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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8 章
大概是因為前幾天實在過于疲憊, 夏年這一覺,睡了将近二十個小時。
她的未接電話主要是來自于上層區的朋友們。
畢竟他們與第六區人不同,并不知道夏年此刻的安危狀況, 很擔心她。
其中當然包括圖子楠和原露。
她看着這兩個名字良久,捏着手機的手愈發緊了, 最終她還是沒有将那個在夢境中纏繞了她二十個小時之久的消息告訴他們。
她回消息告訴他們一切都好後, 便從床上起了身,去診所外面看看情況。
……
在當今這個時代,只要錢和生産力到位,眨眼間即可萬丈高樓平地起。
在世界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之下, 柏塔和市政府都沒有要消極怠工或是搞豆腐渣工程的意思。
一方面為了挽回輿論上的劣勢,另一方面大概也是為了向全世界展現他們作為領導者的卓越風範、以及柏塔強大的工業水準, 他們愣是在二十四小時內,完成了對第六區外圍的重建。
——那些瀕危的、即将倒塌的房屋, 如同第六區傷口上殘留不去的壞死組織, 被大漲潮徹底清除。
取而代之的是嶄新的、雖然依舊廉價快捷但已經好上不少的新型建築。
就在外圍群衆們思考着,既然以前的老房子塌了, 那是不是他們就不需要償還老房子的房貸之時, 他們得到了晴天霹靂的消息。
——房貸依然要還,而且還加碼了。
特麽房子都沒了,他們還得還房貸!
臨星城銀行振振有詞:“房貸本質上是一種合同關系, 銀行只要求借款人按時按規定償還欠款, 而房屋作為抵押物,僅起到保證貸款安全的作用。即便抵押物發生毀損或滅失, 合同關系依然存在, 借款人仍需繼續履行還款義務。”
第六區外圍人哪裏聽得懂這個,只知道這就是法律規定, 一個個全都懵了:“那為什麽還他媽變貴了?!”
“變貴的不是房貸,而是新建建築的附加服務費用。”對此,地産公司的人跑出來解釋道,“新建建築已經不算你們房費了,但後續的維護費用和物業費用還是得正常收取。住宅的檔次提高了,年成本提升,那麽後續的收費自然也會提高。”
“我們都已經傾家蕩産了,怎麽還得起這個房貸!?”
銀行非常貼心道:“可以考慮新的還款方式,只需要增加一點點利息。”
政府也适時說道:“考慮到本次的特殊情況,第六區外圍的民衆可以去區政府進行登記,對于此類特殊群體,保證在半年內不催收、不罰息、不影響征信。”
第六區外圍人:神經病吧,你們他媽的倒是睜眼看看,我們第六區光腳不怕穿鞋,誰在乎征信這個鬼東西啊!
地産公司則疑惑道:“你們都沒有買保險嗎?”
第六區居民全都傻眼了。
要說政府和銀行狼狽為奸盤剝他們吧,他們也确實是在按照法律辦事,這都是世界議會通過的法案,全世界都是這樣的。他們也确實都沒有買保險——開玩笑,他們自己的房租房貸都已經快把他們榨幹了,還為了那破爛屋子買保險?
更別說那屋子本來就破,保險公司壓根就不願意保。
于是,第六區外圍人還沒來得及高興自己換新房子了,就意識到過去的債務不僅沒減,還增加了。
那些多多少少對他們有點羨慕的第六區內圍人,在知曉此事後,也都感嘆不已。
——真是倒黴啊,這些外圍人,不僅差點被淹死,還莫名其妙多背了債務。
不過第六區人本就債多了不愁。
夏年從安德烈那t裏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也僅是笑了笑。
安德烈以為她是司空見慣了,便附和她的笑容道:“唉,也确實是沒辦法,見怪不怪了。”
夏年卻說道:“保證了半年不催收就行了,半年之後,誰知道那幫收貸的人還在不在呢?”
安德烈差點沒理解夏年的意思。
……好不容易理解之後,他又懷疑夏年不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是他把人想壞了。
安德烈決定不內耗,幹脆利落地跳過了這個話題,轉而換了個話題說道:“剛剛診所斜對門的那家桌球館老板過來串門,說他打算不幹了。”
夏年應了一聲:“準備搬家了?是因為大漲潮嗎?”
安德烈說道:“也不完全算是……他告訴我說,是因為有人願意花大價錢買下他的門面,而桌球館剛好生意又不怎麽樣,所以……他就跑路了。”
“有人願意買?”夏年詫異道。
雖然不算是什麽很差的地段,但這畢竟剛剛大漲潮,第六區已經快變成世界公認的不适宜居住的地方了。
“對呀,而且……聽說還要改成酒吧呢。”安德烈說道。
夏年:……
別大半夜蹦迪把醫院裏的病人給氣到失控就行。
這樣一個小八卦,安德烈也就是順口一提,完全當作了日常調劑。
原本夏年還想出去看看那家跑路了的桌球店,結果一冒頭就看見診所外密密麻麻的記者們。
夏年:……
安德烈在一旁說道:“他們已經在這兒守了好久了。”
夏年:……是的我知道,有幾個甚至還是從第二區布裏吉塔的診所裏追過來的呢,都臉熟了。
不過這麽一瞥,她倒是看見了對面那家桌球店,它的招牌已經被拿了下來,放在一邊。舊招牌旁放着一個新的牌子,上頭用非常漂亮的花體字寫着“地平線酒吧”。
地平線?
夏年腦海中先是浮現了臨星城的天際線。
若是上層區,天際線是起伏的、充滿活力的,光影在高樓之間交錯,綠地、交通與各類地表點綴其間,層次分明。
而如果是第六區,那天際線便顯得雜亂無章、缺乏規劃,滿目都是低矮的建築和臨時搭建的棚屋,唯有靠近內圍的區域會有高聳入雲的寫字樓,它與第六區格格不入,如同自上層區投下的釘子,又如同一座鼓勵着人向上攀登的高塔。
可天際線和地平線是不一樣的。在這個百分之九十的陸地都被海洋吞沒的星球上,地平線意味着大海和天空的交界處。
畫面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她忍不住又瞥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讓她忽然像是被定住了般,停在原地。
她赫然看見,在那标牌的旁邊,站着一個人。
——那人看起來身材顯得有些削瘦,但個頭卻挺高,身材比例也很好。他側面對着夏年,正在和面前的建築工人商量着什麽,臉上挂着友善的微笑。
門外人來人往,原本這樣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街景,是不能吸引夏年的注意力的。
可在她已經常态開啓的感染視野之中,那個高瘦的男性卻從頭到腳都燃燒着可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猩紅!
高濃度的、幾乎凝結成實體的感染在他體內翻湧如岩漿,卻被他的軀殼牢牢鎖在體內。
哪怕是隔了如此之遠,夏年也仿佛能聽見那幾近瘋狂的污染在他體內嘶喊着吼叫着哀嚎着,擴散的本能與無從突破的禁锢讓它愈發濃郁。
在夏年眼中,這個人甚至連存在都顯得如此奇怪。她甚至找不到他的污染中心點在哪裏,他整個人都是污染中心。
她關閉了感染視野,望向那個人的臉。
後者似乎也意識到了夏年的視線,他轉過臉,隔着上百米的距離,遙遙望向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雙如同玉石般無瑕的青色眼眸,蘊藏着友善的、充滿活力的笑意,就這麽撞進了她猝不及防的視野中。
然後他微笑着對夏年點了點頭,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數秒後,很自然地又重新望向了建築工人,繼續商量起來。
夏年完全愣在了原地。
一旁的安德烈開口說道:“哦,那個人,你看到了嗎,剛剛也在看我們的那個人,他就是買下桌球館的新老板。”
夏年只覺得一股難以形容的知覺籠罩了她,剎那間,她幾乎從頭麻到了腳,腦子裏像是有什麽東西炸開了一樣,心髒更是轟然作響。
冷靜下來。她想着。快冷靜下來。
她說道:“……你不認識他嗎?”
安德烈說道:“不認識,以前也沒見過,應該是別的區域的人吧?”
他忽然意識到夏年語氣的異常,便看向她,疑惑道:“你認識他?”
夏年停頓了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她的心髒依然在瘋狂鼓動着,胸腔內像是響起了悶雷,似乎下一秒暴雨就要傾盆。
“不。”她說道,“我認錯了。”
随後她看向安德烈說道:“我再去休息一會兒,有急事的話,直接來喊我就好。”
安德烈點了點頭。
……
夏年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內,拿起了被她藏起來的手環。那刻着19的手環中追蹤元件已經被夏年去除,此刻它就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手環。
一路上,她都覺得有種靈魂出竅、人格解體般的不真實感。
……怎麽可能呢?
難道說從一開始就是她誤會了嗎,他其實根本就沒有死?但他又怎麽敢大搖大擺地在第六區露面,他不怕被抓起來嗎?
那些濃度高到可怕的污染又是怎麽回事?他明明沒有安裝任何義體,怎麽會感染義體病呢!
她愈想愈覺得心煩意亂。
他看起來和以前好像沒有什麽區別,連容貌都沒有變化,明明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而且,他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個瘋子。
是暫時恢複理智了,還是說一直以來他就根本沒有瘋過呢?如果是後者……
夏年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
不行。她想着,她必須得離開診所,她必須得找到他,當面問問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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