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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1 章

    此時, 整個器官工廠已經陷入了混亂。

    工廠內的維修用機器人們已經聚集到了配電室，開始搶修。而戰鬥用機器人和其他安保人員則是收到了指令，迅速沿着走廊開始巡邏起來！

    ——配電室不會無緣無故沒電, 走廊上也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屍體，一定是有外人進入了工廠搞破壞！

    這陣仗也不像是器官工廠被軍警部門發現了, 更像是被人潛入了。

    與此同時, 德裏克和小卷朝着手術室區域快速移動着，但在缺乏掩護的情況下，他們很快就被戰鬥型機器人給發現了。

    這臺被包裹在防彈重甲內的重型戰鬥機器人立刻進入戰鬥狀态。

    “發現入侵者！開啓殲滅模式——”

    德裏克松開了小卷：“站在原地不要動！”

    話音剛落，他那雙幽藍色的眼睛就在一片黑暗中劃出了一道雪亮的光芒, 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向着距離他們數十米遠的機器人沖鋒而去！

    似乎是為了給身後的小卷擋住攻擊，面對着戰鬥機器人的子彈, 他完全沒有躲閃，只是用安裝在手臂裏的長刀和覆蓋了金屬外骨骼的身軀硬抗！

    仿生皮膚很快被打得面目全非, 德裏克卻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沒有表情，更沒有停頓。

    只是眨眼的功夫, 他就已經閃現到了機器人的面前, 手中的利刃毫不猶豫捅進了機器人的眼睛！

    “咔！”

    機器人的攻勢頓了一下，德裏克抽出了覆蓋着激光和高溫的刀刃，以快到極點的速度在它的身上再度捅了七八次, 次次都避開防彈外殼, 精準命中機器人的電源和電路交接點。

    刀刀暴擊，火花四濺！

    這臺價值數十萬的軍用級別的戰鬥機器人, 就這樣在德裏克短短數秒的攻擊中, 喪失了戰鬥力，轟然倒地！

    小卷的瞳孔微微放大了。

    ……這個警察, 是個戰力級別至少為Beta的義體人，甚至很有可能夠到了Alpha級別，而且戰術和技巧都極其出色！

    ——不可思議。

    小卷真切地感覺到了詫異。

    要知道，感染者控制部的一隊隊長伊芙也就只是個Beta而已！

    這種等級的警察，為什麽會獨自一人，在非上班t時間出現在第七區車站附近？

    “在那邊！”

    “草，入侵者把重型機器人給拆了！”

    “一起上，殺了他！”

    “媽的，居然敢一個人闖進這裏，真他媽的不想活了！”

    “抓住他，把他器官全都卸掉！”

    “信號幹擾器呢，都打開啊！”

    随着重型戰鬥型機器人的警報傳遍了整個器官工廠，所有具備戰鬥力的敵人全都聚集了過來！

    “我拖住他們。”德裏克看了一眼警用頻道內的支援進度，回過頭，對站在他身後的小卷說道，“你找個地方躲起來！”

    “我……”

    小卷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德裏克用一種急促到近乎粗暴的語氣打斷：“躲起來！快！”

    ——小卷兒完全沒有戰鬥型義體，她在這種環境下甚至看不清周圍的景象！

    此時此刻，德裏克已經完全忘記了小卷的“占星師”身份，也忘記了她在錄像中所展現出來的神乎其技的瞬移能力。

    他的心裏就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必須保護好小卷！

    小卷沒有廢話，她直接掉頭就跑。

    與此同時，她微微歪過腦袋，開始聆聽那位向她祈禱的無辜女孩的聲音。

    她始終記得自己來這裏的目的。

    她是“群星之神”的代行者，她來這裏，是為了拯救向祂祈禱的人。

    ……

    此時此刻，手術室內。

    因為突如其來的停電，手術還沒開始就被迫停下了。

    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工具的面具人無奈地停了下來，嘟囔着罵道：“這幫人真特麽不靠譜，虧的不是在手術中停電了，不然可得把新鮮器官給浪費了。”

    被綁在手術臺上的姜嘉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

    ——停電了？

    原以為她就要在這面具人的屠刀下徹底喪失身體的一部分，甚至是喪失生命了，沒想到在這關鍵時刻，居然停電了！

    她的生命得到了延續——哪怕僅僅只是短暫的延續。

    姜嘉的眼睛裏迅速蓄滿了淚水。

    ……難道說，剛才的祈禱真的起效了嗎？

    神靈真的将目光投向她了嗎？

    祂真的聽見了她的祈求，并願意拯救她嗎？

    在一片死寂中，姜嘉和面具人都在等待着。

    面具人等了一會兒便不耐煩了：“這幫廢物到底怎麽回事，這都多久了還沒修好？！”

    姜嘉則是閉着眼睛，不斷祈禱着。

    再久一點，再久一點吧，求您了——

    在她的祈禱聲中，原本就已經被黑暗所籠罩的手術室內，似乎顯得更加漆黑不見五指。

    一陣陰冷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寒意凝結成一層無形的霜霧，将一切都籠罩在灰色的沉默之中。

    封閉的室內，忽然掀起了微風。

    面具人似乎是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他打了個寒顫，一種微妙的、令他難以捉摸的恐懼悄然攀上了他的心間，就像是看不見的幽靈與鬼魂一般。

    他甚至産生了幻聽——那像是億萬人在他的耳邊呓語着，他在潛意識中覺察到，或許這些聲音在講述着某種他尚還無法理解的真理，然而他的聽覺卻無法捕捉其一絲一毫的準确音節，就像是在聽着另一種完全陌生的語言。

    他想擺脫這種感覺，他想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

    但突如其來的嚴寒、死寂和沉默的氛圍卻像是将他凍僵了，他發覺自己居然無法移動！

    ——到底發生了什麽？！

    巨大的恐懼籠罩了面具人，他張開嘴，卻無法發出哪怕一個單音節。

    他的認知像是混入了一滴墨水般，漆黑的未知暈染開來，将他那充斥着“常識”的知覺悄無聲息地污染着。

    “嘎吱——”

    一陣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傳來。

    面具人移動着僵硬的眼球，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在一片黑暗中，他看見手術室的門被打開了。

    随後，那扇門就像是打開了新的空間與另一個世界，星光如同銀河般從門外流淌了進來，将門內的一片黑暗染上了冰冷、浩瀚而又夢幻的色彩。

    剎那間，那些星光就流溢到了整個房間，覆蓋了死寂的黑暗。

    “噠。噠。噠。”

    輕盈的腳步聲傳來。

    面具人和手術臺上的姜嘉都下意識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們看見一個大約十二三歲的少女。

    她踩在星光之上，如同踏在虛空之中，一步步走進了這間手術室。

    被綁在手術臺上的姜嘉瞪大眼睛看着這位傳說中的“占星師”——她當然知道占星師，她早就聽聞了那些信仰星空的人所描述的占星師的模樣，那位讓他們一生都無法忘懷的、踏着瑰麗星空而來的、神明的代行者！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真正意義上的理解了，為什麽那些星空的信徒們，會用那樣憧憬到近乎狂熱的口吻，來描述他們口中的“神使”。

    在無知無覺中，姜嘉早已淚流滿面。

    “是你……在向神祈禱，對嗎？”

    那位年幼的占星師的聲音溫柔，語調輕盈。

    姜嘉全身都被固定住，但她還是拼盡全力，朝着小卷拼命點頭。

    她無法說話，只能發出破碎的音節：“啊啊，啊……”

    在占星師開口的瞬間，那些流動的星光就如同幻覺一般，向着她潔白的裙角驟然回縮，化作寒冷空氣中搖曳着的螢火。

    面具人呆住了。

    他手忙腳亂地從抽屜裏找出了備用的懸浮照明電源，微光終于照亮了這片星光消失後再度陷入黑暗的手術室。

    然而，那個忽然出現的、如同鬼魅般的女孩卻消失不見了！

    人呢？

    ——去哪了？！

    他愈發驚慌失措起來，跟随着懸浮在身邊的照明電源四處張望着。

    忽然，他感覺到自己的後頸傳來一陣陰冷的風。

    在那一刻，他不知為何，忽然想到了舊時代神話裏所描繪的，披着黑色鬥篷的死神。他想到了那漆黑的衣角，深不見底的面容，凜冽冰寒的刀刃。

    “噗嗤。”

    劇痛傳來。

    那刀刃就這麽直直插入了他的後腦勺，洞穿了他的頭顱，和他面容上所覆蓋着的面具。鮮血與腦漿飛濺。

    面具人的瞳孔放大了。

    ……他要死了嗎？

    ……可是，為什麽，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會有用刀捅穿他頭骨的力氣呢？

    他尚未來得及思考這樣一個問題，無形的死神便已經自他身側流淌成溪流的血河中，悄無聲息地邁過。

    姜嘉瞪大眼睛看着這一切。

    她感覺到錯愕、驚奇、不可思議，卻獨獨感覺不到恐懼。

    占星師站在她的身邊，手術臺旁的三只染血的機械臂此刻已經被她所掌控，機械臂末端的高溫震動手術刀幹淨利落地從面具人的腦後抽出。

    “別害怕，你安全了。”小卷溫聲說道。

    自始自終，她都沒有動彈一下。

    那三條機械臂就像是已經完全被她奪去了權限一般，原本令姜嘉膽戰心驚的機器，在此時此刻比被馴服的狗還要溫順聽話。

    在殺死了面具人之後，機械臂又移動了回來，解開了姜嘉身上的束具。

    重獲自由的姜嘉從手術臺上坐了起來，她因為血液流通不暢而感覺到了一瞬間的暈眩。

    “小心。”占星師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

    “你是……你是神靈派來拯救我的，是嗎？”姜嘉終于能夠說話了。

    然後她就看見，這個比她還要年幼的占星師微笑着點了點頭。

    姜嘉走下了手術臺，她幾乎雙腿一軟就要跪倒在地上。

    一旁的外科手術用機械臂立刻扶住了她。

    ——入侵三□□立電源的手術機械臂，并修改手術指令、篡改操控信號而已，對小卷來說難度相當低，更別提她還有着密教系統的輔助。

    【叮，獲得信仰值50點。】

    “這個地方還有……還有好多人被關起來了！”姜嘉說道，她的聲音還在因恐懼和寒冷而顫抖，但卻堅定無比，“求求您……也救救他們吧！”

    ……

    “锵——！”

    德裏克從最後一個如同堡壘般的重裝機器人胸口拔出了刀，踉跄着站起了身。

    他喘息着，戰鬥中的損傷和信號幹擾器的影響讓他的義眼界面模糊不清。

    “……自檢。”他低聲說道。

    “自檢系統掃描中——

    “警告！檢測到備用維生系統獨立電源已離線，請立刻檢修！

    “右臂處于部分損壞狀态，表面裝甲膜出現裂痕，內部維修系統激活中。左腿輕微損傷，右腿中度損傷，外部金屬骨骼可見變形。

    “防彈胸甲遭受多次重擊，內部偏位，檢測到肋骨多發性骨折。腹部裝甲破損，生物感知模塊與神經連接部分受損。頭部視覺模塊部分失效，顯示屏幕需維修。

    “血紅蛋白輕度下降，疑似循環系統出現內出t血症狀，其餘血液指标未見明顯異常。

    “初步掃描已完成，檢測到較為嚴重的身體損傷和關鍵維生系統的缺失，風險級別高，請立刻聯系最近的義體醫院進行義體維修替換和循環液透析！”

    ……還行，不致命。

    德裏克面無表情地擦了擦嘴角湧出來的血。

    雖然他已經有好幾年沒有頻繁出過外勤，也沒有更換最新型號的義體了，但歲月到底還是沒能讓他的刀鋒鏽蝕變鈍太多，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唯一令他感到相當不快的是，他在進入器官工廠之前就已經在警用頻道裏呼叫支援了，這都已經過去十多分鐘了，後援居然還沒有到。

    他的眼神愈發冰冷。

    ……這幫廢物。

    與此同時，配電室的維修機器人終于修好了工廠內的電源。

    伴随着電流的異響，地下站廳的燈一盞盞亮起，刺目的光芒之下，一具具被開膛破肚的戰鬥型機器人的殘骸和幾具被精準割喉的人類屍體橫七豎八地躺了遍地。

    他看都沒看滿地的屍體，轉過身便喊道：“小……占星師？你在哪？！”

    沒有回音。

    德裏克無視了胸口斷裂肋骨處傳來的疼痛，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剛才小卷所在的位置跑去。

    他繞過了幾個拐角，終于找到了他的目标。

    此時此刻，小卷正和另一個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女孩站在一起，她們兩人正在一同打開一間又一間鐵籠，将裏面被困住的、被圈養起來、缺失了器官的受害者們救出來。

    聽見了德裏克的腳步聲，小卷轉過頭看向他。

    她白皙的小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你受了挺嚴重的傷。”

    德裏克見她沒事，松了口氣，随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上面還沾染着新鮮的血跡。

    他此刻才擔心自己會不會吓到小卷。

    另一個女孩聽見聲音，探出一個腦袋望向了德裏克。随後，她那張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了相當詫異的表情。

    “您、您是——”

    這位占星師口中的“警察先生”，不就是臨星城聯合軍警總指揮部警務部門的高層、第六區治安管理局的局長艾森·德裏克嗎！？

    這樣的大人物，為什麽會和占星師一起行動？

    難道說——德裏克局長也是一位群星之子嗎！？

    德裏克望向那女孩，也是微微怔了一下。

    他認識這個女孩。

    這個女孩的照片，就一直挂在警局資料庫的失蹤案卷宗裏面。

    她是失蹤案數十位受害者中社會地位最為特殊的一位，臨星城法官與律師協會理事會成員姜懷的獨生女——姜嘉！

    難道說，她就是那個向所謂的“神靈”祈禱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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