,也解释不清。”姜初月蹙着眉,娇艳的容色,显得有几分烦恼。
“总之,这个很重要,尽快查清为好。”
“回头我会告诉你,事情的原委,但现在不是时候,因为我也正在调查。”
听见她的话,晏清时也不再多问,拿过姜初月分装好的东西,放在袖口中。
“不知殿下何时回府?”
这是晏清时最关心的问题,殿下要长住皇宫,那他们也不能每天见面。
“暂时不会回去,我有事情要办,待办完,便会回去了。”
姜初月的眉眼间,都是不容拒绝。
晏清时沉默一瞬,点点头,没有作声。
她没有向他诉说的意思,他也没有多问的意思。
两人之间刚刚升起的暖意,再次消散,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臣,告退。”晏清时拱手行礼,目光落在姜初月的面上,“殿下保重自己。”
说罢,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的留恋。
“殿下,就这样让驸马离开吗?”白芷从门外进来,疑惑的问道。
驸马看起来,似乎不是很高兴,难道两人闹了不愉快。
她心里这般想着,却不敢问出口。
姜初月没有解答的意思,她的神色再次变得冷沉,声音像是从,万年寒潭中浸过一样。
“去找陛下。”
等她到勤政殿的时候,建元帝正在接见大臣。
赵成守在门外,看见她后,立刻便道:“公主请稍等,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姜初月微一点头,没有拒绝。
思绪渐渐回转,六年前,似乎也是同样的情形。
可当时,没有人替她通传。
她在勤政殿前的青砖上,跪了许久许久,直至暴雨落下,浑身被淋得湿透。
第二日,天气晴转,她便被送往春江的行宫。
六年后,再遇到同样的情形。
却完全是不同的待遇,她轻扯唇角,看着漫天云卷云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岁宁公主,陛下请您进去。”赵成弓着腰,格外的殷勤。
岁宁公主刺杀那天,入宫时陛下说的话,他还犹记在心间。
想到这是自己后半生的依靠,他脸上的笑,又真切了几分。
眼角的皱纹,堆积得越发紧密。
姜初月笑意盈盈,朝他轻轻点头,迈步进得殿内。
大殿内的人,正是尚书左仆射张衡远。
看见进来的姜初月,他眸色微微一动,笑着行礼道:“拜见岁宁公主。”
“张仆射。”姜初月微微屈身,表示回礼。
建元帝也笑着道:“岁宁来了,正好有桩事,可谈谈你的想法。”
“拜见父皇。”
姜初月行礼过后,听着建元帝的吩咐。
“关于兵部尚书晏德,失职失察一事,你如何看?”
她来此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没想到,陛下恰好问到,这个的问题。
略一思考后,她回道:“兵部尚书晏德,未能及时获悉宣王调兵动向,此乃大罪,不可轻饶。”
她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建元帝看着她,眸中兴味渐浓。
张衡远余光看向岁宁公主,复又拱手道:“陛下,晏尚书虽然有罪,然其任职兵部尚书一职多年,先前从未出错,望陛下从轻发落。”
“按照律法,晏德该当何罪?”
建元帝坐在上首的龙椅上,狭小的眼睛,显出几分精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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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按律贻误战机,当斩。”
张衡远说完,视线在姜初月身上,隐晦的飘过,又快速看向建元帝。
“父皇……”
姜初月刚一跪下,建元帝立刻打断她道:“怎么,你想为他求情?”
看着父皇不悦的神色,姜初月犹豫片刻,道:“回父皇,作为大齐公主,儿臣自是不会为他求情,因为他的失误,让大齐战死无数男儿,儿臣也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但,作为晏家儿媳,儿臣不得不为其求情,望父皇从轻发落。”
她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没有直接言明,自己是来求情的。
而是借情理一道,说自己是不得不如此。
让建元帝的神色略有动容。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罢,建元帝一动不动看着两人,见他们面露忐忑之后,才平静的说道:“传旨,兵部尚书晏德,废去一切官职,流放岭南,此生永不录用。”
“其子晏清宁削去官职,归家。”
“其子晏清时,同。”
“父皇……”姜初月失声喊道,“清时,清时,他连中三元,乃是大齐第一人,父皇就这样废了他吗?”
“废了?”建元帝冷笑出声,“朕何时说废了他,只是削去他的官职而已,他还是你的驸马。”
“父皇,您这样,岂不是……岂不是让他成了儿臣的禁脔?”
她跪在地上,不可置信,那样骄傲的人,要是知道,从此以后,只能做她的驸马,不知心中会生出怎样的仇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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