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平江,天朗气清。
午后三点,位于揽月斜街的苏家,客厅里传出欢声笑语。
苏父抽着雪茄,佯怒地看着活跃的苏缇,“你坐好,都结婚了,还没个大人样。”
苏缇被迫坐直身子,撇着嘴往荣邵霆身边靠了靠。
男人的臂膀隐晦地自她身后揽住,眸底浮现揶揄的笑意。
二人没有光明正大的打情骂俏。
偏偏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之间有着外人难以插足的依恋和甜蜜。
今天是苏缇和荣邵霆的回门宴。
现场宴客,苏家人都喝了不少酒。
苏纹有些微醺,坐在单人沙发,困倦地撑着额角。
嗡嗡——
两声震动从沙发扶手传来。
苏纹拿起一看,是两条微信。
她没急着回复,而是看向苏缇问道:“下午几点飞机?”
苏缇咬着西瓜切块,拉起男人的胳膊看手表,“五点,时间差不多了。”
回门宴结束后,苏缇和荣邵霆即将开启蜜月之旅。
苏纹点点头,顺势回复了微信消息。
过了二十分钟。
苏缇和荣邵霆动身去机场。
苏纹送他们出门。
花园中的一小段路,苏缇还惦记着她的手捧花,“姐,手捧花没丢吧?”
苏纹一笑,“总计八克拉的钻石,谁舍得丢?”
苏缇傲娇地昂着下巴,“算你识相。”
“行了,废话少说,妹夫还等着你呢,出去好好玩。”
苏缇给她姐送了个飞吻,转身便钻进了车厢。
苏纹目送商务车远走,转身返回了客厅。
此时。
苏父和苏母正在与谭伯统计回门宴的礼金名册。
苏纹拿起鳄鱼皮的名贵包包,淡声开口:“爸,妈,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苏父透过散光镜的边缘睨她一眼,挺不高兴的,“难得放假,不在家里住几天?”
苏纹淡声道:“不了,有同学聚会,晚上还得回家准备出差方案。”
苏父和苏母对视一眼,两人都没出声,算是默许。
早在一年多以前。
苏缇还在美国上学期间,苏纹就以工作社交为由,从家里搬出去独居了。
苏家二老虽然不愿意,但拗不过大女儿的坚持。
毕竟苏纹年及三十,需要独立自由的空间,长期和父母同住,肯定不自在。
不到五分钟。
苏纹便拎包走出家门。
苏父放下手里的花名册,长吁短叹,“小二都结婚了,老大八字还没一撇。”
苏母也犯愁,“这孩子是不是被上一段感情伤怕了?”
苏父闻言,恨铁不成钢地冷哼,“伤怕了能怪谁,还不是她自己选的。”
“她和敬泽一直没动静?”
“敬泽这次走了半年,谁知道他俩怎么想的,每次我一问她,就跟我打马虎眼。”
苏母头疼地叹气,“随缘吧,这种事也强求不来。”
……
四点。
苏纹打车来到城东老街。
这片街区坐落着平江几所三甲医院。
老城街道久未翻新,斑驳的墙面和老式建筑,透着浓浓的年代感。
心理咨询工作室。
苏纹坐在VIP接待室,端着桌上的浓茶呷了一口。
对面,与苏纹同龄的心理师余娜推了推眼镜,“酒味挺浓,喝了多少?”
苏纹揉着太阳穴,“三杯吧。”
“看样子,你妹妹结婚,对你有点影响?”
苏纹端着茶杯靠向椅背,叠起腿,笑意很淡,“也许有,也许没有,你帮我测测。”
余娜从抽屉里拿出苏纹的病例,附带一份心境情感测试。
“几个月没来,看你状态好了不少。只要别让自己再陷入情感焦虑,应该不会反复。”
苏纹放下杯子,拿起测试题放在膝盖上,“等我答完题你看看再说。”
余娜端详着对面干练大气的女人,心底很是唏嘘。
两年前,苏纹归家半年后,经诊断,患上了心境障碍,伴随爱无能类情感疾病。
典型症状,她对亲密关系提不起兴趣,抵触异性情感交流,心防极重。
余娜是苏纹的第二任心理医师。
通过苏纹讲述,余娜得知她在平江的生活轨迹曾有两年的空白。
虽然不清楚那两年究竟遭遇过什么。
但可以认定,她会患病,与那段经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约莫两个小时。
心里疏导结束。
余娜善意地提醒道:“从测试结果来看,还不错。我建议你可以尝试与异性建立新关系感受一下。”
苏纹点头,“我考虑考虑。”
余娜笑问:“我这样建议,你心里抵不抵触?”
“还好。”苏纹看向窗外,“虽然兴趣不大,但有点想试试。”
余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糖罐,“甜食,会分泌多巴胺。”
苏纹拿起一颗粉色的糖果,随后同余娜道别。
倘若不是苏纹亲自走进心理咨询室。
任谁看到她舒朗亲和的姿态,都不会想到她会患上情感疾病。
爱情是毒药,这句话果然没错。
傍晚,六点。
夕阳残留的火烧云为天空染上霞色。
苏纹站在咨询室的门外,望着出现在街边的男人,诧异地挑起眉头。
此时,路边车位停着一辆宾利。
梁敬泽穿着蓝衬衫和黑西裤,单手插兜站在路边。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心理咨询室的门牌。
尔后,望着苏纹,边说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别多想,路过,正巧看到你。”
苏纹笑意浅浅,“刚刚路过?”
梁敬泽扶着门框,勾唇道:“四点零七。”
两厢对视。
苏纹扭头瞥了眼马路,摇头笑叹,“白白浪费两个小时。”
“假期本来也闲。”梁敬泽示意,“上车,请我吃饭。”
苏纹应声点头,抬脚走向副驾驶。
梁敬泽甩上车门,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吃什么?”
“我请。”苏纹睨他,“你定。”
自始至终,梁敬泽没多嘴打探她为何来心理咨询室。
仿佛心照不宣,又仿佛不值一提。
宾利车驶出车位,很快便汇入主干道。
而斜对面的对向车位线。
一辆法拉利的主驾车窗缓缓降下。
驾驶室里的男人,俊脸冷沉,薄唇紧抿。
后视镜里,那辆载着苏纹的宾利车渐行渐远。
男人烦躁地点了根烟,回望着心理咨询室的方向,目光沉沉地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