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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3章 你想起什么了?
    遥遥的,穿着校服的孩子朝他这边看过来,隔着十二年的时光,郁辞看到了十三岁那年的“男孩”。

    他一个人坐在大榕树上,身体不停摇摆,树下面没有大人,看起来有些危险,好像随时会从树上掉下来。

    少年郁辞犹豫了一下,没有走斑马线,朝大榕树走去。

    路边开着很多他叫不出名字的花,一片一片的,沐浴在阳光下,花朵随风摇曳。

    郁辞走得很慢,目光掠过工地,脑海中晃过一些模糊的画面。

    是的,爷爷那年就坐在正对大榕树的二楼,宽大的屋檐下,爷爷坐在窗边,举起茶杯喝茶。

    坐在大榕树上的男孩看了他一眼,目光快速躲闪开去,身体没再左右摇摆,规矩了很多。

    少年郁辞走到大榕树底下,仰头看着树上的男孩。

    “小弟弟,你爬那么高,不怕摔下来吗?你家大人呢?”

    男孩双手撑着树干,身子前倾,俯身看着他,郁辞吓了一跳,生怕他掉下来。

    男孩打量着他,圆圆的脸上有双特别好看的眼睛。

    “这棵树我经常爬,坐在这上面好舒服,有风,有树的清香,可以看好远好远,太阳还晒不到。”他说。

    少年郁辞被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弄笑了。

    调皮的孩子,摔得不够多,还没长出记性,这榕树底下都是突出的石块,要是摔下来,肯定头破血流。

    他吓唬他:“一棵大榕树可以活上千年,你小心它成精了,把你吞了。”

    男孩翻了个白眼:“你别吓唬我,这棵榕树是我的老朋友。”

    这要是自己的弟弟郁承,他肯定上手把他揪下来胖揍一顿。

    少年郁辞伸长胳膊在树干上摸了摸,那上面长着一层厚厚的青苔。

    这小子胆大,还缺心眼,在家里肯定也不是个省心的。

    “小家伙,你多大了?肯定是没摔过,没长教训,这树干上有青苔,很滑的,记住,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男孩笑嘻嘻回道:“我不是君子。”

    “也是,你还是个小不点,有十岁了吗?”

    男孩气呼呼地从树上起身,晃晃悠悠地站在树干上,“你看我像十岁吗?”

    少年郁辞看着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生怕他掉下来,张开双臂,道:“原来你这么高了啊,你多大了?”

    那男孩说他十三岁了,一点也不矮……

    然后,他将背包放到大榕树下,从包里拿出两瓶乌梅汁,爬上树,递给男孩一瓶。

    男孩喝了一口乌梅汁,酸的吐舌头,说味道很奇怪,不是给人喝的。

    少年郁辞看了看对面的窗口,与其百无聊赖地坐在茶楼里等老爷子,他还不如跟在这个嘴巴很能说的小兄弟聊聊天。

    少年郁辞学那男孩,坐到树干上。

    他俩接下来聊了很多,男孩教他认路边的花,说从小就被父母抛弃了,跟外婆和舅舅一起生活,还问他家里是不是有很多人。

    郁辞坐在树干上,低头看着两人在下面悠闲晃着的脚,勾唇笑了。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拍下两人的脚。

    两双穿着白鞋的脚,一前一后,他的脚大,她的脚很秀气。

    “小满,你小时候胖胖的,黑黑的,什么时候变得又白又瘦的?”

    “啊?”许静安愣愣地看了郁辞几秒,然后,她嘴角慢慢勾起,眼角眉梢都飞扬起来。

    “你想起什么了?”

    “嗯,想起那天下午,很奇怪,竟然能想起一些细节。”郁辞指着路头,“小满,那天,我在那里就看到你了,你当时坐在这里,身体乱晃,我没看到树下有大人,以为是个调皮的小学生。”

    许静安挑眉,笑容温柔。

    “我当时在想,谁家的小朋友,这么没安全意识,如果从树上摔下去……”

    “所以你就过来了?”

    郁辞将许静安捞进怀里,“嗯,所以我没有过斑马线,转到你这里来了。”

    许静安静静地将头搭在郁辞肩上,笑着说:“郁辞,那时候的你是真的暖,笑起来暖暖的,说话也暖暖的,真像五月的阳光,干净又让人舒服。”

    郁辞低笑,“我现在不干净,让你不舒服了?”

    许静安侧头看他,一瞬不瞬的,语气特别认真,“后来那年春节,我去静园给郁爷爷拜年,你家司机送我回去,我在车里看到刚下车的你,眉头皱得紧紧的,感觉随时会发怒杀人一样,后来你那样对我,就像个被夺舍了的人一样。”

    她叹了口气,“郁辞,那天你在这里说起自己的家庭,眼里亮晶晶的,那集齐了世间幸福的模样,我羡慕甚至嫉妒。”

    郁辞唇角微微勾起,眼里湿润了一瞬,他迅速低下头去。

    许静安抬手抹掉郁辞眼角的湿润,“你说你有世间上最恩爱的父母,最宠你的爷爷奶奶,最爱你的外公外婆,最好最乖的弟弟妹妹,舅舅伯伯姑姑兄弟都爱你,你的身边就没有一个不好的。”

    郁辞轻笑,勾下脑袋,在许静安身上蹭了蹭。

    许静安抬手轻轻摸着他的脑袋,“十二年了,男孩长成男人,你其实仍然是那个很温暖的人,你大伯这么对付你,纪悠染骗了你那么多,你都没舍得真置他们于死地。”

    “但是。”许静安话锋一转,“郁辞,有些时候该狠就要狠,毒蛇之所以是毒蛇,是它们血液里带着这些东西,毒蛇不会退化成菜花蛇的,一旦他们找到机会,就会亮出尖厉的毒牙,毫不犹豫地咬你一口。”

    许静安抓起郁辞的手,十指交握在一起。

    郁辞抬起头,垂眸看着她,“我不希望死人,如果他死了,爷爷、奶奶的余生都会是无尽痛苦,再无幸福可言。”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纪爷爷临走前见了我最后一面,让我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量保全长纪,保住她,一个我很尊敬的老人,在弥留之际的恳求,我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我答应了他。”

    许静安低垂着眉眼,如蝶翼般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投下一片阴影,她把情绪都藏起来了。

    “小满,我不会让你和久久等太久,我会尽量找到一条不死人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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