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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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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9 章

    半小時後, 夏年抵達了第六區治安管理局。

    這是她真正意義上第一次來到這座官方機構的建築面前。

    治安管理局坐落在第六區的西南地帶,很久以前曾經是第六區區政府所在地,後來因為這裏過于靠近第七區, 也過于靠近海平面,政府便搬離了。

    于是偌大一個建築, 便移交給了治安管理局。

    它的風格與第六區或是玻璃幕牆光污染充足的高層建築、或是低矮粗陋的低層建築甚至是臨時棚屋不同, 清水混凝土與透亮的落地窗構成了純粹的、幹淨的、兼具重量與輕盈的立面。這讓它看起來多多少少有點格格不入,仿佛上個時代的遺留物。

    在伊芙的帶領下,夏年邁過大臺階,進入了治安管理局內部, 乘坐電梯來到第四層,找到了位于走廊盡頭的局長辦公室。

    此時此刻, 走廊兩端的房間基本都已經熄燈,唯有盡頭的局長辦公室依然亮着。

    它此時照亮了整條走廊, 今夜也會一直照亮下去。

    伊芙敲門進入, 在和德裏克打了聲招呼之後便離開了。

    “請坐,夏醫生, 稍等一下。”德裏克禮貌地和夏年打了聲招呼。他依然埋頭在堆積成山的文件裏面, 手裏拿着一只電容筆不知道在批閱什麽。

    夏年也不打擾他,徑直在她已經很熟悉的沙發前坐了下來。

    過了很短一會兒,德裏克便從書桌上站了起來:“抱歉, 夏醫生, 久等了。”

    “沒有沒有。”夏年看了一眼時間,才過去兩分鐘。

    “要喝點什麽嗎?”德裏克拉開了他的櫃子。自從上次想給小卷倒點喝的, 結果櫃子裏只有威士忌之後, 他就又買了一些老少皆宜的飲品,比如紅茶和咖啡, 以及牛奶。

    ……當然,純牛奶基本算是小卷特供,他總覺得小孩子就應該多喝牛奶。

    “威士忌就好,謝謝。”

    ——夏年看上他櫃子裏那幾瓶一看就是高檔貨的威士忌很久了。

    某種程度上毫無默契的兩人面對面坐了下來。

    夏年接過了德裏克遞給她的冰紋酒杯,說道:“治安管理局這段時間應當很繁忙吧?”

    “多事之秋。”德裏克說道,“很抱歉百忙之中把你叫過來,夏醫生,希望這沒有打擾到你的工作。”

    “你客氣了,德裏克局長。”夏年說道。

    說實話,按照德裏克目前的繁忙情況來看,夏年反而有種實際上是自己打擾了他工作的錯覺,盡管她是被德裏克叫過來的……

    “請問喊我過來是有什麽事情嗎?”夏年詢問道。

    “是這樣的……”德裏克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措辭,“我們對瓶中腑器做了初步檢查,根據結果,我們判斷瓶中腑器內部的器官依然處于完好狀态。而目前,器官工廠案的受害者們依然大多數都沒有得到足夠補償,甚至還有不少受害者依然器官缺失,他們沒有足夠的經濟實力來短時間內補足所有的人造器官……”

    夏年在德裏克剛開口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你想将這些器官保留下來作為受害者補償?”

    “賠償基金短時間內給不到他們幫助,器官卻可以——這會是一個比較合适的解決方案。”德裏克說道。

    夏年思索了一會兒:“首先必須要确認,那些器官确實是沒有受到感染的,這需要感染科義體醫生簽字——”

    “是的。”德裏克說道,“這就是我需要你幫助的原因,夏醫生。”

    夏年問道:“應該需要不止一個感染科義體醫生吧?”

    “需要五個。”

    夏年:“……五個?”

    ——哪怕是三個,這件事情都很好處理,可居然需要五個?

    “這是危險感染收容中心的人要求的嗎?”她問道。

    德裏克點了點頭。

    “……那看來,他們是真的很想要一個完整的瓶中腑器。”夏年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

    德裏克有些無奈道:“或許是抱着對科研的嚴謹态度吧。”

    在那些危險感染收容中心的人看來,因為将瓶中腑器的血肉部分取走而導致失控體不完整,使他們沒有收容一個“完美狀态”失控體的損失,顯然是遠遠高于一群普通第六區人的身體健康影響的。

    哪怕他們其實也很清楚,如果血肉部分沒有被污染,那失控體的能被研究的部位也就只剩下機械部分了。

    他們很清楚,所以他們無法直接拒絕德裏克的要求。

    既然無法直接拒絕,那麽就開出一個法律允許範圍內的、最大限度為難他的條件,就看德裏克能不能找到五個願意為他得罪危險感染收容中心的感染科醫生了。

    ——不過是為了幾個沒有姓名的器官工廠案失控體而已,沒有人會做到這一步的。

    德裏克也不确定夏年會不會點頭。

    但他卻有一種奇怪的直覺,就像是他已經認識了這位醫生很久了似的,就像他已經很熟悉她了一樣。

    他總覺得她應當是會答應的。

    ——一種毫無理由的、超越邏輯的、對一位分明陌生的“老朋友”的信任。

    果然,他看見夏年點了點頭:“如果器官确實沒有被感染的話,我會簽字的。”

    “感謝你,夏醫生。”德裏克說道,他明顯松了口氣。

    “剩下的四個感染科義體醫生……”夏年說道,“我可以幫忙聯系唐恩醫生和盧卡斯醫生,讓他們也幫幫忙,看看能不能湊夠。”

    她主動提出了幫忙,因為她很清楚,感染科義體醫生實際上是個相對比較封閉的圈子,人數極少,又大多都是天之驕子,和第七區出身的德裏克天生就不是一類人。他最多只能聯系到夏年和盧卡斯,這是他目前管轄範圍內的唯二兩個感染科義體醫生。

    超出這個範圍的感染科義體醫生,或許找到他們并不困難,但要說服他們在這種與他們自己毫無關系的事情上簽字,恐怕就相當困難了。

    德裏克有些驚訝。

    很快,他那雙原本因為功率降低而顯得黯淡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倒映着穿透了霧霭的一道晨光般,明亮耀眼如晝。

    他站起了身,神色認真地向着夏年伸出了手:“感謝你的幫助,夏醫生。”

    她原本沒必要趟這趟混水的。要知道收容中心的背後,可是感染科義體醫生協會和中央學院,為了幾個與自己毫不相關的受害者,讓危險感染收容中心的人不高興——這顯然不算“明智”。

    德裏克不得不承認,哪怕他對夏年的印象再好,對她初次見面就有的令人熟悉的溫暖知覺也好、聽聞過的關于她的贊譽也罷,他或許都還是低估了她。

    這樣一個人能夠留在第六區,是第六區的幸運。

    “以局長您目前的繁忙狀态來看,再給您增添繁重業務,可真是不太厚道了。”夏年也伸出了手,微笑着說道,“我會盡可能幫忙的,我畢竟是醫生。”

    從很久以前開始,她的首要任務就是盡可能地挽救生命。

    兩只手握在了一起。

    在他們觸碰到的瞬間,德裏克忽然有了一瞬間如墜夢中的恍惚感。

    ……毫無理由,也毫無征兆地,他想起了小卷。

    眼前的這位夏醫生,擁有着與小卷一樣的,明亮t、清澈、柔軟卻又堅定的眼眸。

    ……

    夏年離開治安管理局之後,便直接一個電話打給了盧卡斯。

    盧卡斯那邊顯然也在加班,他很快接起了電話,語氣裏透着難掩的疲憊:“夏醫生?”

    “盧卡斯醫生。”夏年說道,“希望沒打擾到你。”

    “沒有沒有,我剛好也想聯系你……”盧卡斯說道,“我想知道,你那邊有沒有多餘的抑制劑,或者,有沒有奧卡西第六區方面的負責人的聯系方式?如果再不補貨的話……”

    夏年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對她來說,感染抑制劑其實并不是什麽頭疼的問題。畢竟,她現在收治的義體病感染者越來越少了,大多數都是以前的病人按照治安管理局的管理辦法,來進行感染指數慣例檢查。

    就算真的有義體病感染者,也很快就能接觸到星空信仰,以最快的速度遏制住感染。

    但在第六區東側的盧卡斯的診所,情況就沒有這麽美好了。

    原本第六區東側的星空信仰傳播情況就不如唐恩義體診所所在的西側,盧卡斯接收的又大多數新感染的義體病患者,他們都處在最無法接受現實、感染穩定指數也是最低的階段,其難纏程度甚至超出夏年剛來第六區時遇到的病人們。

    再加上盧卡斯是個從第三區來的“上等人”……

    夏年都可以想象他面對這些第六區的絕望瘋狂的感染者時,會遭遇到的情況了。

    階級矛盾、醫患矛盾難以調節,藥物的短缺只會讓矛盾越來越深。

    就在夏年斟酌着措辭的時候,她聽見電話的另一頭傳來隐隐約約的喧鬧聲。聽覺極佳的她立刻就從中分辨出了只言片語:

    “喂!到底放不放人走了!他媽的,沒有藥,還要把人強留在這裏,你第三區的人賺得錢還不夠多,非要到我們第六區這裏來割韭菜!”

    “治安管理局到底管不管這事了,醫生把人關在診所裏面,當監獄用是吧!”

    “老子沒病,這感染指數怎麽就低了,快放人!”

    “滾回你的第三區!”

    “治不好病還當醫生,現在什麽阿貓阿狗披上白大褂都能上崗了是吧!”

    “是不是你他媽技術太差,在第三區混不下去了,才來我們第六區當雞頭的啊!”

    盧卡斯忍無可忍,按住了聽筒回過頭說道:“請大家不要喧鬧,無人機會誤判你們的行為,若是被視為挑釁,很可能會攻擊你們的!”

    夏年聽了盧卡斯這話,險些心肺驟停。

    ——不是,我知道你是好心提醒這些病人,避免他們真的被無人機誤傷。但你這樣說只會讓矛盾更加激化吧!

    果然,他此言一出,喧鬧聲便響得更加厲害了,夏年甚至還聽見有人在喊“讓無人機打死我算了”。

    在一片叫罵和無人機的警告聲中,盧卡斯只能走出了感染區,接着和夏年通話。

    “抱歉,讓你看笑話了。”他情緒低落。

    “……沒有,我能理解。”夏年說道。

    她剛來第六區的時候,遇到這種情況時,和盧卡斯的心情應該不會有太大差別。

    “夏醫生,”盧卡斯說道,“為什麽你總是能這麽冷靜呢?”

    夏年怔了一下。

    “……你明明比我還年輕。”盧卡斯說道,“但你卻像是已經看慣了一樣……夏醫生,你到底經歷了多少,才練成這樣的心态的?”

    夏年沒有說話,她想告訴盧卡斯,她才是羨慕他心态的那個人。

    激情、沖動、勇氣和憤怒,是一種一旦失去、就再也無法尋回的奢侈品。就像是青春。

    如果一個人早早就心态老去,變得穩重,冷靜,瞻前顧後,權衡利弊——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無論是對個人,還是對這個世界而言。

    人類族群的文明,永遠是靠着奮不顧身的激情向前推動的。

    只是對于尚還年輕的人而言,他們大多并未意識到這一點。

    于是夏年說道:“無論經歷過什麽……盧卡斯,那些都會過去的。”

    “是啊……希望早點過去。無論如何,至少在現在這個節點,我真的很需要藥物。”盧卡斯苦笑着說道,“診所裏已經……像是一個一點就着的炸藥桶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或許……”

    或許一開始他就不應該來第六區……他不适合這裏。

    但如果真的承認這一點,不就等于和那些可惡的目中無人的家夥們認輸了嗎!

    況且……他也是有自己的夢想的,他已經為此付出了很多代價,他不想就這麽窩囊地放棄這一切。

    只要他再努力一點,那些病人會理解的,一定會理解的!

    “對了,夏醫生,你找我是?”盧卡斯稍微打起了一點精神,問道。

    夏年沉默了片刻,說道:“……我認識奧卡西醫藥部門的高層,等忙完了手頭的事情,我立刻就去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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